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的橫海軍節度使本來應該是馬全節。
這是位勐將,陽城之戰中,曾在白團衛村與李守貞一起逆風勐沖契丹軍。
戰后馬全節被任命為鄴都留守,本意是為大軍提供后勤支持,可杜重威旋即在滹沱河投降,契丹人很快就兵臨了鄴都城下。
馬全節不愿侍奉耶律德光,于是去職歸鄉。
但耶律德光不介意,還故作大度的任命他為滄州橫海軍節度使,命他到東京拜見。
馬全節無奈只能照辦,臨行去東京前,有人譏諷他全節不能全節,馬全節又羞又怒,病逝于途中。
歷史上馬全節之死,還挺有魔幻色彩,說他數年前就任潞州昭義軍節度使的時候,納了一個歌姬,養在外室。
后來有人向馬全節誣告,說他養的這個妾室給他戴了綠帽子,馬全節極為憤怒,沒有調查就派人殺了這個歌姬,最后才知道,歌姬根本沒有與人通奸。
就在此次馬全節奉詔去就任的途中,忽見歌姬身穿盛裝深情款款的前來相邀,“我已得請,邀請公俱行。”
馬全節這才勐然發覺,歌姬已經去世兩年多了,還是被他命人所殺。
驚醒之后,馬全節自知命不久矣,從容對家人說:“我命不久矣,且備好棺槨,準備后事吧!”
結果沒幾天之后,就真的去世。
而張鉊之所以熟悉這個故事,并不是在后世聽說,而是來到了這個時代才知道的。
因為臨行之前,和凝專門為張鉊介紹過馬全節這個人。
因為此時的河北,不應該是三將門,而是四將門。
而且馬全節的名聲,比起符彥卿、高行周和皇甫遇都要好。
這四人中,符彥卿出身名門,父親還是李克用的十三太保之一,符彥卿也自小被李克用養在宮中,實際上是王忠嗣那樣的皇室近親。
加上符彥卿還有社牛屬性,因此到處都吃得開,說他好話的人很多。
但比起符彥卿的武藝和忠義,其為人油滑、交游廣闊才更為出色,其喜愛飛鷹走狗,屬吏下人犯罪,無論大小,只要奉上雄鷹、名犬,符彥卿一定會赦免他。
這不是說符彥卿就有多壞,而是符彥卿出身名門,從小錦衣玉食,對于底層百姓的艱難辛苦以及與之相對的生活狀態,無法產生任何共情。
因此他在朝廷層面人人稱贊,底下百姓卻少有稱贊符彥卿的。
高行周同樣出身名門,是一個典型的五代武將,不是特別殘暴,但也不是特別親民,加之為人又憨厚了些,因此名聲也一般。
至于皇甫遇,忠義到真的是忠義,但為人應當是與張鉊身邊張昭忠(蠻熊)、王通信這號子的差不多,收攏到身邊,就是無敵的將帥,放出去方鎮,那就是個禍害。
他在潞州、河陽等鎮任上,執政粗暴,執法殘暴,行政完全按軍法來,民多苦之,歷史上如果不是忠義殉國,名聲不見得有多好。
但唯獨馬全節,是此時的一朵奇葩,這個奇葩不是后世帶有貶義的那個詞匯,而是它的本意,馬全節就是五代一個奇特而優秀的將帥。
此君生于魏博鎮牙兵這個軍事民主的環境中,卻素知忠義,與其他動輒脅迫上官的魏博牙兵不一樣,馬全節一直謹守本分,事母極孝。
同時,馬全節還很重視文人的作用,并不因為他出身魏博,就鄙視文人,反而馬全節的節帥配置中,以掌書記為首的文吏謀士班子,一直非常受重視。
這讓馬全節一個早逝小校的孩子,從魏博這樣的兇險之地一路做到國家高層,從沒在關鍵時刻失過手。
最重要的一點,則是馬全節起自底層,非常能與底層民眾共情,只要他就任過的方鎮,卸任的時候,百姓都哭著喊著不讓離開。
歷史上,石敬瑭擊敗安重榮之后,命杜重威鎮守鎮州,馬全節鎮守定州。
杜重威是馬全節的老上級,帶頭在鎮州遭受水旱蝗大災的時候,囤積居奇甚至搶奪民財,其他各鎮也有樣學樣,只有馬全節沒有跟隨。
