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路禹將手中的遺書交給了西格莉德,它們的主人大多都在碎金城留有痕跡,想要找到家人應該不難。
想起那個人最后時刻的模樣,路禹叮囑:“不要把他們成為卷屬的事情說出去,拿出一些錢給他們的家人送去吧。”
西格莉德記錄完要求正要離開,路禹喊住了他。
“我回來時候看到土木組的人行色匆匆,發生了什么?”
“這一點還是讓我來回答吧。”塞拉走進了大廳。“為了領地物資的安全考慮,地下倉庫的拓建不能再等,不高度依賴魔力,間歇式使用可以最大限度避免波動帶來的巨大干擾。”
有感于楓血的蠢蠢欲動,塞拉決定未雨綢繆。
如今領地物資倉庫大多位于地面,且領地的魔法陣在魔力潮波動期內無法保質保量提供庇護,因此必須要提防以摧毀糧食為主要目的的自殺式襲擊。
這個提議得到了西格莉德這個管家的支持,土木組的人更是在聽聞后干勁十足,立刻開始動工——誰也不能摧毀晨曦領的未來!
路禹也向塞拉說明了楓血之行的經歷,聽到路路驕傲而自豪地以領主的身份向無數血族元老喊話…塞拉嘴角不住的上揚,望著路路的眼神也充滿了憐愛。
“互不侵犯…”塞拉把玩著路路的寵物史來姆,看著它討好似地努力蹭著自己的手背,“雖然我很想說條約如紙般脆弱,不過看來浸染結束前他們會收斂起來了。”
“親自走了一趟,你對楓血有什么看法?”塞拉又問。
房間里只有兩把椅子,實在沒位置的路路只能跳上桌子,居于兩人中央,瞄瞄左邊,看看右邊,托著腮,努力地尋找著能夠介入話題的契機。
路禹說:“楓血之主紐曼,這是個異常穩健,清醒的家伙,總能在局勢惡化前快速止損,并且永遠保證自己以及整個楓血不會陷入險境。”
“沒有這份頭腦,楓血也無法做到隱忍數百年厚積薄發,一舉戰勝巨人與精靈兩個大族,獨占紅焰。”塞拉說,“浸染忽然出現,已經打亂了你在碎金城的部署,想要對付楓血需要其他手段了。”
路路終于找到了切入點,她好奇地問:“我們似乎剛剛與他們約定互不侵犯。”
“不能總寄希望于這種危急時刻臨時締結的約定,還記得楓血里成千上萬被奴役的各族卷屬嗎?”路禹搖了搖頭,“優勢種血族把他們當做移動血庫,他們的生存環境甚至不如四大國邊緣城邦的奴隸。”
“從他們試探性攻打碎金城,與我們對話時表露的情緒來看,楓血可不會抱著與晨曦友好相處的想法。”
“自梅利亞斯時代起便被壓制的他們對于曾經強大于他們的種族都有著異乎尋常的恨意,你可能沒發現,在楓血領地內,亞龍人、人類、精靈、巨人受到的凌虐最多,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有大片大片的傷口,也只有這四個種族,楓血會為他們戴上項圈,像是熘寵物一般攜帶出行,彼此炫耀。反倒是被梅拉大多數種族鄙夷為劣等種的哥布林等種族得到了些許喘息的機會。”
“亞龍人、人類、精靈、還有巨人…”路路瞪大了眼睛,她明白了。
看見路路一點就通,塞拉臉上笑意更濃,主動接過話茬:“亞龍人對應巨龍,這個位于梅拉種族巔峰時間最長的龐然大物接受了優勢種數次挑戰,而最終結果卻是優勢種分崩離析,散落梅拉各地。”
“人類自不用說,梅利亞斯崛起成為了梅拉事實上的第二種族,鼎盛時期的巨鸮南征北戰,優勢種保有的疆土被它進一步肢解。”
“第一次浸染之靈來襲之后,位于碎金城區域的優勢種又遭到了將死的巨鸮算計,傷亡慘重,為了存續,不得不進入紅焰山脈避難,建立起了如今的楓血城堡。但即便在這里他們也并不順心,族人稀少,導致他們在與精靈、巨人爭奪資源時屢屢處于下風…”
