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段時間,明光鎧和弓弩,乃至于橫刀,屬于朝廷的絕對機密。除戰爭狀態之外,能配備這些武器的也只有各大衛府軍的精銳士兵。
普通人,或者說沒有朝廷允許的人,如果擅自擁有朝廷的制式弓弩和甲胄,
等同于謀反。
前隋時,權貴二代嫁禍平民,最喜歡干得就是把衛府軍的弓弩藏在平民家里,然后帶人再搜出來。
在這個冷兵器時代,弓弩的殺傷力毋庸置疑。
現在竇琎告訴竇抗,他在偷偷制造火油,簡直把竇抗給震驚的無以復加。
如果說弓弩屬于不可泄露的武器,那么火油就屬于不可接觸類武器。
每次出征,都得有皇帝的批文,
工部才會把火油交給兵馬帶出去對付敵人。
究其原因,還是火油殺傷力太過離譜,遠超以前人們所知道的火油威力。
在大唐的數次戰爭之中,李智云創造的火油早已證明它珍貴無比的價值。因此,不論是防止火油制作工藝泄密也好,還是防備火油落在不法分子手上也罷,火油都是朝廷絕對管控物資。
“你瘋了!”
竇抗反手一巴掌抽在竇琎臉上,打得后者臉頰火辣辣生疼。
便在此時,馬車外面傳來錢九隴的聲音。
“竇相,發生何事?”
“無事。”竇抗鐵青著臉回答。
馬車外面,錢九隴騎著馬,
臉上閃過一絲嘲諷,
沒有繼續追問。
竇琎挨了一巴掌,沉默不語。
竇抗追問,
“你為什么要這么干,
難道上一次被人栽贓私藏弓弩一案的教訓還不夠么,你要害死竇氏嗎!”
“我從沒這么想過。”竇琎倔強的回答。
“那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竇抗盡力壓低怒氣,不想引起外面錢九隴的注意。
竇琎抿嘴,
解釋道:“我原本只打算隨便弄出來一點,賣給那些西域商賈,騙他們的錢,根本沒想過其他事情,我是冤枉的。”
“放屁!”竇抗道:“如果這次朝廷真的查出來火油,你覺得陛下會認為你是冤枉的么。火油原本就是管控軍器,朝廷不準任何人接觸,違者等同于謀反,你怎么敢的!
我.....我真的要被你氣死。我要有刀,我狠狠扎死你!”
竇抗被這個愚蠢的弟弟氣的能吐血,他怒道:“我竇氏家大業大不缺錢,你怎么如此貪得無厭,你想害死我們嗎!”
竇琎被教訓的發怒道:“有事我一力承擔便是!”
“你承擔?”竇抗冷笑,“如果你死,能讓陛下放過竇氏,你最好趕緊去死!”
“大哥?”竇琎難以置信的看著哥哥,不相信一向關照他的親哥哥會說這種話。
竇抗和竇琎的父親是竇榮定,他們是親兄弟。
竇抗頹然坐在地上,沉悶道:“你這個蠢貨,根本不知道竇氏眼下在朝中的處境,還在胡作非為,你讓我怎么保你啊。”
秦王死后,秦王系力量分崩離析。關隴內部也因此裂開,有的人追隨竇氏,有的人追隨獨孤氏,還有的人聯合于氏。
一裂為三的關隴家族,豈會在謀反這種事情上為竇氏說項。
而他向太子示好,還未真正和太子聯系在一起。話又說回來,就算太子已經和他聯系,可太子現在還被禁足東宮呢。
竇氏眼下在朝堂上,早已不復往日盛況。
出了這檔子事,一旦泄露,輕則竇琎喪命,重則竇氏跟著一起完蛋。
雖然他不認為李淵會鏟除整個竇氏,但是竇氏這次絕對會損失慘重。
“你最好祈禱朝廷什么都沒發現。”竇抗冷冷的說。
老家主把家主重擔交給他,沒想到這么快就出了紕漏。
竇琎咬嘴不說話,提心吊膽的進了皇城。
立政殿。
五位相國,五位尚書,大理寺卿,長安令,以及涉案的一些官員全部到位。
當竇琎看見工部侍郎吳振跪在立政殿的時候,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步履沉重,恨不得轉身就跑。
老李目光陰毒的看向竇抗,臉上寫滿了殺意。
原本,他對竇氏改換門庭靠向太子的事情就很不高興,他覺得竇氏很沒有節操底線。秦王尸骨未寒,你們居然這么快就掉頭靠向了太子,對得起秦王嗎?
現在得知竇琎在暗中制造火油,更是讓他怒火中燒。
竇氏想干什么?
造反嗎!
“臣竇抗,拜見陛下。”
“拜....拜見陛下。”竇琎嘴唇顫抖。
眾人看向他們的目光,充滿玩味,以及一絲絲嘲諷。
李淵沒有讓他們起來,而是看向李智云,“楚王,你來告訴竇相發生了什么。”
“是。”
李智云欠身,走出列,看向竇抗。
“竇相,幾日前北里青皮惡斗,火燒宜陽坊,本王奉命督察,本以為只是游俠尋釁滋事,卻沒想到宜陽坊大火越燒越旺。居然在衛府軍、京兆尹、長安縣衙,三方聯手撲救之下,仍然燒了三天三夜之久,近六成房屋毀之一旦。
后經本王調查,在宜陽坊竇氏糧倉暗室之中,發現幾十罐未燒盡的仿制火油。其糧鋪負責人,奴仆,經審問,已供認是竇琎讓他們仿制火油。
此外,根據他們供詞,本王抓住工部侍郎吳振,在圣人親自拷問之下,他已承認偷盜火油給竇琎。
竇相,火油管控,早有嚴令,而今竇琎私造火油,罪大惡極,按律當斬。此外,火油乃是朝廷利器,擅自仿制,等同于謀反。
竇氏,欲謀反邪?”
李淵覺得兒子說這話軟綿綿的,沒什么殺傷力,于是怒喝,“竇琎,你想干什么,造反嗎!”
“冤.......”
竇琎剛想說自己冤枉,但陳叔達卻打斷他,說道:“竇琎,別急著說自己冤枉,工部侍郎吳振已經坦白,你竇氏在宜陽坊那處糧倉的負責人也坦白了,而楚王殿下也搜出了仿制火油。
人證,物證,俱在,你冤枉什么?
誰冤枉你?”
竇琎啞然無聲,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沒錯,所有證據都在,他根本無從反駁。
便是竇抗此刻也無話可說,所有的事情都被楚王查的清清楚楚,怎么反駁?
陳叔達接著道:“陛下,自上次私藏弓弩一案以后,臣本以為竇氏會改過從善,但是沒想到他們從無悔過之意。這次他們膽敢仿制火油,簡直罪大惡極。
恕臣大膽,竇琎這一次敢在宜陽坊私藏仿制火油,誰敢保證他下一次不會在皇宮藏火油呢。”
聞言,李淵臉色臭不可聞,難看至極。
“陳叔達!”竇抗怒喝,“你休要胡言亂語!”
“我胡言亂語?”陳叔達冷笑,“那你告訴我,宜陽坊竇氏糧倉的仿制火油是不是真的。”
他對竇抗這個二五仔非常痛恨,秦王尸骨未寒,他就改換門庭,遠比敵人更該死!
面對陳叔達的質問,竇抗很想說那和竇氏沒有關系,但是他看了看跪在地上顫抖的工部侍郎吳振,以及地上散落的供詞書,加上那一罐罐的仿制火油。
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證據確鑿,他無可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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