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線戰場,大乾軍營之中。
大乾軍方第一人,正在被人威逼。
“察罕,陛下是何等的信任你,將這大軍交到你的手里,可是你呢?!躊躇不前,錯失戰機,竟然被一個小小的天策軍擋在這里。你對得起陛下對你的信任嗎?!”
開口的是當代乾帝的叔叔,七王爺。
此次他主動請纓隨軍,名為參謀,實為監軍。
七王爺一直覬覦梁王察罕帖木兒手中的軍權,但奈何察罕領兵多年,在軍中威望極高,統兵將領皆以梁王馬首是瞻,七王爺想要奪權卻無從下手。
這次天子讓他監軍,終于讓他找到了機會。
察罕帖木兒和天策軍大都督李承恩的對決,敗多勝少,占據優勢兵力卻被李承恩打得龜縮不出。
在天策軍的支持下,盧克和頓克兩部的危機已解,而作為大乾馬前卒的沙陀連都城都被天策軍攻破了,這一點也就成了七王爺攻訐察罕的理由。
“沙陀王巫基乃是由陛下親自冊封的宗王!因為你的作戰不利,導致他落入了天策軍的手中,察罕,你有負陛下之托!”
面對竊據自己帥位的七王爺,梁王沒有動怒,在前日女兒的飛鴿傳書之中,就已經料到了這一點。
一旁的一個萬夫長氣不過,開口辯解道,“七王爺!你這些日子也在軍中看著,是弟兄們不用命,還是我等貪生怕死?!實在是天策軍戰力太過強橫,此時又是冬春之交,戰馬無膘,水草不肥!我軍騎兵戰力難以充分發揮!”
“你的意思是本王在信口雌黃!?”
萬夫長看到七王爺這般做派心中不爽,但是礙于他是大汗的親叔叔,即便是心有不爽也不敢表露。
“屬下不敢,屬下只是就事論事!”
七王爺一聲冷哼,“什么就事論事,我看你分明就是對本監軍不滿!來啊!”
“在!”四個帳外的親兵走了進來。
“給我將馬木拉拿下!”
馬木拉就是那個出言質疑的萬夫長!
“誰敢?!”
一眾萬夫長盡數怒視進入帳內的親衛。
但這些親衛都是七王爺帶來的宿衛親軍,可不在乎這些萬夫長的怒視。
“你們都要戰場抗命嗎?!”
七王爺在帥位之上怒視眾將,就在雙方要爆發矛盾之時,梁王站了出來。
“都給我住手!”
察罕帖木兒一句話,便鎮住了在場諸將,“七王爺,是陛下的派來的監軍,代表的乃是陛下!你們想干什么?!”
察罕在軍中的地位可不是七王爺可比的,一句話便讓原本躁動眾將不敢多言。
隨即,察罕給了馬木拉一個眼神,馬木拉立即明白了察罕的意思,放棄了抵抗,被四個親衛拿下。
七王爺早就知道梁王在軍中的威望,但現在看來比他預計得還要高得多!
七王爺當然很想立刻將此萬夫長斬殺!但他之后還要更大的計劃,若是現在斬將,稍后必然會引起眾將更大的反彈。
他之所以敢如此囂張,就是賭察罕不會反!
因為不敢反,所以七王爺就可以步步緊逼,奪下軍權,然后擴大自己在朝中的影響力。
草原和天空之主的位子,誰不想坐坐?!
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孫,別人坐得難道唯獨他就坐不得!?
奪下察罕的軍權在軍中安插自己的親信,便是七王爺的第一步。
“本監軍代表的是陛下,你對本王不禁就是對陛下不敬,本該將你斬首示眾,以儆效尤。但是本王有好生之德,臨陣斬將不祥,故此打你軍棍八十,貶至輜重營。”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義憤填膺。
但七王爺卻沒有就此罷休,“察罕帖木兒,作戰不利,畏戰不前,本王現在暫時撤去你大元帥之職!”
“你!?”
