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瘟疫發生的源頭。
這是皇帝給獨孤瑛的一句話,同時也是一封密旨。
雖說憑借智慧,獨孤瑛在皇帝的一眾班底中不算出色,甚至于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也不算很高,但獨孤瑛畢竟出身獨孤家。該有的政治嗅覺,他并不差。
與其說是查找瘟疫發生的源頭,不如說皇帝懷疑這次洛州瘟疫的出現別有原因。
而更讓獨孤瑛在意的,
則是皇帝居然會派遣自己過來。
事實上,獨孤瑛一直都知道皇帝為什么會對他有排斥心里。原因在于他的出身,獨孤氏。
在于他當初加入皇帝班底,并非是皇帝親自招攬。
甚至,他想過,皇帝當初接納他,
只是想要賣獨孤家一個好。
“可是,陛下啊,難道我真的一無是處嗎?”獨孤瑛眼神淡漠的看著面前的篝火,
喃喃自語。
隨著曾經的楚王登基為帝,獨孤瑛也在獨孤家的地位直線上升,直追獨孤懷恩。
他也胸懷大志。
“這次,我一定要讓你們所有人刮目相看。”
吱呀。
腳步聲傳來,一人來到他對面坐下。
“獨孤兄,你在想什么?”
對面那人名叫蘇世長,一個聰明的家伙。
“想蘇兄思考的問題。”
“我?”蘇世長一楞,旋即好奇的問道:“那獨孤兄可有什么頭緒?”
“瘟疫出現,當從口入,百姓所食,一為水,二為糧。若為水,
不會只有洛州出現瘟疫。故而,應該是糧食出現了問題。今年洛州絳生災害,河南道多地亦是如此。朝廷運糧賑災,普及整個河東道,故而,
糧食不是在關中出現的問題,而是在洛州出現的問題。否則,不會只有洛州有瘟疫。”
聽到這里,蘇世長微微一笑。
“看來我們想到一起去了。”
獨孤瑛接著道:“接下來,只要追查經手糧食的洛州官吏,這樣就能發現端倪,從而找到真相。”
說完,他又補充道:“如果,一切真的是人為的話。”
對面的蘇世長面色微微凝重,嘆道:“希望是我們想多了,否則的話,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天災已讓大唐受創嚴重,如果內部還有人心懷不軌,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想到這里,蘇世長不禁微微感慨。當今皇帝去年執意動用大唐幾年的積蓄,打一場國戰,果然是眼光超前。
否則,突厥此時若在,大唐的處境只怕要更加的危險。
長安。
靖善坊,
大興善寺。
這座寺廟有些年頭,
始建于晉武帝泰始二年,
原名‘遵善寺’,距今已有三百多年。隋文帝開皇年間擴建西長安城為大興城,大興善寺因為占據靖善坊一坊之地,故取城名‘興’,取坊名‘善’,合為大興善寺。
此寺,更是佛教八宗之一的密宗祖庭。
因為貞觀元年開年不利,李智云也不得不按照程序走,祭拜一下金身大佛,給朝臣一個交代。
實際上,他自己是不怎么相信這個東西的,更何況不久前傅奕還在雷厲風行的執行他對釋教的打壓。
站在大興善寺的佛塔上,他瞇眼觀望著長安風華。
后世大唐物寶天華的氣象,現在半點沒有,一眼望去,只有密集的屋舍樓宇。
“陛下,這是洛州送來的奏疏。”高良忠躬身奉上一封急報。
李智云接下,打開,看完。
“看來,甄立言他們也束手無策啊。”
細長的手指捏著信,李智云臉色微微凝重。如果不能用醫學手段解決瘟疫,那就只能用物理手段抑制瘟疫。只是,選擇后者的做法,無疑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李珍。”
“臣在。”
“給你十日,找到孫思邈下落。”
“臣遵命!”
孫思邈雖說行蹤飄忽不定,但是這些年追查下來,李智云也掌握了他的一些動向。
找到他,不難。
要他出手也不難。
難的是,不知道孫思邈有沒有能耐解決瘟疫。
“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
離開大興善寺,李智云回了皇宮。
等待他的,還有很多的政務。
裴府。
“大人,休息吧。”裴宣機看著父親,又勸說了一聲。
聞言,裴矩嘴唇抖了抖,手也跟著搖晃。
“別說話。”
強行撐著行將就木的軀體,裴矩寫完奏疏,而后靠著憑幾,喘著粗氣。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不是因為疾病,不是因為傷痛,而是因為蒼老。
衰老,這個永遠邁不過去的坎,降臨在裴矩的身上。
裴宣機收拾好奏疏,靠著老父親坐下。
“大人,我不明白,你為何還要撐著留下來,若是你愿意回聞喜,說不定......”
“說不定還能茍延殘喘?”裴矩打斷他,旋即嗤笑一聲,“別傻了孩子,為父的情況,為父自己清楚。這副軀體,已經到了極限。就算我現在離開朝堂,回聞喜修養,那也撐不了太久,頂多活到明年,還是死路一條。”
“知道我為什么不愿意離開嗎?”他忽然問。
“不知道。”
裴矩哼哼一笑,蒼老的臉,遮住了他灰蒙蒙的眼睛。
甘露殿。
“又是這個。”李智云看完奏折,將其輕輕放在一旁。
手掌握拳,指節捏的發白。
修生養性多年,他現在已經可以做到喜怒不顯于色。但是,生氣的時候,果然還是要做些肢體語言,才能讓怒氣有發泄點。
“高良忠。”
“奴婢在。”
李智云瞇眼問道:“你說,會不會真有人厭惡自己人呢?”
高良忠心里面悲哀,這種問題,怎么可以是他一個奴婢能回答的,這不是要他親命么。
“奴婢愚鈍,不知道。”
“呵。”李智云也沒有為難一個內侍。
翻開下一本奏疏,內容與上一本大差不差,還是彈劾洛州刺史岑文本的。
他手指輕輕敲著案幾,嘴角露出冷笑。
狐貍尾巴藏不住了?
原本他只是懷疑,現在他可以確定了。
不過,要釣大魚,現在還不是收網的時候。耐心,才是最重要的,只要魚餌在,不怕大魚不上鉤。
“不看了。”李智云扔掉奏章,起身道:“走,出宮散心。”
高良忠愣了愣,這不剛從大興善寺回來么。
“陛下,不能走啊。”他委婉的勸道:“你不是說今晚去長樂殿陪皇后娘娘么。”
呃......
“說的也是,那算了,去長樂殿吧。”
說完,李智云抬腳離去,高良忠匆匆跟上。
剩下的奏疏,他不看也知道都是些什么內容。為避免自己生氣,他決定暫時無視。
只要我沒看見,那就是沒有。
等我看見了,沒有也得有,不是也得是!
他這次倒要好好看看,到底是哪一路妖魔鬼怪在暗中興風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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