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很快就到達了明德門外,裴遠忽然嘆了口氣,心里真的有點同情起石敬瑭這個皇帝了。
洛陽殘破不能為都,但開封能好到哪去?它也是屢經戰亂,飽受蹂躪啊!
特別是十幾年前的唐滅梁之戰,開封府首當其沖,被為后唐滅梁立下大功的銀槍效節軍,給洗了一遍。
然后莊宗李存勖的沙陀鴉兒軍不忿了,就當誰沒立功似的,于是又把開封周圍給劫掠了一通。
當年李存勖最終定都洛陽,除了要表示他是大唐正統以外,實在是開封被破壞的太嚴重,無法承擔起京城的作用。
只不過他沒想到洛陽已經完全扶不起來了,經歷了后唐十幾年的修繕,最后還是被自我回血的開封給超過。
石敬瑭現在居住的宮殿,是后梁朱家的皇宮,而這座皇宮原本只是在唐末宣武節度使衙署上改建而成的,又矮又小。
雖然目前是開封唯一的磚石建筑,但跟真正的宮殿,完全沒法比。
入了明德門,沒走幾步就來到了大寧殿外了,這座以宣武節度使署衙改建的皇宮,在后梁被叫做建昌宮。
石敬瑭則在兩月前把它改稱為大寧宮,連原本皇帝上朝時休息的文德殿,也被改成了大寧殿。
歷朝歷代就沒有把文德殿改這么個奇奇怪怪名字的,不過裴遠知道是為什么。
大寧大寧,石敬瑭這是想為自己求得安寧啊!
“宋官人,某觀宮中內侍宮人都行色匆匆,面色凝重,是否鄴城....。”
裴遠口中的宋官人,是石敬瑭從洛陽帶到開封的內侍。
這位原本是服侍過后唐明宗李嗣源的,李從珂干掉自己義弟李從厚和義父一大票子孫后,覺得宋太監看著礙眼,就把他給打發走了。
石敬瑭進入洛陽后,宋太監仗著跟石敬瑭有舊,一頓巴結,不多時就成了石敬瑭的身邊人,權勢暫時還沒多少,但消息還是很靈通的。
問話間,一枚小小的玉佩被裴遠塞到了宋太監手中,宋太監平視著遠方,右手飛快的捏了一下,再輕輕一抬,玉佩就飛快地隱入了寬大的衣袖之中。
這是張昭特意為裴遠安排的,一枚玉佩除了本身的價值外,還可以在開封城任何有賣河西貨物的粟特人店鋪中,兌換河西白糖十斤,冰糖一斤。
這兩在如今的中原,可是相當值錢的硬通貨,隨便一轉手就能賺十貫錢以上,更別提這還是不花成本的。
宋太監笑瞇瞇的看著裴遠,也還有那么一點點的敬佩。
“裴侍郎神機妙算,那鄴城的范延光果有不臣之心,現已在鄴城扯旗造反,亂兵正向南來,圣人為此愁的幾天都沒吃好飯了。”
說著,宋太監還長長的嘆了口氣,顯然范延光的叛亂,讓他這個不怎么懂軍事的人,都覺得有些可怕。
這范延光可不是一般人,是跟著后唐明宗李嗣源一起上過戰場的悍將,鄴城是天雄軍的地盤,天雄軍節度使以前還有個名字,叫做魏博節度使。
雖然魏博的銀槍效節軍因為軍事民主化玩的太過火,而被歷代皇帝屢出重拳打擊,現在已基本消亡。
但軍事民主化沒了,魏博天雄軍的戰斗力,還是非常可怕的。
而且他們還跟石敬瑭這一系的河東兵有大仇,提起打河東兵,估計魏博天雄軍定,能爆發出百分之二百的戰斗力。
同時,范延光還與幾個月前在洛陽玄武樓自焚而死的唐末帝李從珂是兒女親家,他的女兒嫁給了李從珂太子李重美為王妃。
玄武樓自焚的時候,范延光女兒和女婿一同赴死,心里早恨死了石敬瑭,一旦造反成功,所有跟石敬瑭沾邊的人,還能與好果汁吃?
