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漫長的一段時間,總之在那之后,源泉已經站在了一塊墓地前,而且還是他剛剛搭建的墳墓前。
那個印象里最深刻的地方之一,是她伸出手對著自己,希冀的看著自己。
那時候,源記得他也準備帶著她一起離開,卻在拜格巴尊擊碎了大樓而落下的碎石的轟隆墜落下,將一切都化作沉默。
最后遺留在記憶里的,是伸出廢墟的手,以及就連最后一句話都沒有聽到的永別。
而弱小的自己,手拿著槍械卻弱小不堪的自己,就連推開壓在她身上的石頭,把她的尸體挖出來都做不到。
時隔百年之后,擁有了奧特戰士的力量回歸到這,物是人非之下,過往的埋葬之深本該再無可見之機。卻在親手扒拉開碎石,將破碎的尸骨收斂,埋入墓地的那一刻失控。
伸出手,撫摸著那自己刻在石頭上的字跡,源泉低垂著腦袋,像是曾經這個世界還沒有發生異變之前那樣,和他從小一起的青梅竹馬,每天第一句話的開頭。
“小惠,我回來了。”
源其實并不想哭的,無論有多么困難的局勢,多么難以戰勝的敵人,亦或者是親自承受了多么沉重的責任,他都會將其背負在身上,無言的走下去。
在勝利隊的眼中,他是追逐著怪獸的男人,每天傻樂的開心超人。
在隊友們的眼中,他是能行他人所不能之事,和隊長八字犯沖的副隊長。
在怪獸的眼里,他是雷霆暴力卻又帶著一絲溫柔的戰士。
很多人的眼中的他,大多都和懦弱扯不上什么關系,但實際上他們并不知道,在成為奈克瑟斯之前,或者說他去到迪迦世界之前,他的世界,早已黑暗無光。
成年人的崩潰只在一瞬間,背負著一個世界的希望,背負著百代前輩們的目光,承載著保護世界的責任,心中抹不去的哀傷與痛楚,從不曾和其他人有過訴說的苦痛,都被他壓抑在心里。
在自己曾經喜歡著的女孩,甚至過了近乎一百年自己才能給她收斂尸骨的墓地前,堅強的男人,終究是坐在墓碑旁,捂著臉痛哭著。
沒有人看到,也沒人會安慰他。
讓自己一個人痛哭著,哭的撕心裂肺,哭的痛徹心扉,將心底里的那些壓力與痛楚,全部發泄出來。
讓他一直以來被罪責和愧疚纏繞著的心,能夠得到解脫。
終于...終于結束了...
大家的付出,人類的努力,前輩們的奮戰還有背負著痛苦而執著前行的大家,真的,真的付出了很多。
但好在最終還是贏了,在這藍天白云之下,讓這顆星球脫離了那些家伙。
只是物是人非,心緒難平,萬般情緒涌上心頭,終究不是讓人那么好受。
曾經溫暖平和的日常就在眼前浮動,好似回憶起便能找到記憶中美好的那一面。
然最后的結局,是一雙自己再也抓不住的手,是隊友們被吞噬埋葬的怒吼,是自己掃射異生獸,卻全然無視。
大家,我們成功了啊。
抹去了臉上的淚痕,源泉收拾收拾心情,深吸一口氣,緩解內心的高壓以后,他再次恢復到平常時候的那個他。
從這里朝著遠方看去,能夠看到這是一片成群的墓地。
在曾經石之翼的記憶里,也就是在這個墓地,有一個人和自己一樣站在墓碑前,靜靜的凝望著自己最重要的人的死去。
他叫隆,他也是奈克瑟斯的適能者,而他最后的結局,是也躺在了這片陵墓之中,成為了蕓蕓眾生的一份子。
“梅菲斯特已經伏誅,我親手埋葬了他的性命,在最后的關頭,他還是那樣,沒有超出我們的預料,真的是有夠廢柴的家伙。”凝望著這片屬于適能者,屬于亡者的墓地,源泉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希望告慰前輩們的靈魂。
雖然他們曾經寄宿在自己身上,雖然他們已經離去……
“地球恢復了平靜,梅菲斯特也好,異生獸也好,都沒有了。我們曾經一起奮戰,為了保護人類,保護地球的信念,終于完成了。”源泉說著,心中滿是感懷。
“只是物是人非,我們付出的代價也沉重不堪。”
“地球已經千瘡百孔,在我殺死了梅菲斯特以后,只剩下我還在這里了。”
“前輩們,小惠,我知道你們一定不愿意我去那么做,但保護世界,保護地球始終都是我們矢志不渝的愿望,即使梅菲斯特和異生獸已經被驅逐,但留下一個死去的世界,終究不能說是拯救。”源泉從懷中取出進化信賴者,在這片陵墓里,進化信賴者似乎也感應到了曾經那些持有它而奮戰的戰士們的長眠之地,發出了更加強烈的光芒。
“奈克瑟斯是我們曾經唯一的希望,現在……也是!”很平淡的拔出了進化信賴者,在璀璨的光輝中,源泉化身成為奈克瑟斯,并且降臨到不遠處的平臺前。
