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斗衛所。
神秀看著眼前小山那么高的劍爐,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親眼看到道然托著這個劍爐從天而降,他現在還處于震撼之中。
與道然相識才一年出頭,當初的他才剛剛開始修行,而現在他已經修成了移山填海的大神通。
人跟人是真的不能比啊。
神秀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平復了心情,然后問道然說:“師父,你這次青城山之行,看來是有不小收獲啊。這爐子是什么寶貝,花紋倒是挺特別的。”
神秀正要伸手摸一摸,結果劍爐上那巨大的人臉大嘴一張,朝著神秀咬過來,嚇得他連連后退。
道然一巴掌拍在劍爐之上,斥責道:“老實點。”
這劍爐妖怪發出一陣嗚咽之聲,最終還是不敢再亂動。
神秀心有余季地說:“師父,這是什么東西?”
“成了精的劍爐,這次去青城派,還挺曲折……”
道然將青城派之行的始末給神秀說了一遍,不敢將持國天王的身份隱去。天庭派提多羅吒來玩陰的,這不是什么好事。既然道然已經順利甩鍋,那就不要將天庭的陰損手段四處宣揚,一不小心就會交惡。
神秀聽完,也是一陣感慨。
“這青城派也算名門大派,沒想到會做出這種令人發指的惡行。”
道然說:“天下劫數將至,稍有不慎就會心魔叢生,犯下這滔天罪惡。”
最后收拾青城派那群修士的時候,道然從他們的魂魄中找到了許多魔頭。但他們究竟是被魔頭迷惑才墮入魔道,還是說他們本來就心生惡念才生出這許多魔頭,道然不得而知,也不想去深究。
說到底,魔頭只是放大了他們內心的惡念,但真正做決定的還是他們自己。
青城派的人知道大劫將至,想著趁這個機會讓青城派發揚光大,不知不覺就走上了邪路。
道然并不可憐他們,但還是留了他們一條性命,因為他們的死還能拿來做些文章。
道然衣袖一抖,十幾個青城派的修士滾了出來。他們身上都金光閃閃,一看便知道被道然封禁了全身法力。
神秀看著這群灰頭土臉的修士,奇怪地問:“師父,你這是……”
“你如今是北斗衛指揮使,負責監管天下修士,青城派做出這種罄竹難書的惡行,自然要交給你來審判。”
神秀連忙說:“徒兒明白,一定會讓他們明正典刑。”
道然搖頭說:“不,這還不夠。”
“師父你的意思是?”
“如今天下大變,像是這種應運而生的妖怪會越來越多,像青城派這種利欲熏心之輩也是殺之不盡。這一次,你要殺雞儆猴。青城派是名門大派,如今一網打盡,這個門派直接斷了傳承。
“你要將此事公之于眾,要請天下各大門派前來觀禮,讓他們知道青城派的下場。若是有一日,其他門派也遇到了同樣的事情,或許他們會想到青城派的下場,從而放下作惡的念頭。”
這就是道然留下青城派眾人性命的原因。
這凡間已經快要亂套,道然法力再高也管不了整個天下,只能以這種方式來讓那些心懷不軌之徒收斂一些。
“師父放心,徒兒一定會辦得妥妥當當。”
神秀自信滿滿,如今的北斗衛已經打響了名氣。作為指揮使,神秀已經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讓那些名門大派前來看一場公開處刑不是什么難事。
不過除了青城派的人外,還有這座劍爐……
“師父,這座劍爐如此巨大,恐怕不好公開處刑啊,要不現在就超度了他吧。”神秀說。
道然笑了笑,當初個滿嘴佛理的神秀,現在也能將超度二字掛在嘴邊了。
“想什么呢,這妖怪還有用處。而且,他就像是新生的嬰兒一樣,全憑本能行事,是青城派的人抓來百姓投喂給他,也不能將他與青城派的人同罪。如今他將那些劍鬼送入輪回,也算是彌補了一些罪過,所以我準備讓他將功補過。”
“將功補過?這妖怪有什么用處?”神秀問道。
“這劍爐是應劫而生的妖怪,對煉制法寶有極高的天賦。花些時間好好調教,以后北斗衛就不缺法寶了。大劫將至,僅憑如今的北斗衛遠遠不足以應付。
