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拉各地涌現出了不少販售魔法書籍副本的商人,一些在底層魔法師看來精妙至極的魔法開始以他們從未想過的低價販售,且一副互相拆臺降價的趨勢。
百思不得其解的魔法師們起初仍是謹慎地圍觀,但隨后發生的一些事情讓他們沒有了之前的淡定。
數日之間,近十個學派被人闖入,輕則核心成員死傷過半,重則全學派只剩一個活口,學派的藏寶地總是會在那之后被有心的魔法師尋摸到,與到達現場的學派成員大打出手。
一系列事情發生后,這些學派所珍藏的魔法副本開始流傳,即便學派三令五申,通過各種手段禁止,但也無濟于事,底層魔法師自有一套黑話體系以應對學派自上而下的查詢,更為隱蔽的交易在一位商人被學派抓走虐待后被推廣開。
魔法師們不知道誰在和學派過不去,但是對方尋仇打劫與自己有什么關系呢?
對方看不上的寶物,在他們眼中卻如同沙漠中尋見的綠洲,只要他仍然保持這樣的做派,即便真的是黑尸會領袖所為又何妨?
魔藥學派中聲望極高的塑心者向諸多學派發出了邀請,共同商議愈演愈烈,發生于梭倫與教國境內的學派被滅事件。
原以為會是響應者如云的盛事,但實際抵達的人數卻讓塑心者的首席魔法師倍感失望。
“即便到了這種時候,仍然因為所謂的學派爭端而心生抵觸嗎?”
魔力潮后學派秩序趨于穩定的時間內,各大學派逐漸將在知識上的競爭轉移到了影響力上的明爭暗斗,從競優到保守形成的固定秩序讓學派之間互有沖突,但又內部消化,以穩定體系問題,而這勢必會讓每次沖突出現一位利益受損方,甚至是多位。
起初,魔力潮的紅利仍能讓學派們維持原有的處事方式,但是伴隨著時間推移,各大流派內部的重重矛盾爆發,進而引發了學派之間的糾葛,越來越多的老死不相往來擺在了梅拉的明面上。
除了在穩定學派利益這一點上有著共同的利益,其他事情,學派從未達成過統一。
不去理會那些蔑視其他學派,不愿參與的大學派,塑心者描述了當下正在梅拉涌動的暗流,那股正在被引導著,瓦解現有學派體系的力量正愈發猖獗。
“包括昨晚被消滅的人偶流派下屬學派賦生會,如今已經有十二個學派總部被入侵,其中七個只剩下一個活口,余下五個核心成員被殺戮殆盡。”
“起初我們還以為這些事皆是莎拉一人所為,但是考慮到同時作案地點相隔較遠,且殺戮風格略有不同,可以確信,除了莎拉之外,還有黑尸會的其他成員協助她作案,并且也是一位十分強大的死靈法師。”
“死靈法師對于這些學派的藏書與寶物不感興趣是毋庸置疑的,他們增強實力最快的方式便是制造死亡,通過亡者增幅自身,因此殺戮對象均為學派內的高階魔法師。”
受邀而來的幾個人偶學派領袖認可了這個猜測,其中一人站了起來,朗聲道。
“起初我們并不相信民間的傳言,但如今看來,黑尸會的死靈法師確實膽大包天,竟然敢離開自己經營的‘死域’,闖入學派工坊內大開殺戒,并且……我還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大家。”
容納數百人的歌劇院內,頓時鴉雀無聲,一種莫名的不安籠罩了他們。
“傳言中,莎拉已經掌握了靈體換軀的技巧,是真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喧嘩聲不止,所有的學派魔法師交頭接耳。
有的人震驚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如果莎拉掌握了靈體換軀,那么她的死靈操控手段將會超乎我們所有人的認知,她將模糊生與死的界限!”
