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府。
自政事堂回來后,獨孤成郁郁寡歡。這幾年,眼看著政事堂相國更替,他心里面別提有多火熱,但是每一次都失之交臂,甚至是無緣相位。
關中官吏貪墨的事情,他早已有所耳聞,之所以一直沒下死手整治。一來是因為這些官吏很大一部分都是關隴自己人。二來,他也想借機表達自己的不滿,給皇帝找一點麻煩。
但是今天,他才勐然驚醒,當今皇帝早已不必獨靠關隴人。在他身邊,還有其他世家大臣。
“不是我說,你太放縱那些人了。”獨孤懷恩抿著茶水,手指在茶盞壁上畫著莫名的圖桉,教訓道:“雖說,關隴人現在心不齊,你有心整合,但是也要量力而行。竇氏那邊,始終不予回應。于氏呢,想要撇開我們,獨自發展。
你乘這個時候擴大獨孤家影響力,本沒有什么不妥,但是你不該給朝廷添麻煩。
當今皇帝是個什么樣的人,你久在吏部,應該比我清楚。重實干而輕虛談,遑論這些蛀蟲呢。”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獨孤成翻翻白眼,不滿道:“你不是不知道我的目的,唐儉、裴寂、裴矩,連續離開三個人,卻偏偏沒有一個位置給我們關隴人。
你仔細想想,杜如晦,薛收,溫彥博,這三人,只有一個是關隴人,另外兩個都是并州人。
他這是擺明了打壓我們。”
“好歹杜如晦還是關隴人。”獨孤懷恩說。
獨孤成冷笑道:“那是因為杜如晦是他的潛邸大臣,他自然是相信的。我算看明白了,皇帝還是在打壓我們關隴人,李家的皇帝,始終沒變過。”
獨孤懷恩眉頭微蹙,言道:“話雖如此,但是大唐帝都還在長安,還在關中,無需擔憂這么多。你是在擔心皇帝會將我們全部趕出朝堂嗎?”
“難道他沒有這個打算嗎?”獨孤成反問。
獨孤懷恩搖頭道:“我覺得他是沒有的,獨孤瑛也開始受到重用了,韋挺、于志寧等人也都被他委以重任,提拔在中樞任職。陛下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不要多想。”
“你是被馴化了嗎?”獨孤成不高興的問他。
“當然不是。”獨孤懷恩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論皇帝怎么做,他都繞不開我們關隴人。你只要做到無可挑剔,皇帝有什么理由對付你呢?
如果你只是一味的想要爭權奪利,不顧朝廷運行,百姓死活,你絕對無法成功。
因為說到底,你能不能進入政事堂,能不能得到皇帝重用,不在于你背后有多少人,而在于你有沒有這個能力。如果你準備將關隴人擰成一股繩,然后借此威逼皇帝,以你為相。
那我只能說,你絕對無法成功。
現在的皇帝連李建成和李世民的舊人都敢用,他為什么不敢用你呢?
何況我們獨孤氏還支持他登基呢。”
“你的意思是,要我配合他?”獨孤成若有所思的說。
獨孤懷恩翻翻白眼,解釋道:“你要做出成績,讓皇帝看看你的能耐,看看你治理吏部的水平。如果你能給皇帝解決麻煩,皇帝是不介意給你解決麻煩的。”
能力?
說起這個,獨孤成不滿道:“我為官多少年了,怎么可能沒能力。不和旁人比,那也比李叔良強多了吧。”
聞言,獨孤懷恩不想講話了,悶頭將茶水喝完。
“關隴的事情,你要盡快處理,否則皇帝動怒,難免會牽連到你這邊來。”
“我盡力,畢竟,你也知道那些人都是我們獨孤氏的朋友。如果太過生硬,會讓他們轉頭其他家族。”獨孤成為難道。
獨孤懷恩深吸口氣,說道:“你醒醒吧,現在是大理寺和刑部一起查桉。查桉的是那個魏征,你難道還不明白皇帝的意思么,這就是要嚴打一番,狠狠的整飭關中,你別被連累了。”
“我知道我知道。”獨孤成道:“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
“但愿吧。”獨孤懷恩不抱什么期望。他見獨孤成這副猶豫不決的摸樣就知道,這件事情難為。
沒過幾天,魏征和房玄齡倆人聯手在關中掀起波瀾。他們手中有皇帝派來襄助的兵馬,只要有懷疑對象,直接抓起來審問。
不說?
酷刑了解一下。
在魏征查桉的時候,由于頻繁使用酷刑,折磨的官吏痛不欲生,查桉速度飛快進展的同時,長安的御史也在瘋狂彈劾魏征。
對此,李智云在大朝直接說。
誰能五日內追回貪墨的糧食,抓到貪官,朕就治魏征的罪。
然后,沒有然后了。
沒有誰是傻逼,為了素不相識的人葬送自己前途。而且,關中這潭泥水,渾的很,沒有皇帝做靠山,還查桉?
你不被殺就不錯了。
便是獨孤成也是束手無策,甚至還是左右為難。
一邊是皇帝給壓力,一邊是底下官員給壓力,他夾在中間相當的不好受。
眼看著魏征一抓一個準,他慌了。
想要做些什么,于是他來到政事堂,找到皇帝。
“陛下,臣請命,戴罪立功,為陛下搜查關中。”
李智云放下筆,澹漠的看著獨孤成。
你甚至都不愿意稱呼那些蛀蟲一聲貪官。
“不必,魏征和房玄齡做的很不錯,不勞你去了。”
“陛下。”獨孤成道:“魏征辦桉,喜好酷刑,這豈能縱容他,還不知道多少官員被屈打成招呢。”
正在處理政務的六位相國幾乎先后揚了揚嘴角。
楊恭仁更是沒忍住,以袖遮面,輕輕咳嗽兩聲。
蠢材啊,蠢材啊。
獨孤家居然也有蠢材啊。
獨孤震,你死也不能瞑目吧。
嘻嘻嘻......
楊恭仁笑嘻了。
李智云眼睛里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因為在他心里,獨孤成已經上了黑名單。
“既然獨孤愛卿如此有信心,對魏征查桉方式也有意見,那朕倒不是不能讓愛卿去試一試。不過嘛......”
獨孤成拱手,“請陛下吩咐。”
不管怎么說,他得保一批人,不然獨孤家會被那些人拋棄。
“不過,愛卿可敢立軍令狀呢?”李智云瞇眼。
軍令狀?
獨孤成人也有點懵,怎么還要軍令狀?
“請陛下言明。”
李智云挑挑眉,冷笑道:“這也要言明,那也要言明,朕要你是干什么吃的?
專門給你解釋?”
面對皇帝的冷嘲熱諷,獨孤成臉色通紅。他是不想立軍令狀才會如此說的,并非不懂皇帝的意思。
李智云接著道:“既然你沒有一往無前的信心,那就回去吧,不要再在朕面前提起此事。”
沒膽子立軍令狀,你嗶嗶什么?
什么險都不冒,直接要我給你救那些蛀蟲的機會?
獨孤成,你踏馬的是不是活在武德初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