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楊清源參見太皇太后!”
楊清源恭敬地站在顏太皇太后的面前。
“廷推的結果你應該也知道了吧。重臣報上來的名單推舉的是宋王。”
楊清源聞言面色沒有太大的變化,他預料到第一次大概率不會通過對于吳王的推舉。
他也是想要通過第一次的廷推來判斷現在朝廷之上極力抵制他的人員。一如中車府令趙高的指鹿為馬。
“你就一點不意外?!”
太皇太后的眼神復雜,對于楊清源的認知是二八開。
二分的惡意和七分的好感。
這兩分惡意,自然是來自楊清源使得她和自己的幼子骨肉分離。
這皇位原本應該是他幼子,魏王朱瞻均的。
但是楊清源現在卻將魏王朱瞻均自皇室的名冊玉牒之上消除,還將其送出了神都,母子不知何人才有相見之日。
而太皇太后對于楊清源更多的還是善意。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大周的皇后外戚一脈從來都不算強,但是太皇太后也知道,自己的兒子,楚王朱瞻圭是死在了朱瞻坤的手上。
但朱瞻坤是天子,她當時雖然是太后之尊,是朱瞻坤的嫡母,但是想要為自己的孩子報仇也不過是奢望而已。
可之后,楊清源做到了她想做的事情,作為母親,她自是無比感激楊清源。
況且之后楊清源的做法其實也不算過分,人家手握兵權,本來就有廢立之能,想立自己的弟子為君也是人之常情,太皇太后無法在這一點上指責楊清源。
故而,太皇太后才愿意配合楊清源行事。
“眾臣不愿意松口,你打算怎么辦?”
楊清源沒有回答,在他起兵之前就已經計算過這一切了,他的底牌可不止這一些?!
四月十六日晚間,興慶宮中傳來消息,奏請擁立宋王的奏章被太皇太后駁回。
這個消息也在眾臣的預料之中,楊清源不可能這么輕易放棄讓吳王登基。
興化坊中,兵部右侍郎李澄光的家中,李澄光正在和自己的二哥李蔚光,正在書房中喝茶。
“這楊清源好手段啊!”
今日在朝廷之上,看似群臣向楊清源發難,其實在明眼人眼中,一下子就看出,一切的情形沒有逃離楊清源的掌控。
昨日大明宮中舌戰楊清源,李氏兄弟,全程參與。今日含元殿內廷推新君,他們亦在場。
其中三昧,他們看得分明。
別管各方力量的想法如何,最終,都避不開一個事實:十三皇子,吳王朱瞻垕作為皇位候選人被推出。
通政司使王華在含元殿的廷推之中故意貶低了蜀王的出身,拔高宋王的出身,只怕也是他們提前計劃好的。其目的就是為了能名正言順地讓中山王徐忠壽將吳王推到眾臣眼前,以其生母身份來抬高吳王。
果然,經此一事,已經有人在考慮吳王繼位的可行性了。
在候選者都是庶出皇子的情況下,那無非就是比才能、年紀、身份了。
至于那個被宗室推出來的臨淮郡王的孫子朱選基,在眾臣眼中就是一個跳梁小丑。
在太宗未絕嗣的情況下,怎么可能輪得到他們來覬覦九五之位?
剩下三個皇子之中,論年紀,以蜀王最長,論身份,當以吳王最尊。
至于才能,三個人都被掩蓋在當年楚王和太子之下,眾臣都難以看清,只管吹就完事了!
現在楊清源以顏太皇太后的名義否決了讓宋王繼位的廷議結果,讓眾臣的銳氣再次被挫,一拉一扯,連消帶打,讓群臣難以施展政治手段。
“楊清源還至于蠢到同意宋王繼位,接下來就是看他怎么名正言順地將吳王推上新君的候選之位。”李蔚光輕品了一口茶。
楊清源既然敢同意眾臣從差額選舉變成等額選舉,那就自然有辦法讓吳王成為那個人選。
“好茶啊!清凝泡茶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李蔚光放下茶盞開口稱贊道。
李青凝溫婉一笑,“二伯謬贊了。”
“我李家的千金,不知道最后會便宜那個臭小子。”
李青凝:“……”
李澄光:“……”
(張慕青:這個臭小子說的應該就是我吧!)
