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唐兒歸  第324章 搭起臺子唱大戲

類別: 歷史 | 五代十國 | 瀚海唐兒歸   作者:人到中年紙老虎  書名:瀚海唐兒歸  更新時間:2022-07-24
 
要把一個人的好名聲建立起來,那是非常不容易的,不但要真真實實的做好事,還要有人給你宣傳,自己更要會宣傳。

但把一個人的名聲搞臭,那就太簡單了,特別是王鎮將這種本來就手腳不干凈的人。

他這臭雞蛋之所以還沒臭,只是在一群毫無下限的武瘋子中對比起來,顯得不那么爛而已。

張昭裝備了兩手雙管齊下,一方面提升歸義軍的形象,一方面找到王鎮將的黑點,開始擴大化處理。

提升歸義軍形象,最好的手段就是軍隊的軍紀。

于是驚魂未定的渭州居民發現,這些進入了渭州城的歸義軍,軍紀好的他們不敢相信。

張昭那句借鑒來的‘殺一人如殺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可不是隨便說的。

歸義軍進城三天,未嘗殺一人,不!應該說連無故毆打他人都沒有,更沒有奸淫擄掠,并整體上保持了極好的態度。

進城第一日,歸義軍的士兵們就主動幫助被大火波及的居民修補了房屋,抓捕了十幾起借機生事、偷盜的犯罪分子,并且把家在城中的士卒繳械后都放了回去。

第二日則在路口架起了鍋,凡是家中窘困,因為戰事買不到米,或者沒錢買米的,一人一天可以領一大碗黍米飯和一點咸菜活命。

剛開始沒人敢來,但漸漸的,實在有人扛不住饑餓選擇冒險出來,但最后發現,這是真的在放糧救命,沒有任何陰謀。

經過一個上午的放飯,到了下午,感覺已經沒什么危險的居民,陸陸續續的開始出門,試探著恢復和生產生活。

等到第三日,市面就基本恢復,渭州城的居民發現這些歸義軍大兵確實很友好之后,就開始正常出門。

上午是找活的男人們出來了,他們還要去城外耕種等,下午女人也開始敢上街,小商販們和城中食鋪、藥鋪都自行開門。

到了第四日,孩童們已經敢在軍營外嬉笑玩樂,他們也喜歡在營門外嬉笑玩樂。

因為可以出營休息的歸義軍士兵們,有時候心情好了,會給他們一些小零嘴。

當然,士兵們一般是舍不得的,給小孩零嘴的士兵,都是張昭安排好的。

渭州州衙對面,有一大塊空地,這里原本是平涼縣縣學所在,不過縣學在戰亂中被摧毀后,就沒有復建,反正這里也沒了幾個讀書人。

而今天,張昭命人在這里打起了高臺子。

臺子上,有提著銅鑼和其他鼓樂伴奏的樂手,有聲音洪亮的說書人,還有幾個穿著華麗衣裳的‘演員’。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信息的傳播速度還真挺慢的,涼州一帶大唐英雄全傳已經成了社會中頂級流量,三歲孩童都能說出其中一大段名字了,但在幾百里外的渭州,竟然沒有一個人聽過。

不過沒聽過不要緊,這種喜聞樂見,穿越了幾百年而來的小說,瞬間就抓住了所有渭州人的心。

從說書先生說第一回開始,只用了一刻鐘,之后這臺子上就被圍的水泄不通了。

郭天策滿意的點了點頭,拉住負責管理說書人的小吏說道:“下午只講一回英雄傳,其余的都講張太保復河西和佛陀下界孫承祖業。”

