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時分,京城已經開始飄雪。
細碎的雪花飄落,換了之前千燈河兩岸肯定已經是白雪皚皚,是賞雪的好時機。
但那是以前。
如今的千燈河,是達官貴人不愿意來的地方。
因為在這里,他得不到符合身份的待遇,只能跟那些泥腿子一起,在半邊人擠人地候著。
但即使如此艱難,許多有身份有地位的貴人還是早早就來到這里占位置,生怕來晚了連個站的地方都沒有。
等到天色大亮,渺渺琴音從千燈河上傳來,令聽者身心舒暢。
清澈的琴音如同靈泉,在眾人身上流淌而過,疲憊傷病仿佛都被泉水帶走,整個人都如同年輕了十歲。
一曲盡了,眾人如癡如醉,久久不愿離開。
直到半個時辰過去,這些聽眾們才逐漸醒悟過來,帶著意猶未盡的心情離開千燈河。
最近幾個月,道然又開始了圣僧賣藝。
只不過這次不再是為錢賣藝,單純是為了修行。
隨著北斗衛的權勢越來越大,道然手中的記仇小本本已經被劃掉了小半人名。大宏愿帶來大法力,道然開始感覺力量控制不住。
今天剛適應過來,不至于吹口氣都弄出滿城飛霜,第二天法力又漲了。
道然都不敢再主動修煉,只能用琴棋書畫這些手段來調整適應。反正法力多得花不完,道然索性就給千燈河的老百姓送福利,天天都彈幾遍菩提清心曲。
這支佛門琴曲有清心寧神治愈百病的功效,道然法力又已經到了凡間絕頂,效果翻好幾倍。說生死人肉白骨有點夸張,但只要還有一口氣,多聽幾次琴曲估計都能活過來。
這樣的好事,誰能拒絕呢?
所以沒過多久,就變得跟杭州時一樣,聽琴的凡人擠得滿滿當當。
還好,如今的道然不再是孤家寡人,展昭和左萬里這些武林高手自愿給他當護衛,帶著一群好漢維護秩序,不然光搶位置就能出人命。
如果說,京城的其他百姓算是沾了點好處,那原本就生活在千燈河莊園里的人就是中了大獎。
隨著幻陣學習方法的推廣,千燈河的教育事業蓬勃發展,只要不是傻子,在千燈河莊園生活上一個月,基本上就能認識大部分常用字。
這教學效果遠遠超過了京城的私塾,畢竟老師再用心,也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無時無刻手把手教學。而千燈河的幻陣絕對可以全年無休,睜開眼就能學習。
除了讀書,還有練武。
道然讓玄機子和一眾高手集思廣益,以搬山訣作為基礎,改良出來一套凡人也可以修煉的武功,如今已經改版了十九次,每一次改版都能讓人更容易入門,也更容易練出效果。
這門武功沒有多少爭殺招式,就是突出一個強身健體的效果。長時間堅持,基本上可以告別生病,能夠大幅延長壽命。
如今這年代,普通老百姓平均壽命只有三十,所以十二三歲便要成親,主要就是因為短命。
練了這套武功之后,一般人都能無病無災活到六七十歲,雖然沒經過驗證,但練過這門武功的人體質都得到了極大的改善,效果是立竿見影。
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這簡直就是仙術。
因此,哪怕沒有任何工錢,千燈河依舊是京城所有老百姓最想投奔的地方。
經過一次次的擴張,如今千燈河兩岸的莊園已經比原來大了數倍,生活在兩岸的人口已經過萬。
他們大部分人每日就是讀書、練武、勞作,看似單調,但每一個人都不覺得厭煩。因為每天都能看到自己在進步,又學會了幾個字,又練成了幾個招式,而且每天都能吃飽穿暖睡得好,這種日子沒人會拒絕。
還沒等第一批學成的人離開千燈河,京城早有各行各業的掌柜盯著看。這年頭,識字的人都是鳳毛麟角,若是再加上身手不凡這個條件,那就是一等一的人才了。
就算文不成武不就,千燈河的人都跟道然圣僧有那么一段香火緣,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所有大老板求才若渴了。
然而,這些好事只局限于千燈河。
道然剛剛收起古琴,神秀就來敲門了。這位位高權重的北斗衛指揮使如今是滿臉愁容。
一進門,神秀就說:“師父,這天下亂了啊”
幾個月過去,天下并沒有變得安穩,反而越來越亂。
天下各州的災情越來越嚴重,朝廷不管花了多少銀兩,也只是治標不治本。旱災,水災,地震……各種天災層出不窮,流民四起,還有人直接殺官造反。
朝廷有點焦頭爛額,以至于還想調用北斗衛的人來鎮壓反賊。
神秀今日來找道然,就是不知道該不該接受皇帝的指派,到天下各州去鎮壓反賊。
道然沒有直接給出答桉,而是問神秀說:“你怎么想的?”