“對了,我這里正好有一套法寶的圖紙,你回去好好研究,一個月之內給我煉出來。”
道然拿出一枚念珠遞給神秀,這是一件可以貯存信息的法器。對道然來說,煉制這種小東西已經是輕而易舉。
神秀鄭重地接過念珠,對道然說:“師父放心,我一定會盡力辦妥。”
吩咐完了,道然便回到了千燈河中。
穿過幻陣,道然又來到了白素貞的洞府之前。
這一次,白素貞倒是沒有打瞌睡,而是在修煉。
三昧真火化作一縷縷火線在她周身環繞飛舞,仔細一看,火線之中竟然還有幾道細小的水流。
只是道然的出現打擾了白素貞的清修,火線與水流不小心碰在一起,頓時化作煙霧,將整個洞府覆蓋。
道然揮了揮衣袖,旋風刮過,將這些白霧都送出洞外。
白素貞被打擾了修行,卻沒有半點不悅,只笑意盈盈地對道然說:“終于回來了。”
道然也露出笑容,每次見到白素貞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放松下來。普天之下,只有眼前這位女子能夠讓道然百分百信任,幾乎什么事都可以向她坦白。
道然坐在白素貞的身旁,緊緊挨著她動人的香軀,緩緩地將青城派之行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包括偽裝成召喚獸的持國天王,還有自己甩鍋給大自在天的操作,沒有任何隱瞞。
白素貞聽完,擔憂地說:“魔主修為通天徹地,你這樣陷害他,真不怕他怪罪于你啊!到時候,佛祖都未必能保住你。”
“沒關系,我現在也看明白了。佛祖與魔主都不會在意這些小事,他們之間的爭斗不會因為我一兩句玩笑話就受到影響。真正重要的,是這天下大勢。姐姐,我有預感,這天下很快就會步入亂世。”
白素貞安慰道:“無妨,你我都不是凡人。真要是力有未逮,我們便去靈山找你師父,相信法海禪師不會將你趕出去的。”
道然笑道:“我倒是不怕這個,自從千燈河變成人間佛國之后,其實我已經贏了大半。因為我已經找到了正確的道路,剩下的不過是水磨工夫。
“那位魔門菩薩想要贏我,只剩下一個辦法,那就是來硬的。”
白素貞皺起眉頭,擔憂地說:“你的意思是,他會直接出手?那我們恐怕都不是他的對手。”
“不會,他若是敢直接動手,也不用等到如今。或許是我那三師父有什么命令,又或者是佛魔兩門有某些不可明說的默契。總之,他不會直接出手對付我,但他絕對會用盡一切辦法毀滅大周,讓信我者統統墮入輪回,這樣他才有可能贏下這場賭斗。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已經跑到遼國那邊,正想辦法讓遼國滅掉大周。”
白素貞笑道:“怎么聽起來,像是封神之戰一樣。”
“那倒是差遠了,封神之戰可是諸天神佛相互廝殺,連圣人都親自出手,我們這些只不過是小打小鬧。但若是論場面,說不定會跟當年西游一樣熱鬧。”
“既然你已經心里有數,那我有什么能幫你的?”白素貞問道。
道然沉默片刻,然后鄭重其事地說:“姐姐,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此事關乎最后的勝敗,但又無比兇險,一不小心就會永墮輪回不得超生……”
道然還沒說完,就被白素貞打斷。
“交給我吧,你我本就是一體,你冒險與我冒險又有什么區別。”
道然鄭重地將一枚念珠放在白素貞的手上,對他說:“姐姐,這念珠記錄著一件法寶的煉制方式。請姐姐你將其煉制出來,一旦完成,就請姐姐你躲起來,絕對不要讓任何人找到,包括我。直到法寶顯露異象那一刻,你再將法寶催動。在此之前,這法寶絕對不可動用,更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白素貞拿起念珠,將神念連接其上,片刻之后就露出震驚的表情。
白素貞震驚地說:“你……膽子也太大了吧?!”