讓亡者之靈重返軀體,再活一次,這種設想幾乎是伴隨著魔法的出現而誕生,人偶師與煉金術師,乃至如今十分冷門的精神魔法學派都在一次次魔力潮之后艱難地向前摸索,渴望第一個獲得那份足以記載進入魔法歷史的殊榮。
可這份至高無上的榮譽,高懸在天穹之上,屬于智者的豐碑旁,卻緩慢地伸出一雙血淋淋的手,她的指尖已經在豐碑上劃拉出一道難看的指痕……
有學派的人憤怒地站起身,指著說話的魔法師大吼:“你們智者之心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嗎,靈體換軀,那可是人偶、煉金術師苦求數百年不得,堪稱永生鑰匙的技巧,她一個籍籍無名,滿手血污的瘋子,怎么可能掌握!”
從一開始的震驚,再到短暫的沉寂,如今聚會的歌劇院內已是群情激奮,憤怒的聲音淹沒了說話的智者之心首席魔法師,仿佛它就是莎拉,此刻要用唾沫將其淹死,將她存在過的痕跡徹底抹除,方能消解心頭的恐慌與怨恨。
懸于劇院中央舞臺上的銅鐘被重重敲響,數聲之后,劇院重歸寧靜。
組織聚會的塑心者首席魔法師示意智者之心繼續說下去。
智者之心首席已到耄耋之年,花白的發絲與稀疏的眉毛下是一雙灰蒙蒙的眼睛,他用這雙渾濁的眼睛看清了剛才那一刻在場人如惡鬼般尖嘯、怒罵的面容,也看清了他們此刻滿溢在臉上,將自己視若仇敵與背信棄義者的怨憤之情。
干褶的皮膚輕微抖動了幾下,老者的嘴角抬起,臉上涌現的情緒卻如退潮,在一瞬間消失無形。
沉默中,他皮笑肉不笑,像是一顆枯萎的,隨秋風搖晃著樹枝的老樹,正用那足以訴說著時光的“樹皮”與干瘦的枝杈無聲地譏嘲著所有的人。
好一會,干澀沙啞的嗓音回蕩于劇院之內。
“襲擊賦生者魔法工坊的那個魔法師,其本體是一團冒著黑色迷霧的球體,一位受了重傷的魔法師在昏死前聽到了那個怪物一樣的軀體中傳出了一男一女兩個聲音。”
“靈體換軀最大的困難在與靈體與新軀體的不匹配,短暫存在的可能性,我們均在數百年前,最偉大的九階魔法師的描述中聽說過。”
“他幾乎是用嘲諷著聆聽他講解的魔法師的語氣說出了‘無知’與‘可悲’這些字眼,因為他自己就目睹過有杰出的人偶師,完成了靈體換軀,卻只能維持有限的時間。”
“后來的魔法師們總是不愿意相信薩耶爾的話語,直到他們一頭撞在了薩耶爾所描述的‘壁壘’之上。”
說著說著,老者的聲音變得微弱,就像是一刀斬斷了原有的話題,他突然間說。
“諸位,你們的憤怒看上去很可笑。”
拄著拐杖的他猛然轉身,不帶一絲留戀地踩著階梯,一步一步帶著身后的人偶師們離開了劇院,任憑其他人偶師同行如何挽留,也不愿再回頭。
離開劇院,隨行的人偶師看見首席法師身形踉蹌,連忙上前攙扶。
“老師,您不要緊吧。”
“請不要為了那些人而生氣,保重身體。”
一聲聲關切沒有讓老者露出笑容,他悲戚地抬起頭,看著黯淡的星光,重重地嘆息。
“返回智者之心工坊,組織所有學徒轉運走所有人偶素材,清空隱匿倉庫。”
“老師,莎拉雖強,但我們制造的人偶齊出,也不遜色……”
“蠢貨!”
一聲爆喝嚇得一眾學徒噤若寒蟬。
“莎拉已經掌握了基礎的靈體換軀,她操縱的那些無家可歸的亡靈最渴望的便是獲得完美的軀體……襲擊賦生者極有可能是給強大的亡靈尋覓軀殼,他們在賦生者沒有找到,你猜猜她下一步會做什么?”
“可黑尸會有血肉造物,也可以容納靈體,不是嗎?”
