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李君羨和徐世績接到圣旨。
“果然,陛下決定在今年徹底解決所有問題。”徐世績以一種不出預料的口氣說。
李君羨鄭重將圣旨放好,語氣輕松道:“原以為陛下會讓我們先鎮守高句麗之地,安撫其民,沒想到陛下到底還是決定一勞永逸,不愧是皇帝陛下。”
霸氣!
徐世績在房間內來回走動,思忖道:“既然你已經答應助新羅一臂之力,那么我們就先滅百濟,再滅新羅吧。”
“可行。”李君羨說完,又道:“不過,據探子回報,現在百濟停滯不前,沒有要繼續進攻新羅的意思。看樣子,這個百濟太子扶余義慈是個聰明人,現在已經意識到我們的存在,可能會給他帶來不利影響。”
徐世績冷笑道:“再聰明也沒用了,以百濟新羅現在的情況,我們可以一打二。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聯合新羅吧。”
“你的意思是?”
“先讓新羅動手,我們再出其不意,兩方夾擊,速滅百濟。”
“好。”
命令下達,唐騎以最快速度通知新羅人。
三日后,大加耶。
接見唐騎的是金春秋。
“新羅小臣金春秋,見過上國閣下。”
三名唐騎不是別人,正是秦懷玉和薛禮,以及一名經驗老道的斥候。
此番送信,徐世績本不想讓秦懷玉冒險,但是秦懷玉自己要求走一趟,故而才會跟隨而來。
徐世績想了想,覺得現在的新羅百濟局勢,兩方中的任何一方都沒膽子截殺唐騎,故而便允許了。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他還是派了三百人隨行。
“有禮。”秦懷玉拱拱手,命令道:“奉將軍之令,命爾等進攻百濟,我軍將會配合你們,夾擊敵軍。”
金春秋心里一喜,而后又問:“敢問貴軍準備從何處出發?進攻何處?”
“百濟王城,泗沘。”
“啊?”金春秋一懵,這什么意思。
你們要直接進攻泗沘,開什么玩笑?
不對,難道說,唐軍是想以圍攻泗沘的策略,迫使扶余義慈退兵嗎?
嗯,這個方法倒是很不錯。
“是,小臣明白了。”
他并不敢多問,因為他覺得唐軍都不太好惹,很是傲氣,故而選擇直接答應。
不答應,難道等著被拋棄嗎?
于是,金春秋在和金庾信、閼川等人商議過后,決定三日后就主動出擊進攻扶余義慈,將敵軍拖住。
“不過,我們也不能白白這么做。”在說完決定后,金庾信忽然說。
“什么意思?”閼川問。
金庾信道:“我們率先攻打扶余義慈,實際上是在給唐軍牽扯兵力,這明擺著是消耗我們,所以我覺得,咱們可以提前告訴扶余義慈,唐軍要襲擊泗沘的事情。這樣一來,扶余義慈肯定不想在這里拖延下去,到那個時候,我們進攻百濟軍,不會遭遇太多阻撓,對方擔心泗沘,一定會竭盡全力趕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我們還能一路追殺扶余義慈。”
“這個想法不錯。”閼川點頭,說道:“唐軍的目的很明顯是要我們替他們打掩護,讓我們和百濟軍兩敗俱傷,所謂的進攻泗沘,可能也是夸大說辭,我們不得不防。”
金春秋拒絕道:“不妥,若是叫唐軍知道,豈不會讓唐軍覺得我們欺騙了他們么。”
“沒事。”金庾信勸道:“這種事情,只要我們不說,誰會知道呢。再說,我們本來就兵力不濟,打不過百濟軍,讓對方跑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不行,不能這么做。”金春秋還是不同意,說道:“眼下攻滅百濟,解決危害,機會近在眼前,我們不能因小失大。”
“迂腐!”金庾信斥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們給唐軍當刀子,攔住扶余義慈,一旦事情泄露,扶余義慈回援不及時,在知道泗沘失陷的情況下,肯定會拿我們報仇,到時候,誰來幫助我們!”
金春秋認真道:“我們可以慢慢打,牽扯他們,但是我覺得我們不能這么做。”
金庾信瞇眼,“你這家伙,說什么混賬話呢,怎么都是站在唐軍那一邊,你到底是哪國的臣子!”
“新羅。”金春秋道:“我一直是新羅人,新羅臣,但是我們不能這么冒險。”
“這不是冒險,這是保存我們的實力。”閼川也說道:“我們不能太過相信唐軍。”
“可是沒有唐軍,我們拿什么和百濟打?”金春秋急切道:“你們難道沒想過么,唐軍攻滅高句麗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何況是一個百濟呢。一旦百濟滅亡之后,唐軍以我們不聽號令為理由攻打我們,你說我們要如何避免?”
閼川沉默,這也是個問題。
倒是金庾信沒有沉默,沒有糾結。
“你若是怕,那你可以聽唐軍的話,全力以赴去阻止扶余義慈,但是我告訴你,我會留下來。”
“你!”金春秋氣的牙疼。他手上的兵,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他的私兵,大部分都曾是金庾信手底下兵馬。而且,金庾信在軍中的權力比自己要大,如果自己去截留扶余義慈,那是必死無疑。
“好了,別慪氣。”閼川拉開他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勸解,只能說道:“距離出兵還有幾日,你們兩個好好商量一下吧,千萬別等打起來內訌,那樣我們可就完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留下金庾信和金春秋倆人。
倆人心里都有氣,一時之間誰都不愿意開口說話,各自撇著腦袋誰也不搭理。
過去一會兒,終究還是金春秋先開口說道:“我知道,你是在為新羅考慮,我也明白你心里的恨。唐朝起先拖著我們的事情,我也都懂。可是你想過沒有,唐朝沒有一定要救我們的理由。我們尊唐朝為宗主國,高句麗百濟何嘗不是。
唐朝強大,縱覽周邊,無人能擋住他們分毫,若要保得新羅周全,這個頭,我們一定要低下。如果我們不低頭,反而背后算計他們,一旦被他們知曉,等于給他們借口攻打我們。這些,你能明白嗎?”
金庾信轉頭看著他,說道:“我都懂,我也知道唐朝沒有必須要救我們的理由。我也明白,我心里的恨,是對報仇的無能為力。可你有一點說錯了。”
“什么?”
“唐朝根本就沒打算救我們。”金庾信道:“他們可以毫不留情的摧毀高句麗,等到滅掉百濟,他們同樣可以隨便找個理由攻打我們新羅。或許你說,我們只要一直尊敬他們,不給他們理由就可以,但是我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我派人打聽過,遠的不說,就說草原部落吧,他們在突厥滅亡后早已臣服唐朝,可是唐帝仍然沒有放過那些草原人。
唐騎在草原肆虐縱橫,燒殺搶掠,這些東西,無不昭示著唐朝根本就沒把我們這些小國當一回事。那個唐帝,非常貪婪,他要的不是我們臣服,他要的是我們去死。
此番唐軍一路摧枯拉朽剿滅高句麗,若說他們沒有提前準備好,誰相信啊。他們現在明擺著算計我們,想讓我們和百濟兩敗俱傷,誰看不出來啊。
你別天真了,唐朝沒你想的那么善良。”
金庾信說完,金春秋徹底沉默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