道然抓住白素貞的手,認真地說:“這是保底的手段,如果用不著那就最好,但此事兇險,我也要做最壞的打算。姐姐,這事我只能依靠你了。”
白素貞點了點頭,然后便化作一道白光飛出洞府之外,只留下一句話:“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任何人找到的。”
道然看著遠去的白素貞,整個人都呆在原地。
“姐姐,我沒說現在就走啊,好歹分開之前讓我們……唉。”
道然深深嘆了口氣,最重要的計劃沒得逞,實在令人失望。
白素貞的離開并未造成什么影響,平日里這位千燈河主母就不怎么管事,十天半月旁人都見不了一次。唯一對白素貞比較依賴的就只有小青,現在正冬眠,也是十天半月也不會醒一次。
因此,千燈河就像是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樣,也沒人知道白素貞已經遠離人群,找了一個極為隱秘的地方躲了起來。
日子依舊,北斗衛在冬至這天弄出天大的熱鬧。
天下有名的門派都收到了北斗衛的邀請,讓他們前來觀看青城派眾人被斬首的名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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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個法力高強的修士,像是凡人一樣被押到菜市口。
鬼頭大刀落下,十幾個人頭滾落在地。
任你百年修為劍術通天,最終也是人頭落地身死道消。
修士斷頸處噴出來的血,也不比凡人多多少。
雪地被十幾個修士的血染紅,這些人頭很快就會被掛在城墻上,示眾十日才能夠被拿下來。
這已經算不錯了,害了好幾萬無辜百姓,原本應該凌遲處死的,只是神秀指揮使心善,給了他們一個痛快。
不得不說,道然這招確實很有用。
沒什么比看砍頭更刺激的了,在場觀看行刑的修士,有不少人還是青城派掌門易星海的朋友。多年前,他們曾經把酒言歡切磋劍術,今日卻親眼看著那意氣風發的青城派掌門人頭落地,死得跟個凡人一樣。
震撼,恐懼,感同身受……種種情緒讓這些修士明白了一個道理。修士視人命如草芥的日子已經不在了,以后他們必須謹言慎行,否則就會跟易星海下場一樣。
腦袋搬家,幾百年修與長生夢都化為烏有。
雖然大部分修士都被斬首一幕震懾,但還是有人膽大包天,只有兔死狐悲之感,卻沒有半點畏懼。
昆侖派派來的承景真人便是其中之一。
承景真人是昆侖派長老,論輩分,易星海恐怕也要喊他一聲前輩。
同樣是傳承數百年的名門大派,昆侖派的底蘊比青城派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最近這段時間,昆侖派的運氣不太好。
曾經的金牛衛千戶夏侯是昆侖派出身,后來跟道然起了沖突,又將昆侖派少掌門周元拖下水。最后鬧出自相殘殺的丑事,夏侯被周元斬殺,周元又被道然抓拿送入了天牢。原本周元要被斬首,昆侖派的人來劫法場,最后弄死了監斬的開封府尹。
真是一旦雞毛。
為此,昆侖派將所有在外行走的弟子都叫了回來,然后選擇封山。
這一次,要不是北斗衛的邀請,承景真人也不會下山。
北斗衛的請帖里面,只說是有修士犯下惡行要斬首示眾,卻沒說是誰。等承景真人到了菜市口,才發現被斬首的是青城派眾人。
承景真人當時差點沒忍住要動手救人。
但看到北斗衛的人虎視眈眈,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承景真人并不相信青城派這種名門大派會害死這么多無辜百姓,他只覺得這是北斗衛在殺雞儆猴。青城派有罪無罪都一樣,反正下場就是滅門,同時警告其他門派,不要跟北斗衛作對。
承景真人原本想馬上回到昆侖派,向掌門匯報北斗衛的囂張跋扈,但還沒離開就被人叫住了。
“真人請留步。”
承景真人轉頭一看,是個光頭和尚。
“阿彌陀佛,貧僧沙黎樹,北斗衛副指揮使。”
承景真人皺著眉頭,問道:“行刑完畢,你們北斗衛還要如何?難道要將老夫也留下來問斬嗎?”
沙黎樹連忙說:“真人誤會了,我與真人也有同感,這次是我們指揮使大人做得太過了。”
承景真人疑惑地說:“你這是什么意思?”
沙黎樹走近半步,小聲地說:“貧僧也覺得我們指揮使大人行事太過暴戾,已經失了慈悲墮入魔道。貧僧有意改北斗衛之風,還請真人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