“咳!咳!咳!”李澄光干咳兩聲,“二哥,清凝她已經有心上人了!”
“啊?……”李蔚光被李澄光的話驚得猝不及防。
要知道,李青凝是李家小輩之中唯一一個嫡女,李氏三兄弟對他寵愛有加。
“不知道是哪家的王孫公子,這么有福氣,竟然被我家清凝給看上了!”
提到心上人,剛剛還溫婉大氣的李青凝,臉上也帶著微微的紅暈。
“他……他不是什么貴族公子,原本只是一個山中的獵戶,現在是大理寺緝盜司的副司主。”
李蔚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額!也不錯嘛!獵戶好啊!”大腦的宕機讓李蔚光開始語無倫次了。
“大理寺也不錯……烤肉應該還行……”
李蔚光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夸什么了……感覺喝了口茶壓壓驚,然后李蔚光將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三弟,這么離譜的事情,你不管管?!
李澄光當然知道李蔚光的意思了,但是架不住女兒喜歡。
“這個年輕人曾經救清凝于水火之中,我查過他的出身,是個翠微山中的獵戶,家世清白。后得大理寺卿楊清源的看重加入了大理寺中,現在是一個元化境的射箭手,任大理寺緝盜司司主。”
這樣的履歷放在一個普通的黔首百姓身上,妥妥寒門貴子。
可擺在李家面前就不夠看了,隴西李氏,天下名門。
“人品好,對清凝好就行!”微微沉默之后,李蔚光開口道,“我們李家也不需要清凝去和什么人聯姻,清凝自己喜歡最重要。”
此時李蔚光也知道了為什么李澄光會站在楊清源的這邊,參與這次政變。
“況且這個小伙子自己也很上進嘛!三弟你代掌兵部,到時候將這個小伙子送到邊塞,以他的箭術武功,取得些軍功又有何難?!到時候一個四品將軍肯定是少不了的,也能配得上我家清凝。”
這就是隴西李氏一族的自信。
李氏嫡脈,一代三杰。
長兄李明光,為原南州刺史,后改任益州刺史。益州為朝廷上州,李明光是得朝廷看重的,待他調入中樞之后,是有資格爭一爭內閣大學士的。
二子,李蔚光,都察院左都御史,二把手,僅次于都察院正程青松。現在已經是朝中大員,雖然難以入閣,但是有可能接任都察院正的職位。
三子,李澄光,兵部右侍郎,在于延益被冤殺之后,代理主持兵部事。現在他相助楊清源兵變,兵部尚書職位已然是唾手可得。
這樣的家族,即便是一個白身,他們也能推上軍中高位。
而張慕青也不算是凡人,他本身就是個神射手,又得楊清源看重傳授部分九陽真經。若是能邁入洞玄之境……一個洞玄境箭手的價值,是難以估量的。
比如郭靖在晉陽戰場上一箭射殺敵將,一箭射落敵軍中軍大纛旗。
“即便現在我們李家已經和大理寺聯系如此緊密,那不妨再出一份力。”
夜色漸深,宣陽坊的一處宅院之中,宋問嚴正在書房沉思。
在廷推結果公布之時,他便覺得楊清源不會同意由宋王繼位,現在這個猜測果然應驗了。
他其實不知道接下去該怎么辦?!
他雖然年紀和楊清源相彷,但不過是剛剛金榜題名,入翰林院,而楊清源宦海沉浮十年,楚王、太子都曾經在他手下吃癟。
宋問嚴不知道該怎么樣才能斗倒楊清源。讓他不怕流血,不怕嚴刑,甚至不怕死。
但是勇氣在政治斗爭之中,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
就在宋問嚴彷徨之際,他家中的親隨敲響了書房的門。
“老爺,有客人來訪。”
說著親隨將手中的名帖遞過來。
宋問嚴臉色一變,此刻已過宵禁之時,這個時間還能來拜訪的,除了楊清源的人還有誰?正待宋問嚴要嚴詞拒絕之時,他的目光掃到名帖。
來人乃是他的同鄉同窗同年,二甲第三,許明琛。
宋問嚴和許明琛都是楚州人士,還同是岳麓書院的學生,又是同一年中進士,兩人的關系不可謂不近。
他沒想到,來人會是自己的這個好友。
“請他到書房來!”