如果行星初生蘊含著天空大地與海洋的力量,甚至是蓋亞宇宙所給予他的光的話,那么源泉大概也明白了,地球意志為何要給予他這些。
流亡者的氣息,救世者的氣息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很矛盾也很沖突吧。
但源就是這么一個復雜的人。
蓋亞宇宙的地球早已知曉源泉的身份,于是呼喚了他,并且贈與了他地球之光,是因為祂早就知道,源泉會有用的上的時候。
未來奈的身上也擁有這樣的光芒,但他不盡完美的經歷讓他最終葬送了自己的故土。
源泉不知道未來的自己到底抱著怎么樣的心情去做的,但如果是他……或許萬般無奈逼不得已的情況下,他也會那么做。
所以未來的我的遺憾,就是這個吧。
轉換自身形態切換到行星初生,奈克瑟斯開始轉換自身光能,將已經融合的地球之光重新分離出來。
那種痛苦,是不親身經歷的人根本無法想象的。
就像是有人拉著你的腸子在跳繩的那種感覺,不,比那種還要痛苦。
明了自己身上的責任,也明白了自己能夠拯救這個世界,源泉斷不猶豫,直接動手分離行星初生。
哪怕這個形態的力量之強悍幾乎等同于究極奧,但源泉也絕不猶豫。
他始終記得自己的初心。
保護世界,讓其新生。
手掌凝聚的光開始浮現,奈克瑟斯不斷從行星初生退化,從雙腳開始,流逝的光粒子暴露出了行星初生這個皮膚下藍奈的條紋。
奈克瑟斯咬著牙,掌心的星璇凸顯出三種不一樣的光輝,隨著他自己身上行星初生的覆蓋越來越少,手掌處的光芒也越來越強盛。
直至最終,行星初生的特征完全消失以后,奈克瑟斯的計時器亮起。
藍奈半跪在地面上喘息著,但他的掌心,則是托舉著這個星球重生的希望之機。
“去吧,去喚醒地球意志,去重新賦予這顆星球……生命……”強行剝離自己的一個形態,這對奈克瑟斯而言也是非常嚴重的傷害,手心托舉著的地球之光逐漸漂起,四散分開。
紅色的大地之光沒入地下,直達最深處進入到星核中,讓大地的脈動再次唱起。
藍色的海洋之光沒入海洋,如同一滴水落入池塘泛起漣漪,深沉的而又死氣彌漫的黑暗之海透出一抹湛藍,從那水滴落入的位置,波瀾漸起,漣漪走動擴及海底沉寂處。
大海重獲新生,復蘇在即。
白色的天空之光直飛入天穹,在空中如煙花般炸響,散落的光粒子分布在天穹的周圍。
早已在這個世界絕跡的風突然揚起,帶動著天空的光,蔓延到天穹的任何一個角落,直至這股風越來越大,讓沉凝的天空也開始移動。
那沉寂了不知道多久,厚重如鉛塊的云層,在風的推動下,再次流動。
大地的脈動,水的流向,風的輕語,天空的注視。
這是曾經在獲得天空之光時感悟到的四句話,而今地球重獲光芒后的新生,也完美契合了這幾句話。
原來從一開始,自己就已經被告知了如何拯救了嗎?
胸口的計時器急促閃爍,奈克瑟斯再也支撐不住,雙膝跪倒,身體一歪,仰躺在地上。
躺在地上的奈克瑟斯手指處,一雙泛著微光的手貼合在奈克瑟斯的手指上。
人類的手顯得渺小,但那并不是只有一雙手,而是越來越多,他們托舉著奈克瑟斯的手臂,托舉著奈克瑟斯的身體,在越來越多的人出現以后,他們把自己的力量疊加在一起,一個接著一個。
踩踏在他人的肩膀上,攙扶著奈克瑟斯的身子,一點一點的,把他扶起來。
把這個星球的救世主,戰斗到最后直至死都只有他一人的救世主,給予他人類的關懷,告訴他,他并不是孤軍奮戰。
被推動著的身體緩緩支起,坐在地上。
人們的吶喊匯聚成為一句話,成為一句不約而同,昔日響徹在耳畔奈克瑟斯的話語。
“站起來!”
“一定要支撐住!”
就像是曾經在夢境里(注1),源曾聽到過的聲音那樣,再度浮現在他耳畔。
信念匯聚成思念的渴求,奈克瑟斯乳白色的雙眼重新亮起,這也代表著他恢復了意識。
搖晃著腦袋,清醒了的奈克瑟斯站起身,轉過頭的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些堆疊在一起的人們。
“你們……”嚇了一跳的奈克瑟斯后退一步,這才發覺這些人,都是沒有身體的狀態。
看著奈克瑟斯醒來,人們歡呼著,高喊著,那是取得勝利的熱切歡呼,歡慶著人類戰勝了異生獸。
這本該是真的取勝以后,響徹地球的浪潮。
而不是在這一百年后,重塑的星球上響起。
以這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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