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河岸邊,無數石子落入河中,在河面上泛起了陣陣漣漪,汾河之后另一側的山巒顯露出水墨一般的影子。
便是這風景如畫的官道上,一間酒肆坐落于山水之中,雍丘之地。
涿郡商賈張世平與蘇雙,正在眉飛色舞的講述著剛剛上演的驚悚一幕。
——“涓涓細流,汾水之畔,將近百余“胡騎”正追逐著一名女子馳騁呼喝,磨刀霍霍……”
——“箭矢射出,白馬跪地,一箭擦頸而過,女子受驚跌落,被團團圍住,頓時花容失色。”
——“忽然間,一紅臉綠帽壯漢“騾”踏飛塵,就從那兩山夾縫中殺出,長矛拋動,矛出如風,正中一名胡騎左胸!”
——“手持短刀,以一敵百,俯身抽刀橫砍,端的上是一石二鳥,之后使出的一招飛身斬馬腳,反掌之間,十余胡騎撲地而倒。”
——“扭過頭來,便見到遠方是蔽日的塵煙,其余幾十騎朝他呼嘯沖來!”
張世平與蘇雙講的是眉飛色舞。
商人嘛,都喜歡與人打交道,更是樂意將行程中的見聞,娓娓道出。
從涿郡趕往洛陽,途徑此間的劉備、張飛正巧坐在這酒肆之中。
劉備認出這兩個老熟人,張飛卻被他們講的故事吸引。
“后來呢?別調俺胃口,你特娘的倒是快接著講啊…”
張飛嚷嚷道…
“后來?”張世平撓撓頭,“后來我就不知道了,我等商賈哪見過這等陣仗,這不拔腿就跑…誰知道那紅臉漢是不是這百余胡騎的對手?你要想知道,你順著這汾河向南五里,保不齊,現在還沒打完呢!”
蘇雙也附和道:“誒呀…世道不太平啊,想不到這冀州解良之地竟也滲入了胡人,不過…”
他眼珠子一眨。“說來也奇怪呀,這些胡人既會劫此女人,怎生這酒肆會好端端的在這兒開著,難不成,就不怕劫掠么?”
“哈哈…”這時,酒肆中跑堂的一邊呈上一壺酒,一邊解釋道,“咱們酒肆可給足了孝敬,這些賊人可不舍得劫咱們!”
張衛平與蘇雙提到的是“胡人”,酒肆跑堂提到的則是“賊人”,劉備敏銳的注意到了這點,眉頭微簇,正要深思。
“啪”的一聲,張飛豁然而起,怒目圓瞪。“胡人都劫到咱冀州了,一群鳥人只知道用嘴嚷嚷,路見不平,還不去聲援…一群慫蛋!”
說著話,張飛大踏步邁出酒肆,翻身上馬就要去支援這紅臉綠帽男人。
“翼德,等等我。”
劉備也快步而出,駕馬追上。
幾日的相處,這位張飛張翼德的性子,劉備是了解的,就愿意結識英雄豪杰。
再說了,孤身斗胡虜,以一敵百,世上竟還有這等豪杰義士?
受其感召,劉備也覺得一股英雄氣蔓延!
兩人疾馳向南,就連馬兒也發出一聲豪邁的嘶鳴…豪氣蔓延。
倒是酒肆的跑堂,看著張飛與劉備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兩個傻子,還有那紅臉男人,也是傻子一個,也不瞅瞅這河東解良縣是誰的地盤?”
“誰呀?”
張衛平與蘇雙連忙問道。
“文…”跑堂的差點就喊出來了,驚覺失口,趕忙捂住嘴巴,“這個不能說,不能說!非要我說的話也可以,嘿嘿,得加錢!”
洛陽城,城南,袁府。
袁逢原本在與兒子袁紹聊著什么,眉開眼笑。
說起來…
袁紹可比其他的兩個“嫡子”更討父親的歡心。
這時,袁隗帶著袁基進來,面色肅然,特別是袁隗一雙眸子冰冷至極,其眸光宛若在寒冰浸了萬年。
整個書房里頓時就靜了下來,氣氛有些壓抑,袁逢與袁紹均屏住了呼吸,只聽得袁隗與袁基那沉重的腳步聲,他們知道,一定出了大事兒。
袁隗緩緩跪坐,聲音沉重。“你們多半還不知道吧,今日洛陽城出大事兒了。”
“何事?”袁逢當即反問。
“陛下命張讓與曹嵩一道舉辦了一次驢子的選美大賽。”袁隗的聲音依舊陰沉。
“叔父,這似乎并不奇怪吧?”這次是袁紹詢問道:“畢竟咱們這位陛下,他都能賜給狗‘兩千石’的官銜,甚至帶到朝堂上議事,如今不過是為驢選美?平平無奇而已!”
平平無奇!
在袁紹看來,天子劉宏此舉真的是平平無奇。
不單單因為他給狗封官,更因為他首創商業街,在后宮買賣互市,還收這些商鋪的租金!
這是一國之君該干的事兒么?
偏偏袁紹這話剛剛脫口。
袁隗也不否定,他只是繼續說道:“一連幾日陛下上朝、下朝,出宮祭祀均是乘坐的驢車,就連夜晚臨幸妃嬪,也全憑驢子喜好!甚至陛下下令‘太常’,以后的皇族儀仗均改為驢車、儀仗隊伍也盡皆騎驢!要不了幾日,這事兒就會在整個洛陽城,整個大漢傳得沸沸揚揚!”
袁隗越說語調越沉重。
袁紹只覺得更荒唐,更離譜了。
袁逢卻是“吧唧”了下嘴巴,他體會到幾許意味深長。
“士紀(袁基),爹記得當初讓你囤驢時,你告訴爹,除了甄家提前囤積的一批外,大漢的驢都被一個神秘的勢力囤積?”
因為“囤馬居奇”的緣故,甄家的一舉一動,自然會引得更多人的關注,許多家族更是會暗中打探甄家,特別是商業行為。
“囤驢”就是一個信號。
只不過…
還不等各大士族、商賈去囤積,一夜之間,市面上的驢宛若被一雙看不見的黑手給悉數收繳!
整件事兒詭異至極。
“的確如此!”
沉默許久的袁基張口道:“孩兒特地去查過這個勢力,可無論如何查,均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不過,孩兒能確定囤驢者決計不是玉林觀或者甄家,甄家也為此事頗為煩惱。”
隨著父親與兄長的一番對話。
袁紹依舊是云里霧里的。
袁逢卻是眼眸緊緊的凝起,他的眸光與袁隗交匯。“這神秘勢力,原來是陛下…這就怪不得了!陛下是生財有‘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