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留奏疏的事情,李智云真的不知道嗎?
一開始他確實不知道,畢竟相國輔左自己處理朝政,某某人徇私枉法藏匿奏疏,不是不可能。但要說洛州那邊出現大量百姓逃竄,李智云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他手底下的玄衣衛又不是吃干飯的。
之前一直沒處理,主要原因便是當時要對付吐谷渾,實在是不能分心,更不能因此事而導致內部生出齟齬,故而他便打算等到解決吐谷渾的事情之后,再來處理此事。
私下尋訪洛州,便有這個原因在內。可他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么嚴重,一時之間有些無法接受。
其次便是,玄衣衛的存在一直是個謎。最起碼對于大臣們來說是這樣,包括之前的神策府舊臣都無法確認皇帝麾下有一支情報機構的存在。主要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同時也是李智云一直在避諱的。那便是藏匿玄衣衛。
說到底,玄衣衛這種情報機構對于大臣來說太過恐怖,無孔不入的探查,幾乎讓大臣毫無安全感。一旦徹底暴露存在,不說其本身職能將會大大打折,更會引起群臣反對。
是故,李智云給玄衣衛的任務就是探查情報。
他們沒有抓人的權力,只有收集情報的權力。而且,探查的對象包括全體臣民,其范圍囊括全國。
一開始,李智云無法確認截留奏疏的是楊恭仁。但是后來,經過玄衣衛的探查,他發現虢州弘農一直在收留大量的洛、鄭二州地主小世家,順藤摸瓜,李智云又發現吏部、民部、工部都曾有人上疏中原一帶的情況,但奏疏卻在進入政事堂之后悄無聲息。
事情到此,已然水落石出,聯系之前推行攤丁入畝時,楊恭仁的反對,以及弘農楊氏在虢、陜、谷、洛等州有大量田地的基本情況之下,李智云可以確認,是弘農楊氏在背地里使壞。
至于目的,他也能猜出一二,無非是想借此把事情鬧大,引起天下恐慌,進而迫使自己放棄實行此制。因為此制一旦繼續推行,下一步弘農楊氏必然躲不了。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眼下他有的時間,處理這些害蟲。
且說楊恭仁請辭相國,皇帝同意的消息傳出去之后,登時引起朝野震驚,議論之兇,如海如潮。
因為這一次楊恭仁離開政事堂,充滿著詭異。以往相國請辭,皇帝好歹會假惺惺的拒絕三次,然后再同意。但是這一次,居然直接同意。這難道不是透露著詭異嗎?
不少人猜測,楊恭仁肯定是惡了皇帝,招致皇帝大怒懲罰。還有人猜測是皇帝對楊恭仁不滿,這次直接不留情面。剩下的人又有各式各樣的看法,但是并不統一。
畢竟,真正知曉內情的只有政事堂幾位相國,以及皇帝。百官紛紛行動,打聽此事,但卻都鎩羽而歸,少有人能知曉真正內情。
幾位相國回府之后,誰也不見,誰也不理,日常上朝也是再三緘默其口,一絲一毫的口風都沒透露。
可越是這樣,越激得下面官員心癢難耐,迫切希望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當然,部分聰明的官員,已經聯想到這幾日御史大肆出動,徹查中原官場的事情。不過,這種事情肯定不能明著說,只能私底下喝酒的時候討論一二。
關于那些被抓的地方州縣官吏,大理寺給出的定罪條例非常清晰明了。受賄、欺壓百姓、致使民不聊生,罪責當誅!
不過,眼下還沒誅殺他們,因為御史和吏部還在徹查,還在不斷往大理寺送人。
咕嚕咕嚕。
車輪轉動,坐在囚車之中的虢州刺史楊續也被送進了長安,抓他的是御史中丞權萬紀。
「敢問差役大哥,這又是哪個亂臣賊子啊?」
押送楊續的差役,聽見百姓問話,順口回答道:「好叫爾等知道一二,此人乃是虢州刺史楊續,因在地方勾結地主,收受賄賂,搶奪百姓田地,其罪不可恕,故而淪為階下囚。」
「好!」
「抓得好,這等貪官就該殺!」
「該殺!」
楊續聽著一聲聲的該殺,默默無語。他并不想多做辯解,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以弘農楊氏的體量,本不用在乎那些田畝,但是話又說回來,族中子弟,又非人人都是旁支,嫡系子弟如何愿意接受攤丁入畝這項制度。
田多地廣,稅賦繁重,廢人頭稅,以地收稅,簡直是一刀砍在世家大動脈上。
盡管實行攤丁入畝的地方不在弘農楊氏田地之內,但是一旦此制順利推行下去,有朝一日,弘農楊氏必然首當其沖。
囚車向著大理寺而去,另一邊,緊隨其后的年輕人打馬向著觀國公府而去。
此人名叫楊思簡,乃是楊續長子。此番隨著父親入京,主要便是求援伯父楊恭仁。
觀國府,書房。
燭火熄了又燃,燃了又熄,不知道換了多少次。而楊恭仁,始終呆坐在椅子上,神情萎靡不振。直到夜色降臨,管家進來再次燃燭,方才提醒道:「阿郎,可要用些食物?」
「啊?」他喉嚨發出的聲音略顯沙啞,「不必。」
管家見狀,又道:「阿郎,思簡公子前來拜訪。」
「所為何事?」
「聽他說,族內續公已經被御史抓來長安。」
「什么!」楊恭仁登時一驚,「怎么回事?」
「小人不知道。」
「快,讓思簡來見我!」
「是。」
片刻后,楊思簡見到楊恭仁,當場便跪在地上求援。
「伯父,救救父親吶!」
楊續乃是楊恭仁三弟。
「到底發生何事,你且速速道來與我知。」
「是。」
經過楊思簡講述,楊恭仁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御史臺的人在中原一帶像是瘋狗,凡是涉及百姓流入洛鄭二州的州縣,全都遭到徹查,一批又一批的地方地主官吏被抓走。
這其中,就包括虢州。
身為虢州刺史的楊續,同樣慘遭調查,囚來長安。
楊恭仁聽完,久久無言以對。
「伯父?」楊思簡見楊恭仁不說話,急忙道:「伯父,你要救救我父親吶。」
「救?」楊恭仁苦笑搖頭,「我自身難保,如何能救你父親。」
光是截留奏疏一條,他就罪責難逃。何況,他現在已經被皇帝直接免職罷官。
此番,弘農楊氏在劫難逃。楊續身在虢州,必然是不干凈的,只要他和那些從洛州鄭州逃出來的地主有過接觸,都是一條大罪。
「伯父何意?」楊思簡不解。
楊恭仁道:「起先,我應你父之請,壓虢州等地官吏所上奏疏已被陛下察覺。現在,我已經被陛下罷官了。」
「啊?」
楊思簡怔仲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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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虢州刺史囚車進京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