“胡亂拼湊之物怎么可能比得上我們嘔心瀝血,為了實現永生而制造的人偶們……咳咳咳……”
“可現在轉移,極有可能被其他學派盯上,局勢如此混亂……人比靈體還可怕啊。”
三煤球與莎拉共同制造的襲擊讓梅拉的混亂邁向了新的高度。
主動攻入存在大量防御設施,危機重重的魔法師工坊內,在數十位魔法師的攻擊下安然無恙,并且反殺,將各大學派攪得人人自危,這樣的事情,自學派誕生以來,尚屬首次。
一時間,有關學派的討論竟遠勝于暫時據地自守,按兵不動的黑尸會,無論是普通人還是魔法師,在閑聊之余都會忍不住提到幾個問題。
“學派到底行不行?”
“為什么學派看上去一碰就碎,是襲擊者太強,還是他們如今只是徒有虛名?”
起初,城邦的衛兵還會按照慣性警告或是懲罰這些碎嘴學派的閑人,但隨著時間推移,他們干脆也在執勤之余豎起耳朵聆聽。
密不透風的室內忽然飄進了一絲清新的風,雖然還未來得及吹過那布滿灰塵,朽爛不堪的角落,但卻已經讓屋內的人第一次生起了想要推開大門的念頭。
塔妮婭成為了第一個受益者。
在第一次險些被亡靈大軍絞殺于城內后,劫后余生的塔妮婭沒有因此嚇破了膽子,她高調的撫恤了因保護自己而死的親衛,并高調地親自主持了他們的葬禮。
在收獲了更多愿效死力的死士后,她再度率隊親往前線,連續三次擊退了黑尸會釋放出的死靈造物。
聽聞莎拉也在實行與她一樣的魔法開源行為后,塔妮婭不得不冒這樣的風險,讓自己高舉的旗幟重回大眾視野。
“我才是第一個這么做的人!”
塞拉咬牙切齒地模仿著心中惱怒不已的塔妮婭,驚人相像的語氣逗得璐璐哈哈大笑。
“確實是她,表面上和和氣氣,心里早就很得牙癢癢了。”
“再來一次,再表演一次,我要重聽。”
在與三煤球的通訊中,塔妮婭直言不諱地索要新式召喚模板,并且是更有攻擊性的模板,以守衛自己受到死靈造物威脅的疆土。
這一次路禹沒有同意,他也坦白地進行了回應。
“以綠蔭領的底蘊,想要對付沒有莎拉主導的黑尸會襲擊不難,不要以為晨曦領距離前線遙遠就想欺騙我們,我知道你在籌劃什么。收獲民心,收獲魔法師擁戴,還能得到一大批可供培養的魔法覺醒者,現在還想要多拿一些模板……塔妮婭,你究竟是想守護綠蔭領,還是想著解決了黑尸會這個當前威脅后,不顧自己的哥哥和父親,回過頭把晨曦領先滅掉?”
“畢竟,你從來不喜歡有人知曉自己的秘密,如果真的能夠頂著好名聲成為新的梭倫之主,我們這些建議你開啟覺醒者道路的人都是潛在威脅,對吧?”
和塔妮婭交流不需要試探,也不需要委婉,最直接的揭穿她的意圖便能夠令她打消某些陰暗的想法。
學派的襲擊加速了不少野法師的覺醒,他們開始重新審視跪下給學派當奴隸之外的其他道路,黑尸會與塔妮婭的兩條路線格外顯眼,在這過程中塔妮婭已經賺得盆滿缽滿,可另一個被路禹和塞拉算計的人卻遲遲沒有動作。
就在璐璐大聲嘲笑兩人失策,且兩人默契地解釋“自己不是神,不可能事事料準”時,米萊的通訊讓三人都有些呆滯。
“完成秋收之后,澤尼爾突然宣布,麾下魔法師將會免費向加入風暴親王陣營的覺醒者們提供從低階魔法到高階魔法的一整套知識,表現出眾、天賦異稟、戰功出色者甚至能得到高階魔法師的親自指導,他本人將會親自擔當魔法覺醒者所在軍團的指揮官,并為他們在風暴親王領內劃出屬于他們的田畝。”
璐璐在聊天室內都結巴了……
“這……這……他一直沒動靜,我還以為……好家伙,這是憋了個大的啊!”
連路禹和塞拉都覺得澤尼爾不會為了獲勝而加入內卷之中時,沉默的他卻將“卷”,推向了新的高度。
“這下壓力給到塔妮婭和學派了。”路禹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