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3章
這情況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上次發生這種情況,還是在上一次……也就是楊清源在岳王廟中,或于師贈予湛盧,湛盧認主的那一次。
湛盧劍中的儒家浩然之氣自動融入楊清源的經絡之中,使得其原本的道門武學根基變化,以道為基,以儒為皮。
在融入的同時,也讓楊清源的修為根基更加扎實。
但開始這不是楊清源自己的意愿,而是湛盧劍認主之時的附增。
而現在,這一幕又出現了,只不過贈予者不是湛盧劍,而是老和尚。
佛門真元浩大醇厚,在這一點更深道儒兩家。
雖然佛道兩家的斗爭持續不斷,還相互貶低,比如在朝廷的滅佛運動中,道門乘機改佛門十八羅漢為十八賢士,并使得他們梳道髻戴高冠。
佛門也是不遑多讓,在民間散播的故事中,反派基本都是跛腳道士,癩頭道士。
雖然雙方爭斗不休,但這長時間的爭斗也代表了雙方在某種程度的勢均力敵。而且雙方之間,不是道門和佛門的斗爭,都是道教和佛教的斗爭,其核心不是理念之爭,而是信仰之爭。
空無和尚的琉璃光佛身化為的真元開始融入楊清源的道、儒之基。
佛門功法亦有其神妙之處。
楊清源體內的先天真元也開始異變,佛門之淳、儒門之正、道門之玄,三家真元的特性開始被楊清源先天無極功融合。
但也僅僅是開始,停不下來的開始。
楊清源此時就算不愿意也沒有辦法了,當下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將這三門的真元完美的融合統一。
儒釋道三元歸一的人,不是沒有,比如說上古時代的亞圣荀況,比如前代的大儒朱晦庵,又比如張老道,還有未來的小王同學。
這些人都做到了儒釋道三元歸一,但這些人也都被尊為紅塵中顯圣的圣賢。
三家學說融于一體,說來容易,其實是件極其麻煩的事情。
不僅僅是內力上的,更是術的借鑒,法的融合,道的同歸。
一個不好,這三家的真元便會打起來。
這是楊清源的挑戰,也是他的機遇所在。
三元歸一在理論是可行,也有人走過前路,但到底該怎么走,這是楊清源現在需要思索的問題。
好在楊清源的腦海中有海量的書,幾乎等同于半個同文館。
三教初遇之時,也并不和諧,特別是在東晉六朝兩三百年間,儒、釋、道三教相互辯難、攻擊、詆毀,激烈程度幾乎到達了頂峰,但即使如此,也多以三教“均善”,孔、老、釋均為圣人之三教調和論為開端。
這是三教思想碰撞的中心。
儒、道、釋各派之間雖爭高下,討論功能之異同,甚至詆毀中傷,但終能以“文”相交,而可不訴諸暴力,不致發動宗教戰爭。這和某個叫耶路撒冷的地方可是大相徑庭。
儒、道兩家在思想觀念上雖多有不同,但排他性較少,而包容性、調和性較大,吸收其他思想文化的能力較強。
《中庸》有載:“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
而道門的觀點,向來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這從樓觀臺的行事作風中也能看出。千百年來,不知有多少人叛出樓觀臺天人宗,但真正讓樓觀臺清理門戶的,只有血河一宗。
天下萬法,殊途同歸。這是道門萬年不變之理。
佛門同樣主張不同宗教思想之間有著包容性,如唐宗密《華嚴原人論序》中說:“孔、老、釋迦皆是至圣,隨時應物,設教殊途,內外相資,共利群庶,策勤萬行……懲惡勸善,同歸于治,則三教皆可遵行。”
前隋文帝崇佛甚深,開皇元年閏三月詔書中說:“法無內外,萬善同歸;教有淺深,殊途共致。”依此觀之,蓋三教可以“同歸”則均在“導民向善”,故前唐高祖李淵謂:“三教雖異,善歸一揆。”
從此開始,儒釋道三家便有了共同的價值導向——導民向善。
而真正闡述儒釋道三教同源的,正是楊清源的師兄,真武道尊張三豐。
紅塵人仙在,大道統三教。
張三豐的著作《大道論》,給予了三教同源歸一的理論基礎。
楊清源沒想到,最終救自己的還是師兄……
夫道者,統生天、生地、生人、生物而名,含陰陽動靜之機,具造化玄微之理,統無極,生太極。無極為無名,無名者,天地之始;太極為有名,有名者,萬物之母。因無名而有名,則天生、地生、人生、物生矣。
大道之源,論述了天地間萬物的本源,生命的起源,是一種遠超儒、釋、道各家的更高宇宙觀。
而當日武當山上,張三豐為滅絕師太、周芷若講解九陰神功之時的那一段話,開始縈繞在楊清源的心頭。
儒曰圣教,忠恕為本,道義之門,存心養性,執中貫一;釋曰禪教,慈悲為本,不二法門,明心見性,萬法歸一;道曰玄教,感應為本,玄牝之門修心煉性,抱元守一。
教雖分三其理則一。
儒也者,行通濟時者也;佛也者,悟道覺世者也;仙也者,藏道度人者也。
儒離此道不成儒,佛離此道不成佛,仙離此道不成仙,是更以道自任也。
明白了!