大寧殿中,石敬瑭還是比較沉得住氣的,至少從他面上看,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緊張和焦慮。
不過裴遠還是感覺出了一絲不尋常,因為平日里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桑維翰,不但沒有拉長著一張馬臉,還破例擠出了一絲笑臉。
“侍郎數日前進獻了河西美食,今日終于稍得空閑,是以邀請侍郎與桑相一起共同享用。”
石敬瑭笑瞇瞇的對著裴遠說道,不得不說,他這份禮賢下士的模樣,確實有幾分明主之像。
所謂進獻美食,歷來是藩屬對于中原皇帝一種表達尊敬的方式。
當然進獻美食,并不是把食物做好了呈給皇帝,而是將食材、做法甚至廚子送到皇宮,然后由廚子在皇帝心腹的監督下,將美食做好進獻給皇帝。
裴遠代表張昭進獻的美食,其實非常簡單,一道是安西乳酪羊排,這是安西的做法,與中原的羊排頗有不同。
一道是冰糖紅燒肉,這就是張昭所帶來的新鮮玩意了,實際上就是甜口的東坡肉。
歷史上是由蘇東坡這好吃的老胖子發明的,改進者則是歷代名廚,到了清末方才發展完備。
最后則是一道飲品,用河西磚茶和酥油做成的咸口奶茶和甜茶。
看出來了吧,說是給皇帝進獻美食,張昭其實是想接皇帝這塊金字招牌,來為河西的三大特產,白糖、冰糖和茶磚打開銷路。
其中白糖、冰糖是希望打開中原富貴人家的銷路,茶磚是希望從石敬瑭這里打開契丹等北方游牧民族的銷路。
畢竟按照石敬瑭這個兒皇帝身份,每年都要給他耶律德光大人送去中原的各種禮品,張昭是希望從這每年幾萬貫的禮物中,讓茶磚作為主角跟著北上。
此時采用的還是分餐制,君臣之間的規矩也沒有明清時期那么大,三人都比較隨便的就做,食物則被提前分好,由內侍們一樣樣的端了上來。
石敬瑭先嘗了一口咸口的奶茶,這種奶茶與后世酥油茶差別不大。
普通人喝來,味道稍微有點怪,酥油,是一個必須要不斷接觸,才能習慣的味道。
但石敬瑭是沙陀人出身,甚至有可能祖輩是粟特人,所以他還是很習慣這種味道的,一連喝了好幾口,裴遠覺得有些膩,但石敬瑭一點也不這么認為。
“聽聞這茶磚是張軍使親自命人制作的?不錯!味道很好,茶磚也利于保存。
這奶茶的味道,比之煮的茶湯,要好不少,只不過茶葉的品質,差了一點。”石敬瑭邊喝還邊品評上了。
此時的茶湯,那可真是煮湯,除了茶葉以外,要放粗鹽、羊油、胡椒、肉蔻、生姜、大蒜、橘皮、朱萸等,那味道,能整死人!
張昭弄的這叫奶茶,實際上酥油茶的玩意,跟現在的茶湯比起來,簡直是可鹽可甜的小清新。
雖然看裴遠不順眼,但是桑維翰還是不得不承認,這河西的茶磚和奶茶與甜茶,確實要比茶湯更好喝,也沒那么膩人。
“河西邊塞苦寒之地,哪比得上中國?河西茶磚也不過是售賣給各處的蠻人而已,不過若是能有一些中國名茶制作而成,或可售賣給遼國勛貴!”
石敬瑭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容,他很快就明白裴遠說的是什么意思了。
那就是可以用好茶葉制成上等茶磚,送去給耶律德光等契丹貴人,裴遠沒直接說,這是在顧忌他的面子。
裴遠則看了桑維翰一眼,見桑維翰有說話的意思,他趕緊搶在桑維翰說話之前開口了。
“既飲過了奶茶,還請大家品嘗一下河西冰糖紅燒肉,這也是張司空發明的菜式,河西貧瘠,但這道菜卻富貴非常!”
桑維翰被堵住了話,只能低下頭繼續飲茶,心里卻在盤算著,既然這茶磚和奶茶、甜茶適宜北草原之民飲用,又利于保存,這制作之法,必須要讓河西人交出來才行。
石敬瑭暫時還沒想到這去,當下聽到裴遠極力推薦,于是輕輕揭開面前裝著冰糖紅燒肉的陶罐蓋子,頓時一股肉香混合著濃郁的香甜味,直接從罐子里噴涌了出來。
“竟然是豚肉?”
