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京城，千燈河。
道然站在岸邊，遠遠看著前方的繁華。
曾經的煙花之地，此時已經成了京城最富庶的所在。
老有所依，幼有所養，只要愿意做事，就能吃飽飯上學堂。這里或許還有上下之分，也有階級之差，但至少暫時他們是溫飽富足的。
千燈河兩岸莊園也成了所有百姓都想要去的地方，僅次于當官。
道然看著遠處怔怔出神，黑皮矮瘦的魔門菩薩提羅達多出現在他的身后。
道然轉過身，對提羅達多說：“阿彌陀佛，菩薩你又回來了？”
提羅達多對道然說：“一切都在你的計算之中，大周境內再無修士，遼國經此一戰必定衰亡。大周能夠順利吞下整個遼國，從此必定國力日盛。你是此戰的大功臣，只需要一句話，天下萬民信佛易如反掌。”
道然卻說：“菩薩誤會了，我不準備強行推廣佛法。人間能少了修行者的壓迫，人人豐衣足食，是不是佛國又有什么所謂呢？”
提羅達多感慨道：“好，真不愧是佛魔兩道爭搶的人物。這一場賭局，是你贏了。只不過，你自己的法力也被封禁了吧，付出未免太大了點。”
提羅達多看得出來，道然如今沒有半點法力在身，跟凡人差不多。
道然點了點頭說：“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想要達到短時間內抽取修士的全部法力，那就要以我自己作為標準。只有連我也抵擋不住，才能保證這個計劃能夠完美實施。只可惜，對已經修成果位的菩薩無用。”
提羅達多咧嘴一笑，露出滿嘴的利齒。
“不錯，這招終究對我無用，這也是我會再來的原因。現在看來，我還沒完全輸。”
“菩薩準備殺了我？”道然問道。
提羅達多語氣嚴肅地說：“當然了，之前我就想過殺你，但你法力不俗，一旦拖延時日，靈山諸佛一定會插手。如今我要殺你不過是一念之間。咱在我的立場，這場賭局可以輸，但我絕不能讓你成修成正果，佛門絕不可以多出你這樣一尊佛。道然，我提羅達多便是你的外魔，今日只能送你去輪回了。”
“菩薩，你現在就不怕靈山諸佛了？”
“你無需拖延時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就算是你師父現在從靈山趕來，也來不及了。但我很佩服你，可以給你留下遺言的機會。”提羅達多自信地說。
道然并沒有慌亂，依舊平靜地說：“菩薩之前的卜算，看來已經算到了這一點。只是你殺了我，那便是壞了這場賭局的規矩，恐怕你的下場也不會太好。”
“輸得這么難看，吾主本來就不會給我活下去的機會。正因如此，我也不怕壞什么規矩了。為了我魔門一脈，道然你不可成佛，哪怕是要我神魂俱滅，也要阻你。”
提羅達多說得無比認真，全身法力凝而不發。
他要一瞬間將道然殺死，然后將他的魂魄送入輪回之中。
修成正果的機會對任何一個修行者來說都彌足珍貴，再過一輩子，想要重新修行難上百倍。即使法海能夠重新找到道然，下一輩子的道然就未必有如今的智慧與覺悟。
“阿彌陀佛，菩薩這份決絕確實是令人敬佩。不過，菩薩你還是來晚了，昨天是我的二十歲生日。”
“生日，那又如何？二十歲的你，能將一位魔門菩薩逼得同歸于盡，能將人間變為地上佛國，這確實厲害，但如今你只是凡人而已……”
道然突然打斷說：“菩薩又何嘗不是呢？”
提羅達多奇怪地皺起眉頭，對他說：“你的陣法設計確實精妙，但還影響不了我。”
道然點了點頭說：“確實，凡人修建的造物，對菩薩你來說，確實沒有意義。但如果是圣人的手段呢？”
提羅達多冷笑說：“圣人？你在開什么玩笑？圣人早已跳出三界之外，平日里也沒誰管仙凡之事。若是圣人出手，佛魔兩門根本都打不起來。”
道然重復了一句：“我說了，昨天是我二十歲生日。”
提羅達多不知道道然這是什么意思，但他很快就明白這句話的意義。
無數道金光從天而降，落在提羅達多的身上。
這些金光沒有任何殺傷力，但卻像是時間之刃，將提羅達多苦修不知道多少年月得來的法力全部削去。
“這……這是……混元金斗！”
提羅達多震驚得無以復加，混元金斗乃是封神之戰驚鴻一現的至寶，圣人之下，只要被這法寶一削，統統都會消去修為變成凡人。
這可不僅僅是抽取法力這么簡單，法力消散，境界還在，只要離開大周就能重新修煉出來。
但混元金斗削除的修為是連你自身的感悟境界一起消除，想要重頭再來，就只能重新打坐練氣，一點點地修煉回來。
提羅達多此時已經變成一個容貌丑陋的少年，再也沒有半點魔門菩薩的樣子。
道然看著氣勢迅速衰落的提羅達多，對他說：“你難道沒想到這一點嗎？若是大陣只對普通的修行者有用，等明天天庭派個神仙下凡，拆掉這些高塔，那我這一番作為又有什么意義？”
提羅達多震驚地說：“你這陣法，不僅僅是封禁凡人修行，竟然要連天庭的管轄都剝離？！你這跟造反有什么區別？”
“被凡人修士所壓迫，被天上神仙所壓迫，又有什么不同？我已經將混元金斗與大陣融為一體，大周境內的風水地脈之力將會為這件法寶源源不斷輸送法力，不管是凡人修士還是天上的神仙，進入陣法范圍都會被削去修為，化為凡人。
“這才是我想要做的，將選擇命運的權利還給凡人，而不是成為諸天神佛的玩具。大周之內，仙神回避。”
提羅達多問道：“這有何意義？你所創造的陣法能運行多久，百年，千年？就算是一萬年，陣法終究會腐朽，到時候天庭自然會跟凡人算賬。”
道然卻坦然地說：“若是一萬年時光凡人都沒辦法以自己的智慧移山填海，那或許他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吧。而這萬年時光，或許就是我誕生于此世的原因。”
此時此刻，天上傳來一道爽朗的聲音：“真不愧是我的徒弟，道然，為師來接你上靈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