楊清源身上的氣機再度開始變化。
道門真元在楊清源的引導之下,化為太極之始,而儒釋兩家的真元,分居陰陽之位,對立相合。
無論是儒釋道哪一家,超越不了太極陰陽的法理。
大道將成,柳望舒看著楊清源,只覺得雖然他尚在調息,身上的氣機卻變了。
到底是什么變化,柳望舒也說不上來,只覺得楊清源此時的氣質和武當山上那位逍遙人間的張老道有點像。
楊清源體內的真元流過,剛剛和血河宗主對戰之時留下的暗傷被盡數修復。
原本囂張的金波旬花之毒,被這真元所消融,化入了佛門之息中。
原本詭異的血河真元,在這真元的鎮壓下,被凈化。
原本狂暴的雷霆之力,在這真元的安撫之下,變得平靜,最終融入楊清源的經絡之中。
不僅僅是修復而已,楊清源的修為境界更是得到了質的飛躍,或許再一步就可以站在天人境的門檻之前。
至于突破天人境……那就只能隨緣了,天人之境,可遇而不可求。
一刻鐘,楊清源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復雜。
“儒冠道服釋袈裟,紫竹紅根白心芽,紅蓮白藕青荷葉,三教原來共一家。”
已經盤坐于地上,生命走向盡頭的空無聽到楊清源所念的偈言,臉上露出了會心之笑。
楊清源轉身之后,單膝跪在了空無的身前,“多謝大師再造之恩!”
若是楊清源真的有成道之日,那空無便是他的成道之路上不可或缺的一環。
“南無藥師琉璃光王佛,老衲最終還是有私心的,不愿楊侯毀了我佛門。”
先前的楊清源,說是佛敵,絲毫不為過。
參政之時,設立大周佛教職業資格考試,使得度牒的發放被縮緊,上萬新剃度的僧侶成了非法剃度。
丈量清查佛教的土地,要佛教寺廟,道門道觀,和尋常的地主一樣繳納稅款。
對藏于寺廟之中的匪徒及違法違律之人進行清查。
免除僧人不賦徭役的特權。
總之,因為楊清源,佛門遭到了前周世宗之后最大的打擊。
楊清源還是帝師,還是大周末來宰輔的摯友,若是他繼續對付佛教,那佛教的處境便更加堪憂了。
在空無看來,這樣的人,只能為友,不能為敵。
空無救楊清源,便是一個契機。
他的本意以佛門真元救下重傷的楊清源,讓其真元武功染上些許佛門之息,如此一來,即便楊清源未來要對佛門繼續動手,也會感念他的這一份恩情,不會趕盡殺絕。
“我知道大師的意思,但大師救了我,是事實存在的,不會因為大師的想法而改變。”
無論,空無救自己存著什么心思,但他都是救了自己。
別看楊清源的剛剛和血河宗主大戰一場,但其中兇險只有他自己知道。
原本他便中了金波旬花之毒,這玩意兒就像是跗骨之蛆一般,雖然以菩提木心將其毒性大部分化解,但是根植于脾臟之中的余毒,借人體五行之土,以土生木,可謂是麻煩之極。
平時倒是無礙,但剛剛兩人的大戰之中,楊清源沒法分心鎮壓余地,在大戰之后余毒發作。金波旬花,一絲一毫便可元化境于死地,毒性之烈,不做第二之想。
而楊清源體內的雷霆之力更是麻煩。
夫雷霆者,天地之威也,楊清源是借上一代老天師張虛靈的天人之悟和龍虎山天師府代代相傳的五雷天心訣才傳出了半部五雷正天訣。但強行催動殘缺功法的危害,便是不說也知道。
再加上血河真元這個攪屎棍,楊清源的體內是亂成了一鍋粥。
雖然說以楊清源的根基不一定會身死,但經脈破碎,武功盡失還是有可能的。
空無之恩,恩同再造。