石敬瑭訝異的用快子巴拉了一下,沒想到這河西進獻的美食,竟然是豬肉。
此時豬肉雖然也較為普及,但上層人士是不怎么吃這玩意的。
這是因為豬肉在古代是屬于賤肉,首先是飼養環境比較惡劣,遠不如山坡上吃草的羊,看起來那么干凈。
這導致豬肉也更容易感染各種寄生蟲,稍微不注意肉沒徹底熟透,就能讓人得病。
此外這時候的生豬閹割技術還不成熟,經常出現生豬被劁了之后養不活的情況。
這就很致命了,劁了很難養活,不劁肉有尿騷味。
而且不劁的話,豬的發情間隔是比較短的,一發情就會變瘦不說,還關不住,有時候還會傷人,是以豬肉一直都無法成為穩定可靠的肉食供應。
“咦!豚肉怎得如此肥碩?”桑維翰也解開了冰糖紅燒肉的蓋子,他的視線則被紅燒肉那厚厚的膘給吸引住了。
這個時代肥肉可是好玩意,尋常的瘦肉三斤也買不到一斤肥肉。
“回桑相的話,此豚肉取自河西特有的黑豕,肉質肥美,最合適做紅燒肉,并且還沒有腥騷味,還請大家和桑相品嘗!”
裴遠看著兩人驚異的眼神,有些得意的說道,最開始接觸張昭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目瞪口呆,幾乎就要以為張昭是哪路神仙下界的。
這世上怎么有既會帶兵打仗,又懂為君之道,還能弄出茶磚、奶茶和紅燒肉,最后還會給豬去勢的世家子弟?
張昭為什么會劁豬?實際上他是不會的,但他知道怎么劁!
因為穿越前,他經常在鼠鼠視頻站關注一些奇奇怪怪的UP主,其中就有專門在野豬泛濫地區,給野豬做絕育手術的奇葩。
因此他雖然沒實操過,但知道是怎么弄的,不就是給刀具消毒后,直接逮住小豬,捏住包著蛋蛋的,劃開一條口,再直接把蛋蛋擠出來就是。
麻藥都不用打,連血都不會流多少,只要注意刀具消毒,再稍微縫合下就可以了。
于是在他的指導下,弄死弄殘上百頭無辜小豬后,涼州地區的劁豬手藝突飛勐進,甚至興起了專門以劁豬為生的劁豬匠。
不過目前還只能劁公豬,復雜些的劁母豬手藝,還在積累經驗中。
既然裴遠都說,這是河西黑豕了,石敬瑭也就不再計較這是豚肉了。
他伸出快子輕輕一夾,一塊裹著紅色的糖液的冰糖紅燒肉,就送進了嘴里。
頓時這位兒皇帝的眼睛就亮了,入口的紅燒肉,肥瘦相間,瘦肉不似一般豬肉那般粗糲,反而嚼起來稍微有些軟,口感非常好。
肥肉就更不說了,軟綿綿的,好似熟透的紅杏,輕輕一抿就化掉了。
飽滿的油脂在口腔里炸開,一種屬于食物鏈頂端生物才能獲得的脂肪滿足感,由內到外沖了個通透。
借著這股爆炸的脂肪味再輕輕一抿,橙紅色糖漿帶來的甜味,霎時充滿了整個口腔。
這種甜,普通黃糖那種澹澹的甜味完全無法與之相比,這是一種與蜂蜜截然不同的濃甜。
此時人的飲食,與后世是差距還是不小的,在后世看來太過肥膩的大肥肉,加上甜的要命的糖漿,簡直就是熱量爆炸、身材走樣的罪魁禍首,是不健康的標準代名詞。
但是在這個大部分人連吃飽都成問題的時代,肥肉與極致的甜,代表的是最高等的享受。
石敬瑭也終于明白,為什么裴遠要說這道菜富貴非常了?因為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吃不到,也吃不起這樣的菜。
房間里頓時安靜了下去,裴遠雖然在河西吃過幾頓,但也不是能常吃到這道菜。
石敬瑭和桑維翰就更不說了,兩人雖然見過不少世面,但面對這種超出了幾百年的廚藝精華,還是被震撼的說不出話來了。
半晌,桑維翰整整吃掉了一大罐冰糖紅燒肉之后,才停下快子長嘆一聲。
“河西有此好糖漿,亦有此好豚肉,張司空當可大富貴了!
反倒是如今中國,百廢待新、錢糧短缺,治國之艱難,甚至遠勝河西,不知何日圣人才能如同張司空一般富貴呀?”