這下連察罕的兒子,擴廓帖木兒也就是王保保都繃不住了,沒想到七王爺不僅僅無故處罰自己的兄弟,還要奪了父親的帥位。
這下不僅僅是梁王一系的人,就連帳內部分保持中立的宿衛軍都已經覺得七王爺在無理取鬧。
察罕是什么人?!那是大乾軍方第一人,眼下的大乾將才凋零,也就是察罕父子在面對李承恩的天策軍時才能保持不敗。
七王爺在這種時候奪了察罕帖木兒的兵權,這不是等于給李承恩機會嗎?!
“七王爺,這是不是在考慮考慮啊!臨陣換帥乃是大忌,天策軍大都督李承恩都是天下名將,稍微不慎被他抓到機會,便會滿盤皆輸!”
開口的是宿衛軍副統領別行野,乃是乾帝真正的死忠。
七王爺不慌不忙從懷中掏出一只小巧的金箭來!
“大汗的令箭在此!”
帳內眾人看著金箭都安靜了下來,這支金箭乃是當年大乾太祖皇帝留下的。
太祖皇帝彎弓射凋,天下一絕,故此特地用紫金打造的金箭作為自己身份的象征,而后也成了每代大可汗的身份象征。
見此金箭如見大汗親臨!
“即日起,解除察罕帖木兒的兵權,由本王執掌大軍,專管大軍糧草押運!”
察罕帖木兒按住了沖動的兒子,現在可不是和七王爺硬頂的時候。
“察罕領旨!”
“察罕帖木兒,你退下吧!”
梁王也沒有多話,帶著兒子離開了帥帳。
眾將也陸續離開了大營,此時的賬內便只剩下了七王爺父子。
“父王,你今日為何要對梁王發難?!”
七王爺的兒子扎牙篤不明白今日父親的用意。
就算暫時解除了梁王的兵權,也沒有什么用,若是梁王在軍中的地位這么容易動搖,那乾帝早就分化他的兵權了。
“你還是太年輕了!我當日不指著一下子就能替代梁王的位置,今日之事最終傳到了陛下那里,他肯定還是會歸還梁王的兵權的,因為畢竟只有梁王才鎮得住日益驕橫的四大汗國。”
“那父王今日所為,不都是無用功嗎?!”
“這怎么會是無用功呢?!”七王爺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后拍了拍扎牙篤的肩膀說道,“我要做的從來都只是獲取一小部分的兵權!沒有想過獲取這叁十萬大軍的控制權。”
這下扎牙篤就更不明白了,想要獲得軍權,無非就是為了朝堂之上能有軍方支持,那直接支持并交好梁王不就好了!為什么要行如此麻煩之事!
七王爺也看出了扎牙篤的疑惑,開口道,“我知道我在想什么呢?!但是你真的覺得我可以和察罕交好嗎?!”
“我是陛下的叔叔,掌握了刑部、禮部。是文官之中僅次于中書令耶律楚材的人,我要是和察罕交好了,你讓陛下怎么想?!不管我們有沒有這個心,在陛下的眼里,我們就都有了謀反的能力了!”
七王爺給自己到了杯水,繼續解釋道,“察罕手握兵權,我又可以代表文官和宗王,即便是欲行那廢立之事也不是不可能!”
“父王這……”
政治斗爭的另一面在扎牙篤的眼前展開了。
“而且兵權這種東西永遠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好!再怎么結盟?外人始終是外人,所以我打算讓你接管一部分的兵權。”
但扎牙篤顯然沒有聽七王爺在說什么!
他已經沉浸在那一句,兩家不能交往過密上。
若是如此那他一直以來的夢想不就沒法實現了?!
“那我是不是就沒法娶敏敏了!?”
七王爺正講得起勁,突然像是被剛剛喝的水噎住了一般。
為什么自家的蠢兒子是個戀愛腦!?
現在討論的是娶不娶的事情嗎?!自己的宏圖偉業他到底聽沒聽進去啊!?
但是自己的兒子他自己知道,身為王子,從小養尊處優卻對權力、金錢毫無野心,唯獨對趙敏情有獨鐘,在這件事情上,就算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七王爺輕嘆一聲,誰叫自己只有這么個兒子呢?!但凡有個二胎也不至于培養他!