不僅僅解決了楊清源體內的后患,更是讓他更上一層樓。
空無聽了楊清源的話,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南無……藥師琉璃光王……佛”
隨后空無的頭顱緩緩低下,含笑而逝。
葉劍寒與郭靖二人正對著血河宗主緊追不舍。
兩個洞玄追殺天人之下第一法天象地境,這件傳出去,說不定天機樓都不一定會信。
血河宗主不一定是法天象地境中境界最高的,但1v1死斗,法天象地境中,沒有人能勝他。
要不是先被法釋拼死一擊,又和楊清源的大戰一場,還被楊清源借著空無的純正的佛門真元,打了一掌天佛降世,他也不至于如此狼狽。
“可惡,這兩個臭蟲跟得這么緊,根本沒機會甩開他們!”
血河宗主面色陰晴不定,他尚沒有察覺到葉劍寒的在他身上下了牽機引,還以為是兩人的追蹤術高超。
每次他一停下來想要運功調息,葉劍寒和郭靖就會追上來。
郭靖的七星步法和金雁功都是當世頂尖的輕功身法,而葉劍寒的輕功更是楊清源親自指點的,雖然不如血河宗主。但也不會讓此時重傷的血河宗主拉開距離。
隨著時間的推移,血河宗主體內的情況也在越來越糟糕。
楊清源的體內被血河真元侵入,血河宗主的體內也不好受。
鋒芒無雙的先天無形劍氣,血河克星的先天真元,慈悲渾厚的佛門之息,這三者對于血河宗主的經脈也是絕大的負擔。
若是給血河宗主調息的時間,大概半日的時間,就這壓制這些真元劍氣,三日的時間,應該就能將其徹底磨滅。
可現在的血河宗主沒有時間了。
后方的葉劍寒,越追越緊。
“鏗!”
一聲輕鳴,劍氣直取血河宗主的背心。
之前出手的時候,葉劍寒的手中只是一根竹子,其殺傷力自然也打了折扣。
葉劍寒沒有到獨孤求敗,草木竹石、天地萬物皆可為劍的地步,而且他走的也不是這個路子。
殘雪對于葉劍寒的戰力增幅還是極高的。
斬聞霜聲。
簡簡單單的一招斬擊,但在血河宗主這等高手的眼中,似乎吸收的百家劍術的精華。
葉劍寒集百家劍術之所長,融于己身,以鍛吾之劍道。
血河宗主屈指一彈,雙指之上帶著淡淡的血色。
血河指法,沒有花里胡哨的名字,只以血河二字命名。
大戰再起……
攝山之上。
楊清源將空無的尸身放在了一堆木柴之上。
佛門重生不重死,肉體對于圓寂的高僧來說,只是負擔和執念,只有放下一切,他們才能了盡塵緣,前往西天極樂。
楊清源劍鋒劃過,一點火星便落到了木柴之中。
“大師,西去路遠,還請慢行!”
空無和尚的尸身面帶微笑,雙手合十,似是于烈火之中涅槃一般。
熊熊烈火,焚燒了半日,空無傷害的骨骸被焚燒成了灰燼,唯有一枚晶體,落在他尸身的原地。
“望舒,我想在此建個小的廟宇,來供奉空無大師的舍利。”
救楊清源事小,但替金陵滿城的百姓攔下了血河宗主,這等功德,足以受立廟之供奉。
“嗯!”柳望舒對此沒有意義,救楊兄,更救了百姓,空無大師,與一般的禿驢不同。
楊清源看著東南方的朝霞,緩緩說道,“大師信奉藥師琉璃光王佛,對戰血河宗主時,身有霞光,死戰不退,那這寺廟就叫棲霞寺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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