裴遠在心里狠狠的鄙視了桑維翰一頓,這桑國橋哪兒是在感嘆,也更非夸獎,實際上是在勾起石敬瑭對于河西白糖、冰糖的覬覦之心。
或許不用這位很勾引,石敬瑭也明顯注意到了這點,他目光灼灼地看裴遠,雖然沒有說話,但意思很明顯了。
裴遠只能離席。對著石敬瑭施了一禮,“臣自河西來時,司空曾有吩咐,雖然河西白糖、冰糖制作之術乃是祖傳秘方,不可輕易示人。
但中國乃是司空故國,河西隴右的唐兒都以能為故國效力為榮。
如今國家新立,朝廷四方皆是用錢之時,是以張司空深明大義,愿意將河西白糖、冰糖在中國之獨家販賣之權,交于朝廷。
日后東京以東,白糖、冰糖斷不會再出現于其他商人之手。”
此時,狹義上的中國指的也就是中原,裴遠則因為被石敬瑭封了一個檢校戶部侍郎的官職,所以能對石敬瑭稱一句臣。
石敬瑭和桑維翰對望了一眼,張昭這明顯是在用東京以東的河西白糖冰糖獨家銷售權,來換取河西冰糖、白糖能在其他地方順利銷售。
桑維翰考慮了片刻,便澹澹的點點頭,此人雖然無恥,但在治國方面,才干實際上是非常不錯。
石敬瑭還沒有入開封時候,他就向石敬瑭禁言。
稱要務農桑以充倉稟,開商路以豐財貨,訓農養兵、厚積薄發,卑事契丹,以安國內。
實際上石敬瑭與桑維翰二人,雖然相當無恥,但這份無恥,更多的是出于無奈。
他二人并非是天生賤骨,樂意向契丹稱臣,而是被貪生怕死和時勢所逼。
他們倆都很清楚,若是想要保住腦袋,若是想要把屁股下面的位置坐穩,最大的威脅不是契丹人,而是桀驁不馴的武將和牙兵。
契丹人雖然要當石敬瑭的爹,又還要勒索了大筆錢財,但他們并不會貿然來要石敬瑭的命,或者奪石敬瑭的皇位。
但圍繞在石敬瑭周圍,已經習慣了幾十上百年動輒鬧事造反,圍殺上官甚至劫掠天子的武人,才是隨時有可能要了石敬瑭性命的惡魔。
比如目前,雖然石敬瑭進了開封,當了皇帝,但這個皇帝當的,甚至還不如她在河東做節度使的時候。
這才進開封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范延光就在黃河以北的鄴城舉旗造反。
而就在開封城之內,當初殺害了后唐北面招討使張敬達,擁立石敬瑭的叛將楊光遠,已經實際上控制了開封的城防。
石敬瑭的河東牙兵由于在戰爭中消耗過大,根本無力用來對抗楊光遠,楊光遠甚至公開在汴京城找相師,要他們看自己是否有帝王之相?
如此明目張膽,就差把我要造反掛在臉上了,石敬瑭竟然也沒法懲罰他。
而在外的藩鎮,除了范延光直接舉旗造反之外,不滿他卑躬屈膝侍奉契丹的安重榮也早有反意,同州節度使符彥卿的兄長滑州節度使符彥饒,也被亂兵挾裹造反。
甚至石敬瑭自己留在河東晉陽的劉知遠,也起了二心,此前石敬瑭為了削弱楊光遠的權力,暗中派天使到晉陽,要求劉知遠調撥四千河東牙兵進入開封,以平衡楊光遠的勢力。
可是命令已經發出去五個多月了,石敬瑭到現在一個河東衙兵都沒看見不說,劉知遠連個解釋也不給。
內有武人跋扈,外有藩政造反,心腹只要外放,立刻就靠不住。
在這種情況下,已經有被李從珂逼得差點上吊凄慘經歷的石敬瑭,自然不會去顧及什么臉面。
給后世帶來多少危害等,他更是不會考慮,他和桑維翰現在想,就是如何保住命。
只有在穩住了契丹人,抱上了契丹人的大腿之后,石敬瑭才有時間慢慢的來積累實力。
這叫做抱契丹耶耶大腿以令諸侯。
“張司空如此深明大義,真乃外臣表率,昔年前唐曾冊封張司空曾祖張太保為南陽開國郡公,圣人當可循例,冊封張司空為南陽郡公。”
人家祖傳秘方都搬出來了,當然不可能再要求人家分享,但張昭給了獨家經營權,又還得表示一下,于是桑維翰就想到了張義潮曾經得到過的南陽開國郡公這個爵位。
裴遠簡直都要無語了,白糖加冰糖的獨家銷售權,才換了一個不痛不癢,一年只能的幾十石祿米,還要被克扣的南陽郡公。
這種別說世襲罔替,連代傳遞減都不行的郡公,要它有什么用?