所謂張太保復河西和佛陀下界孫承祖業,是隸屬于河西節度使掌書記,也就是郭天策直管的政宣房新編的兩個故事。

這是用說書和表演結合方式演繹的,類似后世小品的兩個節目。

張太保復河西很簡單,就是講張昭的曾祖父張義潮老來立志,以四十八歲高齡起兵推翻吐蕃暴政,使河西十一州再回故國,最后秉承忠義,交出權力于長安安享天年的故事。

佛陀下界孫承祖業,實際上是兩個故事。

前者是給我張司空加了一圈光環,說他乃是天上神佛下界,還去了天竺靈鷲山佛祖得道之地修行,被河西僧俗尊為法王菩薩的事。

后者則是講張昭少有大志,雖然出身起,家業就已經破敗,但他毫不氣餒,暗中學習兵法韜略,練就武藝,以智謀戲耍那些奚落他的人,用武力痛打惡霸為百姓出氣,最后終于奪回祖業的事情。

最開始的時候,郭天策等人還對這套不怎么感冒,覺得地盤是要靠馬上得來,搞這些沒有意義。

但后來發現,效果出奇的好,慕容信長去收攬鄯東吐谷渾三部的時候,人家一聽是歸順張菩薩,那是紛紛來投。

而在渭州,這次的重點,還是放在了張昭痛打惡霸,為百姓出氣這一段上。

沒錯!這惡霸的名號,張昭已經給王鎮將預定了。

張榮寶尋了個離臺子最近的地方,還自帶了一個打磨好的樹墩子,正好用來坐一坐,節省下體力。

他祖輩都住在渭州城中,據說祖上也是當官的官人,但到了他這一代已經落敗。

年輕時說了一個婆姨,不過還沒過門就不見了,確確實實是不見了,找了好多年都沒找到。

有人說是落水被沖走了,也有說被大蟲給吃了的,反正就是沒了。

蹉跎到現在,十幾年了,張榮寶還是孑然一身,婆姨沒了之后,他就徹底灰心了。

家里最后的幾畝地也賣給了王家,自己也靠給王家打打短工,混個餓不死就成,反正無牽無掛。

“咦!咦!咦!怎的說起這個了?這張太保是誰啊?不是該說秦瓊賣馬呢?”

結果,剛在自己的小凳子上坐好,好不容易等著說書先生開始了,結果說竟然跟上午不一樣。

不過他都囔兩句,也沒人理他,張榮寶也習慣了,反正他說什么,也沒人聽,現在人家浪費唾沫白說故事給他聽,他也沒資格挑不是?

不過聽著聽著,張榮寶就覺得這張太保的故事還是挺好的,而且還是他本家。

當聽到張太保四十有八還起兵打跑吐蕃人,張榮寶既羞愧又向往,覺著好像要這么轟轟烈烈活一場,才不枉人世間來一遭。

聽到最后,所有人都明白了,原來這張太保就是前幾天剛進城的張司空之曾祖父,這么看來,張司空是大忠臣的后人啊!

陡然間,這些渭州人對張昭的好感就上了一個臺階,中國自古就有忠臣崇拜的風俗,想來忠臣之后,定然也會是大好人大忠臣。

同時,渭州人也對河西歸義軍淪于胡塵一百多年的歷史,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張榮寶身后的郭老夫子顫抖著向太上拱了拱手,“百五十年,尚記得束發右衽,還能牽掛著要歸國,張太保和張司空祖孫,真是大英雄啊!”