曾經占領了如今斯來戈與科德左恩疆域內大部分區域的優勢種,與巔峰巨龍掰手腕,慘敗,優勢種之國不復存在,但好歹能保持數個大型城邦勢力。
比起高傲的巨龍,優勢種第二次掰手腕遇上了巔峰巨鸮,那只沒有完全腐朽的巨鸮可不懂什么叫做留有余地,雷鳴般的戰鼓聲給予了巨鸮戰士戰勝一切的勇氣,他們毫不留情徹底摧毀了優勢種的大型城邦勢力,并且公然將優勢種的貴族當做奴隸奴役,“致敬”他們曾經擄掠人類取樂的行為。
優勢種血族可能是梅拉地位下跌速度最快的種族,硬剛兩次梅拉霸主,而且戰爭爆發的時間均是對方的巔峰期,雖然也可能是他們自己的巔峰期…但這實在讓路禹都不知道該吐槽優勢種是心大,還是運氣差。
一個壽命頗長的種族,經歷兩場大戰未死,親眼見證了由盛及衰,最終淪落到要和荒僻之地不知名的精靈與巨人一族搶地盤…
巨大的落差誕生了瘋狂與扭曲。
紐曼是個克制、冷靜、審時度勢的理智型領袖,但是當魔力潮來臨,勢力洗牌,他還能繼續冷靜嗎?
楓血一行讓路禹堅定了內心的想法——楓血就是一枚定時炸彈。
“你打算怎么對付它?”路路托著腮,笑瞇瞇地端詳著路禹的臉。
塞拉見狀,挪了挪椅子,往路禹那邊靠了靠。
這個動作迅速被路路捕捉,她也下意識地挪動屁股,不聲不響地靠了過去…
“黃昏和薄暮。”路禹笑著回答,“這就是我的解決方法。”
塞拉愣了片刻,爽朗地笑了起來。
路路還在愣神,塞拉便已經在追問了。
“兩個都是?”
“不是每個人都具備那樣的天賦。”路禹說,“有備無患,再說了,讓他們多學習一些總是沒壞處的,畢竟是自家人。”
塞拉沉吟著,眼睛愈發明亮,她向著路禹伸出了手。
路路警惕地看著遞到路禹臉前那雙嫩白的“兔手”,又看了看塞拉高高豎起的耳朵…
“你打算自己教對吧,分我一個。”
路禹摸了摸下巴:“也不是不行…其實如果你想,兩個人都可以交給你,畢竟你是教國神選,也是勞倫德曾經選擇的繼承…抱歉。”
塞拉沒有流露出傷感,她不在乎地擺了擺手,笑道:“我真的習慣了,以后不需要避諱,在你們眼中我真的是那么脆弱,需要呵護的小兔子嗎?”
她接著說道:“兩個就不必了,一人一個,提升容錯率。”
話題進展太快,路路在黃昏和薄暮出現在對話中的一瞬間掉了隊,就再也跟不上了,只能茫然地看著兩人默契的拋接球…
如果談的是魔法、歷史這類學術的話題,她可以輕松的以各種方式切入,吸引路禹的目光,可是…
看見路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塞拉身上,路路心里酸熘熘的。
談話間,薄暮和黃昏已經被旁聽的霧妖出門帶了過來。
血族雙子在來到晨曦領后過得十分悠哉,在起點福利院的日子總是忙碌的,一天只有少數的時間能夠徹底放松下來,好好的休息一會。
然而晨曦領…他們來的時間很巧,魔力潮帶來的魔力波動讓晨曦領的大型基建基本停止,除開戰斗組、農務組、醫療組有數不清的事情要忙,其余人大多只需要協助土木搬搬磚、刨刨木頭——這相較于教國,都算是養老了。
黑衣修女與原教皇騎士團的大家從未擁有過如此自由、放松的環境,宛如被解開枷鎖的他們迸發出了極大的工作熱情,無需任何人督促,即便無法使用魔力,大家依舊依靠著自身的力量為基建添磚加瓦。
薄暮和黃昏自然不需要搬磚、做木工,或是跟著放養的牲畜滿領地跑,他們剛剛抵達便被西格莉德接走,等待他們的是一連串的數字…
積累了一定管理經驗的西格莉德把這些經驗無保留的教授給了他們,同時也把讓他們兩個頭疼無比的數學與統計提上了教育日程。
當小泥巴快樂地跟紫星、阿爾文這兩位戰斗組組長以玩耍地方式鍛煉體力,打下基礎時,薄暮與黃昏則是在路禹與西格莉德的督促下,進入了晨曦領的寶庫,用來自各個大陸,不同時代,不同形制的金屬貨幣,玩起了匯率換算的“小”游戲。