若是一般客人,自然是要正廳待客的,但是宋問嚴和許明琛相交莫逆,也就不在乎那些客套行為了。
宋問嚴坦蕩君子,沒什么需要遮掩的。
許明琛一到書房之中,還沒說話,宋問嚴便率先開口,“良臣兄,若你是為了楊清源來當說客的,那便請回吧!”
許明琛今年三十歲,容貌不過中人之資,但身上只有一股讀書人的氣度。
許明琛微笑著拱手一禮,道:“謹之,是否為說客,待會再說。我大晚上地到你府上來一趟,你不至于茶都不讓我喝上一口吧!”
兩人同窗同鄉同年,現在還是同事,許明琛都這么說了,宋問嚴又怎么好意思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盞茶之后,許明琛才開口道,“謹之,我今日來,不是為了楊清源當說客的,而是為了這大周天下來當說客的,你若是再這般鬧下去,大局當如何?!”
許明琛一開口,就是天下大局。
這讓宋問嚴的臉色難看了不少,“什么大局?!楊清源夜間叛亂的大局,還是他弒君謀逆的大局,抑或是他妄圖篡位攝政的大局?!”
許明琛輕嘆一聲說道,從袖中取出一份塘報,“這是剛剛兵部接到的急報,北境邊關告急。北乾梁王察罕帖木兒,似有南下之意,其麾下十萬鐵騎向著蒼云關方向而來,而其子王保保率領鐵騎十五萬前出左翼,緊逼天策軍,天策軍大都督李承恩不得不派兵與王保保對峙……”
因為后金之戰的原因,北境的兵力是嚴重不足的。
宋問嚴從許明琛手中塘報,看了起來。
這也是楊清源計劃的一部分,在回神都之前,他就曾經請趙敏幫一個忙。
當時的楊清源對趙敏有救命之恩,又替她解開了心結。這點小忙肯定是愿意幫的。
梁王的兵馬又不是真的要和大周開戰,不過是做出一個將要進攻的態勢而已。這種程度,還是能做到的。
楊清源又是扶持梁王府,分裂大乾這一戰略計劃的提出者和執行者。
對于梁王府來說,幫楊清源,其實就是在幫自己。
“楊清源現在人在中樞,北境諸將因為于大學士被冤殺一事,人心浮動,再加上朝廷剛剛滅掉后金,兵員不滿,糧草不足。若是北境真的打起來,很可能會輸。”
“謹之,朝廷中樞要快點穩定下來啊!時間拖不起。不僅僅北乾有所異動,別忘了燕城還有一個趙王在虎視眈眈呢!”
宋問嚴此時默然無語。他若是欺世盜名的無恥之徒,現在大可以說,“這關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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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宋問嚴雖然有些迂腐,但卻是真君子。
君子,可欺之以方。
于延益如是,宋問嚴亦如是。
現如今的朝中,其實已經有很多人倒下了楊清源,吳王本就是太宗之子,且身份相比于其他兩位皇子更加尊崇,吳王繼位也無不當之處。
而反對聲最激烈的是兩派。
一派是原本朱瞻坤、李宏毅、曹守正的心腹之人,他們參與了大周最大的政治冤桉,以楊清源的性格必然會被清算,所以他們拼命地反抗。
另一派就是清流了,他們不能接受楊清源起兵弒君的事實,自然不可能妥協,而宋問嚴前日在含元殿中的舉動,讓他成了清流的代表人物。
這是為什么楊清源要請許明琛來說服宋問嚴的原因,說服了宋問嚴,就等于說服了一半的清流反對勢力。
楊清源今夜親自來到許明琛的府上,和他交談了一番。
楊清源并不想殺人,更不想天下大亂,所以憑他的身份才會親自請許明琛出面當說客。
否則以今日楊清源的權勢,許明琛根本和他不在一個層面上。
思考了半晌后,宋問嚴才緩緩開口,“良臣兄,既然是談判,楊清源總該有條件吧!”
宋問嚴有他的底線是:楊清源絕不當篡位、攝政之逆臣!
不能當王巨君,也不能當司馬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