“百五十年,祖孫幾代失志不渝,實乃忠臣義士的楷模,難怪城內的歸義軍大兵,軍紀嚴明,真忠義之師!”一個州衙官文書小吏,也站起來夸贊道。

一時間,各處都是發自內心的稱贊和崇敬的感嘆,張榮寶也點了點頭,覺得這些河西人是真的不容易,被吐蕃人奴役了,朝廷也不管他們,還要自己的起來反抗。

好不容易歸了國,可也沒落得好,但人家就是不忘記唐兒身份,張太保沒了,張司空又接著帶領眾人尋找歸國的路。

臺上的說書先生還在繼續,聽著,看著,張榮寶彷佛內心有什么東西被觸動了。

原來臺上正演到惡霸故意勾結稅吏,在沒有秋收的時候催繳秋稅,以此逼迫農人欠下利滾利。

等到秋收,農人哪怕一粒糧食都不留,但還是不夠還債,惡霸就借此機會,拿了農人的土地抵債,種種巧取豪奪,欺男霸女不一而足。

忽然,一個矮壯的身影,一下蹦上了臺子,眾人嚇了一大跳,負責維持秩序的幾個歸義軍士兵正要上前,矮壯的身影就哭嚎了起來。

“小民有冤情啊!請張司空為某伸冤啊!”矮壯身影邊喊,邊把手里發黃的狀紙給舉到了頭頂。

“小民要訴王三官人,三年前,王三官人欺我老父不識字,明明我們只借了他三貫錢,被寫成了五十三貫錢,還不起就收走了我家二十畝地抵債!”

“這不是李家那傻小子嗎?不過事情好像是真的,王三官人確實拿走他們家二十畝好田!

這是不要命了啊!他還在軍中討生活,得罪了王三官人,不得被人尋個理由打死?”

有人認出了前來告狀的傻小子,難以置信的感嘆道。

王三官人正是王鎮將的侄子,在軍中任隊正一職,出了名的孔武有力,李家傻小子這么去告狀,回頭就麻煩了,而且這歸義軍的司空,給不給他伸冤也不一定呢。

聽眾疑惑間,又有人跳上了臺子,正是李火長,他也舉著一紙訴狀嚎叫了起來。

“某要訴王鎮將,十年前,他強擄我阿姐為奴,六年前病故,連個尸身都沒見著,求司空給某做主啊!”

張榮寶勐地站了起來,他難以置信的看著臺上的李火長,原來,李火長的阿姐,就是張榮寶那未過門就失蹤的婆姨。

一瞬間,張榮寶只覺得一股熱血,勐地沖上了頭頂,以至于他人都有些恍忽了起來。

“李二郎!不是說你阿姐不見了嗎?你明明知道,為何卻不說給某聽?”

李火長看了張榮寶,臉上露出了羞慚的神色,“阿爹說王家勢大,不讓告訴你,我們去要人都被痛打了一頓,你去要人,不得讓王家打死啊!”

“啊!”張榮寶慘叫一聲,直接癱倒在高臺上嚎哭了起來。

“怎么會這樣?王守業我入你娘啊!司空官人,你要為小民做主啊!”

當年張榮寶未過門的婆姨李家大娘子失蹤前,就已經跟他黏黏湖湖分不開了。

及至失蹤,張榮寶就跟失了魂了一樣,加上緊接著父母就相繼病死,張榮寶直接頹廢了。

他安葬父母后,跑遍了周圍的幾個州縣,就是想打聽到心上人李大娘子的消息,無論是死是活他都想知道,可惜最后花光了家產還一無所獲,遂就開始擺爛混日子。

這一刻,張榮寶內心的委屈和悔恨,以及對初戀的思念,如山湖海嘯般爆發了出來。

若不是有這檔子事,他當年也是個有為青年呢,拜名師使得一手好槍棒,還進過蒙學,認得幾十個字,稱得上能寫會算,這些在李大娘子失蹤后,一切就被毀了。

只不過,他沒看到李火長臉上一閃而逝的苦笑與尷尬,他長姐李大娘子,確實是被王鎮將擄去為暖床婢了。

但是,卻是給了錢的,他父親后來也是同意了的,所以才要瞞著張榮寶。

隨著張榮寶的哭嚎聲,不斷有人跳上臺子,有手里舉著訴狀,沒有訴狀的,則跟張榮寶一起,拖家帶口哭喊了起來。

下面聽書的人有些懵,前兩天大家還說是王鎮將救了大家,要在神佛面前給王鎮將求福,怎么這一瞬間,就有好多人狀告王鎮將呢?

不過緊接著,就有一些,確實被王鎮將或者其家族欺負過的人,心里也隱隱有了些渴望,渴望王鎮將倒一倒霉。

只是他們不確定,這張司空,真會為他們出頭?不會官官相護?

當然他們更沒注意到,這些上來告狀的人,基本都是在西城門值守過的兵丁或者兵丁們的親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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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一萬四千字了,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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