獨孤府。
“李元吉走了?”
“走了。”
“哼,不是胡人卻近似胡人,還真沒辱沒他身上的鮮卑血。”獨孤震拿著魚竿,坐在草地上釣魚,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
獨孤晟道:“確實讓人驚訝,當時我聽說消息后,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堂堂齊王所為。”
“嘿。”獨孤震諷刺一笑,說道:“上一個齊王也干過同樣的事情,這個封號還真是有毒啊。”
上一個,獨孤晟先是一楞,旋即想起前隋齊王楊暕。
獨孤晟忍不住一笑,“家主,當年楊暕和元氏婦私通,事情暴露,竟對楊廣說元氏婦酷似亡妻韋氏,他念及愛妻方才私通。不知這位唐齊王又用的什么理由狡辯呢?”
楊暕妻子韋氏早亡,他跟韋氏的姐姐,嫁給元氏的那個韋氏女私通,還生下一個女兒。
仔細想想,獨孤晟覺得家主說的話對,齊王這個封號確實有點毒。兩代齊王,私通的女人居然和自己妻子都是同出一族。
陳政德出身江南,他的妻子出身江左蕭氏,而齊王李元吉的正妃,同樣是江左蕭氏女。
歷史轉了個圈又回來了。
“什么理由并不重要,李元吉被貶去鎮守太原,未嘗不是李淵在息事寧人。”獨孤震動動魚竿,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李淵確實袒護子嗣。”獨孤晟想想,上一次李元吉兵敗,李淵也是選擇保全李元吉。
獨孤震道:“他其實不是袒護子嗣,他更多的是在防備我們。前隋楊廣排斥宗室,導致兵權落在外姓手中,如王世充、宇文化及、楊玄感、甚至是李淵。現在輪到他做皇帝了,自然要吸取教訓。李元吉再怎么無能,那也是皇室子弟,兵權放在他手里,比放在我們手里要讓李淵心安。”
“可李元吉能擋得住劉武周嗎?”獨孤晟道:“我得到消息,劉武周接受突厥冊封,現在可是定楊可汗。”
“不是還有李世民和李智云么。”獨孤震道:“李元吉打得再爛,他身后一定有人給他兜底,李淵就是因為如此,才無所顧忌。”
獨孤晟不解道:“家主,秦王才能自是不用多說,這個滿朝文武都清楚,可是楚王好像沒那么突出吧?”
“呵呵。”獨孤震淡淡道:“李智云可沒那么簡單,擒屈突通,攻破秦州,足以證實他非庸人。”
關于這兩點,獨孤晟不是很認同。
“家主,楚王能生擒屈突通,不過是因為當時長安已被唐軍包圍,屈突通陷入絕路,唯有投降一條路可走。至于攻破秦州,那不是長平王做的嗎?”
獨孤震忽然感到一些心累,他發現家族的后輩們真的需要擦亮眼睛好好的看看朝政,好好的觀察人。
“李叔良那種貨色,他有什么能力攻破秦州?”獨孤震玩味道:“呈上的西秦戰報中曾經提到,是楚王在華亭截下的薛舉棺柩,這就很有意思了,難道李智云不知道攻破秦州的功勞嗎?他為什么要留守華亭,將這個功勞拱手讓給李叔良、柴紹等人呢?這件小事,你想過嗎?”
獨孤晟咽咽口水,搖搖頭。雖然他當初確實看過西秦的戰報,但是并沒有注意這樣的細節。現在聽家主這么說,他覺得李智云可能真的不簡單。
獨孤震目光轉移,落在水上,眸子中倒映著波光粼粼的水光。
“這個李智云是個聰明人。”
“要注意他嗎?”
“不需要。”獨孤震道:“他若是一直如此,注意他也沒用,靜觀其變吧。”
獨孤晟點點頭,旋即低聲道:“家主,這次懷恩和秦王聯手,太子那邊怕是會對我們很戒備。”
“無妨,太子放棄我們,注定他要戒備我們。現在嘛,他的對手可不是獨孤家,不用去管。”
“是。”
在李元吉離開長安后,一切好像恢復了平靜,但是又好像沒有平靜。
自陳叔達入相后,政事堂熱鬧許多,每一次政事堂的小朝會,不是太子臉黑就是秦王臉黑,反正總有一個臉黑的。
而楚王李智云,大多數時候都在裝泥菩薩。
真說起來,太子和秦王的矛盾也不是很大,他們目前的矛盾主要集中在政見上,還沒有延續到私下。
太子的意見呢,大抵是這樣的,目前大唐需要修養,不可以四處征戰,要盡量減少對外戰事,等國力強盛在擇機而動。
秦王覺得不行,因為現在天下大亂,若是慢一步就會處處被人掣肘,他主張對外進取。
李淵很為難。
他一方面覺得太子說的沒錯,大唐初立,糧秣甲胄都是從關隴家族那邊取用的,這就相當于一直受制于人。如果大唐能夠漸漸恢復,那么就可以慢慢的擺脫關隴家族在糧秣上的影響,有利于鞏固大唐的統治。
另一方面呢,他又覺得秦王說得對。現在天下大亂,就應該四處出擊,開疆拓土,為統一天下做準備。
所以,李淵在中間搖擺不定。
“楚王,你怎么看?”李淵看向李智云。
政事堂是間小屋子,李淵坐在正中央,靠著養和,頭頂上有一束光落在他身上。他的左右兩邊,依次是六位相國,太子,秦王以及楚王。
所以,李淵一張口,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同時扭頭看向李智云。
六位相國基本上都知道楚王在小朝上天天劃水的事實,所以沒指望楚王能說出個什么東西出來。
李智云心說,爺的機會終于來了。
“父皇,兩位皇兄所言都有理。”
聽見這一句,裴寂暗暗嗤笑,低頭擺弄著奏折,他已經對楚王不抱什么希望。
蕭瑀、劉文靜、陳叔達、竇威、竇抗等人都秉持著基本的禮貌,木然的看著李智云。
就連李淵,他臉上也露出一些不滿。
他讓李智云參贊朝政,那是希望他能給點意見,不是每次都當個路人附和,這不是他要的結果。
緊跟著,李智云道:“但是,兒臣覺得二哥說的更符合我大唐當下的情況。”
唉唉唉?
楚王居然給個準話了?
眾人都覺得不可思議,裴寂更是豎起耳朵聽著。
李世民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李建成則微微蹙眉。
這段時間,楚王雖然沒有表態偏向誰,但一直都做個與世無爭的木頭人也挺好,最起碼沒有和自己唱反調。
今天是怎么回事?
李淵饒有興趣的說道:“你具體說說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