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塞城的大致位置,在后世烏茲別克斯坦納的曼干州首府納曼干附近,這里是費爾干納盆地的最中心地帶。
而費爾干納盆地之所以這么重要,就是因為它擁有者整個河中地區,最能自給自足的農業。
盆地平原因為有四周雪山融水而水源特別充足,發展種植農業的條件特別優越。
同時四周的高山又提供了大量植被茂盛的山地,可以用來養牛養羊。
橫穿盆地的藥殺水(錫爾河),則提供異常便利的運輸條件。
要知道古代修路困難,運輸絕大部分都是靠水運,水運發達,農業和商業才能發達。
藥殺水在費爾干納盆地內,河寬水深流速適中,只要建幾個水利工程,預防一下突然的融雪洪水以外,條件可以稱得上得天獨厚。
有了這些優良的條件,費爾干納盆地就逐漸成為了河中的王霸之基,只要能掌握這里,出可以征戰四方,退可以閉關自守,簡直就是河中的關中平原。
所以這個能自成一體的費爾干納盆地,在沙俄時代,就被沙俄政府熟練的分配給了三個國家。
即烏茲別克、塔吉克和吉爾吉斯三個斯坦。
為的就是確保沒有人能獨占這個得天獨厚的天府之國,也就無法誕生可以繼續給沙俄搗亂的強國。
而此時,這個已經開始展示它富饒之地魅力的盆地,也被分割成了三個部分。
位于東北部剛剛被張昭攻下的安都康及其周邊。
控制著中部最肥沃土地,但一副閉門挨打的原喀喇汗國拔汗那總督玉素普。
以及西南邊控制著谷口俱戰提一帶的波斯薩曼國哈克姆,阿卜杜爾。
楊同義、楊守禮父子以及薛守禮和鄭守禮四人,目不斜視的穿過一隊隊身穿青黑色棉甲的精銳甲士,往大營正中走去。
從安都康城破到一路行軍至渴塞城外三十里處,那個派遣馬將頭救了他們一命的張大王,一直沒有召見他們,這讓楊同義等四人的心總感覺是懸著的。
最開始楊同義以為張大王肯定會第一時間召見他們,畢竟新龜茲三姓有七千余口。
這么多的唐兒,別說是安西,就是在河西,那也彌足珍貴,張大王得了他們的效忠,還不得趕緊來安撫?
可是等了一個多月,眼見的安撫一直沒來,四人難免心中打鼓,不說別的,就看張大王這奉天軍奉天營的勇士,就讓他們心中震撼不已。
因為這支強大的軍隊,已經連鐵扎甲都不稀罕了,其中至少有四百套以上的青黑色棉甲。
這種甲,楊守禮在馬將頭那里見過,輕便堅固又方便,絕對是他見過最好的甲胄。
四百個身穿棉甲的甲士,配上了三匹以上的戰馬,在安西來說,這就是一支可以滅國的力量了。
如果算上鐵扎甲的話,整個奉天營一千一百勇士,披甲率是十成,保大營的一千一百勇士披甲率也能有六成以上。
這兩千二百勇士,馬步軍兼有,步軍也一人配了兩匹馬,每火人還有一頭驢和一匹駱駝用來駝其它物資。
說是馬步軍兼有,實際上比那些全是輕騎的隊伍機動性一點也不差。
所以不說于闐金國歸張大王指揮的一萬余精銳,光是這奉天軍兩千二百人,張大王就足夠橫行西域了,有沒有他們新龜茲三姓這幾百丁壯,問題真不大。
“楊公快快請起,諸位兄弟快快請起!”張昭當然不會表露出他是有意先冷落楊同義等人的,相反他還顯得特別激動。
當然也理應激動,張大王還是很希望見到他們的,但郭家的陰影還在,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矜持一點,這樣方便日后管理。
更重要的原因是,張昭這邊甲士多部民少,等回了河西,這七千多唐兒一旦獲得了穩定的生活環境,人口必然暴增。
繼續讓他們這么抱團下去,恐怕十幾年后,就會成為張昭麾下一個規模龐大的勛貴集團。
所以他就想在最開始的時候,直接破除新龜茲三姓合一的格局,把他們進行分割。
“這兩位是郭廣勝、郭廣成兄弟,昔年郭大郎就是他們祖父,這位是郭天策,乃是廣勝和廣成的族侄。”
把楊同義四人扶起來后,張昭把郭玄禮的兩個兒子和郭天策介紹給了楊同義等四人。
“按咱安西軍后人的排序,老夫倒是要叫兩位叔父了!”楊同義摸著胡須,臉上稍微帶著點尷尬。
郭廣勝和郭廣成的父親郭玄禮,是昔年郭大郎的遺腹子。
然后郭玄禮個人問題解決得也晚,結果就導致四十多歲的郭廣勝,竟然是楊同義這個五十多歲人的叔父。
郭廣成就更別說了,他年齡更小,成了名副其實的小叔叔。
當然,不管年齡大小,當是長輩就還是得長輩,當下一群安西軍后裔在一起序齒排輩,張昭則在一旁介紹,內心也感嘆不已。
當年安西軍的五姓三王家中,疏勒鎮守使魯家,疏勒王裴家,龜茲王白家,還有北庭節度使寧塞郡王李元忠的李家,人才凋零,連一百人都湊不齊。
其中白家最慘,后人已經找不到,幾乎絕嗣,裴家還留了一點支脈。
李家只剩下李七郎等九人,男丁僅僅兩人,魯家可能還有些后人在,至少那個叛徒魯三郎還活著。