起初薄暮與黃昏十分痛苦,淪為奴隸時他們幻想過能夠擁有一座錢山,用這些錢買來自由,然后相依為命衣食無憂地生活下去。
如今他們的愿望實現了,他們確實獲得了自由,也衣食無憂,并且眼前真的有一座座錢山…但是那位不存在的神明似乎和他們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姐姐薄暮從沒有如此討厭過錢幣,熔鑄損耗、匯率、貨幣純度這些詞語只要一聽到就頭疼。
不過好在,她清楚地知道這是路禹他們在培養自己,身為前奴隸的他們,在晨曦領這一個正在建設發展中的領地,能得到這些待遇無疑是一種極大的信任。
淪為奴隸的經歷讓他們十分清楚抓住機會把握現在有多么重要,因此他們從未有過怨言,以最快速度學會了梅拉語后艱難地啃著有關的書籍,開始豐富自己的知識儲備。
他們的努力大家全都看在眼里,黃昏與薄暮用行動獲得了承擔更大責任的機會。
“選一個吧。”塞拉走到黃昏與薄暮身后,把手按在兩人的肩膀上。
不知道發生什么的兩人疑惑地東張西望,試圖了解發生了什么。
路禹望向了已經不用穿女裝假扮的黃昏,遲疑了片刻…
就在路禹做出決定時,路路忽然說:“選薄暮吧。”
“嗯?”路禹和塞拉齊齊望向路路。
路路干笑道:“我覺得薄暮很契合你的性格嘛…哈哈…”
看見路路眼睛里有些焦急與催促的意味,路禹大惑不解,本來選誰都無所謂的他決定順著路路的心。
“只要路路開心就好。”
塞拉起初也有些困惑,但是在想明白路路出聲的緣由后,一股灼熱的氣息自胸腔中生起。
養氣功夫不錯的塞拉很快壓制住了情緒波動,面帶笑意的試探道:“路禹,不打算換了嗎?”
“路路推薦的,你能拒絕嗎?”
塞拉胸口劇烈起伏,笑容定格,看上去像是壞掉的人偶…
“示威是吧!”塞拉在內心狂喊,恨不得這就給這條該死的臭鱸魚一拳頭!
叮囑茫然的黃昏更換學習地點后,塞拉借口需要與米來通信離開了
她大步流星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把門繁瑣,開啟隔音法陣,哪怕可能會因為魔力波動失效也無所謂。
路禹的人偶被從床底下拖出,塞拉摩拳擦掌…
數分鐘后,氣喘吁吁的塞拉心滿意足的把“路禹”用腳踢到一邊。
“克洛倫斯,感謝你做人偶選料如此扎實,這條臭水產還能揍好幾次。”
大汗淋漓的她呼哧呼哧地開始了與米來的日常聯系。
時隔多日,教國的各族會晤終于有了一點欣喜的進展。
各大種族艱難的達成了共同抗擊浸染的共識,雖然具體細節仍然有待商榷,但是這已經是了不起的進展了,相較于自己猜測中基本不可能形成同盟的結果,算是預料之外。
“沒想到諾埃爾是這么狠的一個人啊…之前真是沒看出來。”
除此之外,塞拉最為關心的則是梭倫北境的狀況。
根據米來搜集的信息顯示,在各族會晤期間,梭倫北境的浸染并未繼續大范圍行動,自從北境最大的抵抗據點維納爾淪陷后,成為實際上邊境的各大城邦做足了迎擊的準備,卻始終未曾見到浸染出現。
募集而來的敢死隊深入被浸染區域后,驚訝的發現原先極其富有攻擊性的浸染之靈們漫無目的的徘回著,如果不主動接觸靠近,他們完全不會發動攻擊,這與此前北境淪陷時目睹的浸染截然不同。
“浸染失效了?”
塞拉皺起了眉頭,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沒有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