“師父,北斗衛都是修行者,若是對付凡人,自然是手到擒來,很快就能平定叛亂。但大部分造反的都是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一旦被鎮壓,下場自然凄慘,徒兒實在不忍心害他們性命。但若是不應,朝廷鎮壓叛亂恐怕會死更多的人。”
推薦下,換源app追書真的好用,這里下載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神秀最糾結的地方就在這里,出手鎮壓,死的是老百姓,不出手,老百姓說不定死的更多。
現在當兵的,有幾個軍紀嚴明的?說不定到了地方直接殺良冒功就說鎮壓了叛亂,就算不殺良民,大軍所到之處必定也是民不聊生。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大周的亂局已經被遼國人知道,他們的軍隊已經蠢蠢欲動。一旦大周露出疲弱之勢,他們馬上就會發兵攻打,到時候就真的是生靈涂炭了。
“師父,你說我該怎么辦?”神秀焦急地問。
道然給他倒了杯茶,然后說:“不管怎么做,首先你要擺正心態,他們的死活其實與你無關。”
神秀奇怪地問:“徒兒是佛門中人,慈悲為懷不是應該的嗎?”
道然說:“慈悲歸慈悲,但你得明白一件事,哪怕是佛祖,也救不了天下人。就算是太平盛世,每日都有人含冤枉死。我說與你無關,是讓你別因此亂了方寸。你應該抱著能救就救,救不了拉倒的心態,別救不了人就終日自責,反倒成了心魔。”
神秀皺了皺眉頭,反駁說:“師父你在杭州城救人的時候,不也豁出性命么?”
道然當時為了救人,強行召喚天龍八部,差點命都丟掉。
道然伸手敲了神秀腦袋一下,然后說:“豁出性命不代表自怨自艾,為師當時是盡人事聽天命,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差將死人全怪自己頭上。”
神秀只覺得腦門一痛,但同時有股清涼之氣在他腦海中掠過,頓時感覺輕松了許多。
道然說得沒錯,之前神秀只覺得自己將決定成千上萬人的生死,只覺得快要被這份責任壓垮。現在被道然這一敲,仿佛轉過彎來,造反與鎮壓都與他無關,他們的生死不應該由和尚來負責才對。
神秀連忙雙手合十,對道然說:“阿彌陀佛,師父教訓得對,徒兒受教了。”
道然心中感慨,當頭棒喝果然還是有點用處的,不知不覺自己也變成了法海的模樣,罪過罪過。
“既然想通了,你知道要怎么做了?”道然問道。
“想通歸想通,徒兒只是不再煩惱而已。但要具體怎么做,還請師父指點。”神秀老實地說。
道然翻了個白眼,這徒弟聰明勁總是差半口氣。
“你啊,當官當傻了。你要時刻記住,你是出家人,你是修行者。朝廷讓你鎮壓反賊,你就去鎮壓了,死不死人你說了算。至于朝廷要滿門抄斬誅九族,你就不會找幾個惡貫滿盈的貪官污吏和江洋大盜去頂罪嗎?誰是反賊,你說了算啊。”
神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說:“不愧是師父,這種不擇手段行善的方式,實在佩服。”
道然擼起袖子,準備讓神秀見識一下金山寺代代相傳的教學模式。
神秀眼看情況不對,連忙轉移話題說:“師父,你之前讓我們找的那些名單,有個叫閻惜嬌的找到了,但我們帶不回來。”
“閻惜嬌?”
道然對這個名字記憶深刻,他剛進枉死城,見到的第一個苦主,就是被閻惜嬌害死的。
“這閻惜嬌不是凡人,已經拜入青城派門下,說起來這青城派,恐怕跟白姑娘有些淵源。”
神秀的話讓道然瞇起了眼睛,白素貞似乎確實在青城山修行過一段時間,莫非跟這青城派還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