但除了這凄慘的四家,郭、楊、鄭和拔汗那王室薛家竟然堅持了下來。
郭家人最多,足足有五千余,楊家次之,有三千余,鄭、薛兩家也各有一千多兩千人在。
不過雖然有遺憾,但總算把安西軍的后裔差不多都找到了。
同時張昭的收獲也不小,他從郭家帶走了三百兒郎其中還有三十幾個識文斷字的,另外郭家還替他招募了兩百景教騎士。
這很不少了,因為郭家自身也就一千多丁壯,張昭一下就帶走了三成左右。
至于新龜茲的楊、鄭、薛三姓,現在看來,幾乎是全員要跟他東歸的。
很不錯,就算是現在回敦煌的話,張昭也擁有部民近萬,千五百甲士,六百多精銳輕騎和兩百余具狀甲騎。
這些人,打甘州回鶻不太現實,但是回敦煌去奪權,應該是夠了。
“萬里一孤城,盡是白發兵。生是漢家人,死亦唐兒魂。”
張昭輕聲吟唱了兩句詩,不那么押韻,也沒什么文采體現,但這是對于孤守安西上百年的大唐英魂最好的描述。
很多人以為這是古詩,其實不是,這是出自銀聯短片《大唐漠北的最后一次轉賬》。
站在張昭身后的郭天策拍了拍手,一幅幅畫像被一隊甲士拿了進來,楊守禮抬眼看去,依次是:
大唐安西大都護、四鎮節度使、武威郡王郭公諱昕。
大唐北庭大都護、寧塞郡王李公諱元忠。
大唐北庭大都護,楊公諱襲古。
大唐武威將軍,于闐軍大使,于闐鎮守使,鄭公諱據。
大唐焉耆鎮守使,疏勒偏州城知州官,攝焉耆總管楊公諱日佑。
大唐疏勒鎮守使,魯公諱陽。
大唐忠藩,龜茲國王白公諱環。
疏勒國王裴公諱冷冷。
拔汗那國王薛公諱成。
楊守禮這才知道,前幾天馬鷂子馬將頭來找他要新龜茲三姓祖先畫像的原因了,原來是張大王要用到這里。
“某雖然不是安西軍后裔,但自某記事起,就從祖輩口中聽說過安西孤軍和鐵血郡王郭令公的事跡。
昔年某曾祖太保公數次想要發兵來救,他但未能成行,還讓仆固俊那等小人鉆了空子。
但今日,天佑我等唐兒,某還能率兩萬雄獅至此,還能找到諸位英豪后裔。
在找到諸位之前,某張二郎,疏勒一戰收復故土,破虜州一戰,薩克圖亡命奔逃,碎葉一戰,波斯人膽寒,今日來到渴塞城外,也必將一戰而定!
因為打完了這一仗,某在安西的使命已經完成,就到了咱們一起帶著祖先的英靈東歸,讓他們的神魂,安息于魂牽夢繞的故國的時候了!
自今日起,這里沒有新龜茲三姓人,也沒什么碎葉郭家,更沒有大云寺余眾,這里只有一個稱呼,那就是大唐遺民!
今日某帶著爾等祖先的英靈神像到此地,就是為了讓他們,親眼見證我們這些子孫后人,是怎么承襲他們的英勇,殺的胡兒片甲不留,再現大唐雄風的!”
張昭慷慨激昂的發表著演說,屋內眾人被激動的無以復加,但楊同義和兒子楊守禮對望了一眼,張大王說的很明白了,從今以后沒有什么新龜茲三家,只有大唐遺民。
那么作為新龜茲三姓的領導者,楊家表面上的實力受損是必然的。
因為他們只要同意,必將失去多其他兩家人的領導權,雖然鄭、薛兩姓仍然跟他們很親密,但再也不是一個整體了。
楊守禮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但眼珠已經歪到眼角去了,他在觀察身邊的鄭守禮和薛守禮。
鄭守禮的眼角余光,也正好掃到了楊守禮臉上,兩人尷尬的一愣,然后飛速移開。
薛守禮更是連看都沒看楊守禮,臉上反而洋溢著終于找到組織的激動。
楊守禮看了看祖先焉耆鎮守使楊日佑的神像,又看了看身邊兄弟,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幕幕往事。
自他記事這二十多年來,喀喇汗國的布格拉汗薩克圖以及拔汗那總督玉素普,還有薩曼波斯人的哈克姆。
他們都把新龜茲三姓人,當成生在了野地的牛羊,肆意欺壓甚至抓捕毆殺。
這一切的根源,就是因為他們沒有了靠山,他們失去了強大的祖國。
“大王!焉耆鎮守使楊公諱日佑的子孫,愿意聽從您的命令,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無怨言!”
楊守禮同父親楊同義對望一眼后,第一個站了出來,他沒有再用新龜茲三姓人的名義,而是用了楊家這一稱呼。
“大王!于闐鎮守使鄭公諱據的子孫,拔汗那國王薛公諱成的子孫,也愿意追隨你擊破波斯雜虜,護送祖先英靈東歸!”
鄭守禮和薛守禮長長松了口氣,同時上前。
郭家,李家,大云寺僧兵也不斷走上前來,張昭滿意的點了點頭。
安西軍后裔,五姓三王家,經過六十年的分離后,終于在他手里,再次合一了。
第200章五姓三王終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