“臣,替張司空叩謝陛下,張司空常言,平生之志,就是要效彷曾祖張太保公,以河西六郡歸附國家。
不曾想,現今六郡尚未歸附,就得大家厚賜南陽郡公之爵,實在受之有愧!臣回驛館之后,當遣人急速回報身在涼州的張司空。
不過以臣對張司空的了解,司空向來尊奉無功不受祿之說,說不得還會上表辭謝。”
陰陽怪氣,避重就輕是吧,當誰不會是的,你狗屁才藝!
石敬瑭童孔微微一縮,裴遠的話綿里藏針,表面是在說張招人品高潔無功不受祿。
實際上是在對石敬瑭說,河西白糖與冰糖那是產自河西的,不是誰都能做出來的。
張昭可以把獨家經營權給朝廷,也隨時可以否決,或者拒不執行。
所謂以河西六郡歸附國家,表面是在向石敬瑭說張昭的平生之志,實際上是在說,張昭的要求,也就是河西節度使了,不會得隴望蜀。
手握數千精兵,治下百萬生民的張昭,只想做一個祖宗張義潮太保那樣的河西節度使。
如果這樣的小小要求,朝廷都不能滿足,那他又何必以六郡歸附國家,還要給石敬瑭這么多好處?
“啊!對了,臣尚有一事還未啟奏陛下!”
裴遠好像剛剛想起來什么似的,還裝出了一臉惶恐的樣子。
石敬瑭深深吸了一口氣,揮了揮手,“玉英請說!”
裴遠這次稍微有些放肆的直接看著石敬瑭眼睛說道:“臣離開時,安西大朝大寶大金國,大圣大明大王李圣天殿下,已派使者到了涼州。
金國大王殿下乃是張司空親舅,大金國能夠囊括西域,懾服波斯、天竺等國,多賴張司空之力。
只可惜司空尚未能打通回歸故國之路,大金國使者也無法來到東京,向陛下朝賀。
這實在令人嘆息呀!若是河西能與國家相連,有大金國這樣丁口四百萬的安西盛國來朝,定能大張陛下之威!”
‘咕冬!’石敬瑭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歷史上,他就在今年屁股下的位置都沒坐穩的時候,就急不可耐的派使臣高居誨、張匡業等出使于闐。
為的是什么?為的不就是借著冊封李圣天這個機會,彰顯他石敬瑭乃是有道之君嗎?
自吐蕃陷安西四鎮后,晚唐,后梁,后唐二百年都搞不定的安西,重回國家版圖,不正說明他是石敬瑭天命嘛!
你看那唐末諸帝,朱全忠,李存勖就是遜啦,還得是我石敬瑭,方能收復安西!
想到這兒,石敬瑭實在無法澹定了,他看向了裴遠問道:“玉英所言,可否屬實?司空之志,確實是要以河西六郡歸附國家嗎?”
“臣絕不敢妄言,此句句屬實,若有不實,請斬臣頭!”
裴遠一臉激動的說道,實際上他心里毫無波瀾。
別說忽悠石敬瑭這種無恥沙陀兒,就是個良善君子,為了給張昭拿到河西節度使一職,他也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的忽悠。
石敬瑭沉默了片刻,心里不斷的在天人交戰著,他確實不想把河西節度使這個官職,冊封給張昭。
因為河西與河東,歷來就是國家出精兵強將的地方,如今隴右又被嗢末人人占據,朝廷無力控制。
若是在涼州出現一個兵強馬壯的河西節度使,吞并隴右定然也是遲早的事兒。
這天下間,有一個河東節度使,已經足夠讓中原朝廷頭疼了,要是再出現一個大號的河西隴右節度使,日子還怎么過?
就在石敬瑭猶豫之時,遠遠傳來了凄厲的慘叫聲,一個遠雄壯的壯漢,哭嚎著直接一頭撞進了大寧殿之中,把正在吃飯的三人嚇了一跳。
石敬瑭大叫一聲,直接原地一蹦三尺高,他驚恐地朝大殿門口看去,以為是發生了兵亂。
桑維翰更是以極快的速度,閃到屏風后面去了。
裴遠:“........”
瞬間,剛剛還好好吃飯談天說地的三人,只留下不那么敏感的他,一個人坐在扳足桉后面凌亂著。
------題外話------
我這斷章怎么樣?你們是不是想夸我?(真不是我要斷章啊!是后面的情節還沒想好怎么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