“扎牙篤,你想娶敏敏,也不是沒有辦法!”
聽到這句話,沉浸在郁悶之中的扎牙篤瞬間眼前一亮,這讓七王爺都差點懷疑這小子是不是自己的種。
自己一個專注事業的人,怎么會生出這種戀愛腦的兒子?!
“父王有什么辦法?!只要能娶到敏敏,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只要你足夠強大,你底下有兵,手中有權,便是天子也得給你叁分面子,若是能權傾天下,娶敏敏特穆爾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到時候圣旨下達,難道敏敏特穆爾還敢抗旨不遵嗎?!”
片刻的沉默之后,扎牙篤的眼中綻放出竟然的斗志!
而在七王爺父子談話的時候,梁王察罕父子,也在談話。
“父親,你為什么讓七王爺如此輕易地奪了兵權!?”
擴廓帖木兒,也就是王保保十分地不理解。
“你妹妹來信了!”
王保保愣了一下,隨后高興地說道,“敏敏她回來了!?”
“沒有,她向我要了幾個高手,隨后往蒼云關去了!”
“蒼云關?!她去那干什么?!”
察罕搖了搖頭,“具體她也沒說,只說,去蒼云關借一把刀來!”
“借刀?!”王保保雖然有名將之資,但是在政治上的天賦顯然是很一般的。
“陛下已經開始忌憚我們梁王府了!今日七王爺如此咄咄逼人,背后未必沒有陛下的支持!”
察罕說到這,王保保就來氣!
“父親,您這年為了大乾東征西討,北方七部的叛亂是您平定的,建州靺鞨是您擊敗的,四大汗國是您震懾的,若是沒有您,大乾在不在還是個問題,陛下卻要如此針對您!”
王保保越說越是氣氛。
“還好我剛剛已經驅趕了帳外的人,否則就憑你這幾句話被人聽到,不死也得退層皮!”
王保保也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但是依舊忿忿不平!
“這點你不如你妹妹!你看得比你更清楚!就是因為我們梁王府的功績和威望太大了!所以陛下才會如此忌憚!現在你爹我已經是一個親王了,若是接下去還有功勞,陛下該如何賞賜?!賞無可賞,就是我梁王府的抄家滅族之禍!”
王保保沉默了數息之后,開口問道,“那妹妹的意思呢?!”
“敏敏的意思就是放權,自污,暫時先退上一步!”
“可這些都是父親你在戰場上拿命拼來的,憑什么要退?!”
王保保還是不甘心。
“這只是暫時的,敏敏傳書而來,窩闊臺汗國的失敗是必然的了!她讓我們準備接手窩闊臺汗國,順便培植自己的勢力!”
梁王雖然清醒,但是心中也是不甘,明明是他一刀一槍掙來的功勛,卻因為乾帝的忌憚要送出去。
哪次出征不是臨危受命?!
狡兔未死,便已經想著烹煮走狗了!
如此的行徑,梁王也不得不為自己考慮,他雖然有兵權在手,但是沒有自己的封地,難以供養太多私軍。
而現在趙敏找了一個地方——窩闊臺汗國!
此次大敗之后,窩闊臺汗國必然會傷筋動骨,察罕甚至懷疑自己的女兒帶著這么多高手去蒼云關,就是防止闊出可汗能活著離開蒼云關。
闊出一死,汗國大亂,梁王便可借機控制窩闊臺汗國的部分地域,以此來供養私兵。
包括這次的讓出兵權,也是趙敏的計劃,大乾的皇帝登基以來,太順了。
有梁王一直鎮壓叛亂,震懾汗國,擊退外敵,讓他覺得一切都是他的英明所致,現在也該給他上一課了,讓他知道,沒有梁王府的支持,他的皇位都不一定坐得穩。
東線戰場之上,天光破曉,戰斗基本已經停歇!
大批大批的窩闊臺汗國士卒被俘虜,至于不愿投降的,基本已經變成了尸體。
“打掃戰場!”
主戰場結束之后,大軍開始打掃戰場,只派出了小股騎兵追擊逃竄之敵。
此戰蒼云玄甲軍大破敵軍,此刻正在窩闊臺軍的中軍大帳外休整論功。
而楊過也帶著踏白營的騎兵回來了,一夜的時間,踏白營竟然只折損了十二人,其余的人馬都只是輕傷力竭。
騎著踏雪烏騅的楊過,提著數個首級翻身下馬,然后扔到了正在記功的主簿之前。
“天策軍踏白營,共斬千夫長七名,萬夫長叁名,全殲突厥精騎千人。”
原本還熱鬧的蒼云眾將都轉頭看向了這個少年將軍。
一身滄溟寶甲,背負青色豪龍膽,少年飛揚,意氣風發。
“你就是派人前來報信的踏白營副將楊過?!”
一個清冽的聲音傳來,楊過轉身看去,只見一個玄甲戎裝一頭白發,面上帶著一張天羅面的女子走來,其身上浩如煙海的氣機正表明,這個女子和他師父一樣,是洞玄境的武者!
而蒼云關中諸將,只有一個洞玄。
“末將,天策軍踏白營副將楊過,參見燕帥!”
燕忘情上下打量了一番楊過,“不愧是楊清源的弟子,確實了不得,區區二百余騎兵,竟然能立下如此功勞!”
“是啊!這次可把我這個師父比下去了!”
一道身影翩然,從天而降。
楊過見狀大喜,“師父你回來了!”
燕忘情也是朝著楊清源一拱手,“見過楊學士!”
倒不是忌憚楊清源官位,而是謝楊清源援手之恩,此次若不是楊清源趕到,蒼云關便真的要落入大乾之手了。
楊過發現自己師父的衣襟之上有一小塊血污,“師父,你受傷了?!”
楊清源無奈地搖了搖頭,“畢玄不愧是武尊,確實厲害,我被他一拳正中胸口!不過沒什么大礙!”
雖然被畢玄打傷,但是眾將還是敬佩不已,畢竟能和畢玄打這么久,也已經是難得的絕頂高手了,在場眾人包括燕忘情在內,無人可敵畢玄。
但楊清源的話沒說完,從袖中扔出了叁根手指,又從腰間解下了一柄斷矛刃。
“雖然沒能留下畢玄,但是斬下了他左手叁根手指,打斷了他的月狼矛,也不能算沒有收獲吧!”
“……”蒼云眾人面面相覷,這……
昨夜的畢玄突圍心切,被楊清源找到機會重創。
看到這斷裂的月狼矛,蒼云眾將紛紛肅然,沒有人比邊軍更知道畢玄的威名了!在軍中,畢玄的名聲甚至比魔師宮主更響亮。
北境邊軍第一高手,天槍楊寧也就和畢玄斗了一個五五開,今日楊清源一介書生卻將其重傷,不僅僅月狼矛被打斷,連手指都被人斬了叁根。
至于這叁根手指,沒人會懷疑,畢竟洞玄境高手的手指,沒那么好撿。
“闊出的兒子,失烈門也被斬殺,只是可惜被闊出跑了!”
這條最大的魚跑了,讓燕忘情有些懊惱。
“這倒是未必!”
楊清源耳朵一動,聽到了遠處的馬蹄聲——那是照夜白的馬蹄聲。
當日,小九從御馬監飛龍廄中挑選了寶馬五匹,其中的踏雪烏騅送給了楊過,而照夜白則是孝敬楊清源師父的。
但是以楊清源的輕功一般也用不上這等神駒,便讓楊過一并帶到了軍中。
此時,一個紅袍黑甲白瓔的女將利落的翻身落馬。
“天策軍,游龍騎軍,宣威將軍曹雪陽見過燕帥!”
行完軍禮后,曹雪陽才看向了那個玄色儒袍的心上人,“許久未見,楊兄風采依舊!”
楊清源也是微微一笑,“看來雪陽帶來好消息了!”
曹雪陽隨即將一個布包被扔在地上,用槍尖挑開。
“我奉李都督之命,前來馳援蒼云關,沒想到還是來晚一步,不過好在于路上遇到了逃竄的敵酋闊出,此賊被我所斬,這便是他的首級!”
在場眾將嘩然,這撿得一手好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