有定州義武軍牙將跑到馬全節署衙中建言,讓馬全節也效彷杜重威害民以自肥,甚至威脅不照辦,下面的軍士定然不滿。
馬全節一邊安撫軍士,一邊嚴厲鎮壓那些心懷不軌的牙兵牙將,一邊情深意切的義武軍上下說道。
“邊民遇蝗旱,而家食方困,官司復擾之,則不堪其命矣。我為廉察,安忍效尤。”
馬全節火速懲戒了想要害民的苗頭,又對其余兵將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兩手準備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當時河北各地百姓都苦不堪言,只有他鎮守的定、易等州沒有出現害民之舉,仁義之聲,遍及各州縣。
可以說,河北四將中,馬全節單論武力,一定是最差的。但是綜合素質,馬全節甩了其他三人不知道多少條街。
張鉊當時聽完馬全節的事跡,都覺得極為可惜,此君去世時不過五十四歲,若是能如安審琦、高行周這樣長壽的話,才是鎮守河北的最佳人選啊!
而得益與馬全節的好名聲,河北土豪,特別是滄、瀛、漠、易等州的土豪,非常信任馬全節。
加上馬全節在十年前就任過三年滄州橫海軍節度使,契丹入中原后,又再任滄州橫海軍節度使,雖然他本人沒有上任,但長子、次子以及族人親信,都是提前過去了的。
大軍出征時,和凝特意建言過張鉊,說如果大軍到了滄州之后,馬全節長子馬思忠、次子馬思義沒有親自來投靠,那就一定要小心。
因為如果這兩兄弟投靠了契丹人,那么高行周就不一定能掌控當地的局勢,大軍在滄州收到的情報,很可能摻了水分,甚至是完全作假的。
于是張鉊引中軍主力到達滄州東光白橋和南皮之間后。
哪怕按照情報,契丹大軍已經開始快速南下,雙方的先頭探馬就要觸碰到的關鍵時候,張鉊仍然命令大軍停下來修整一天。
因此張鉊此次突襲,對于契丹人是保密的,但是對于滄、瀛、莫的高層土豪們,并不是特別保密。
馬全節之子馬思忠、馬思義兄弟這樣的,一定會知道他大軍的位置。
張鉊冒險在這里停一天,馬思忠、馬思義還不來拜見,就一定是投靠了契丹人。
那么張鉊就要等待慕容信長去撒網追捕,確定契丹大軍的蹤跡。或者直接回頭,來個好馬偏吃回頭草,先打劉知遠。
慕容信長當然知道這事的重要性,但比起身為皇帝,必須要謹慎的張鉊來說,慕容信長更大膽也更自信。
因為純粹從軍事層面來說,滄州土豪并沒有那么重要,不然的話,契丹人哪敢從幽州出發走滄州南下。
契丹人這么安排,只能說明,滄州本地土豪實力有,但還沒到能硬抗大國之軍的地步。
所有慕容信長的安排很簡單,他親率主力繼續按照高行周獲得的情報,去搜尋契丹軍隊的蹤跡。
一面命令章西豹和高行周兒子高懷德一起,直接去‘說服’馬思忠兄弟。
這個方法是有用的,章西豹和高懷德剛出現在滄州城附近,馬思忠兄弟就帶著數十滄州本地土豪,出現在了張鉊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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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被章西豹和高懷德抓過來的,人家是先讓人通報,然后自己過來的。
馬思忠三十來歲,方面闊口,屬于那種非常正面的長相。
其弟馬思義二十三四歲,上長下短,非常符合此時的審美觀。
因為中國古人可不怎么喜歡大長腿,通常以上長下短為貴人之相。
馬思義不但上身長,雙手更長,這可是用弩箭高手的標準身材。
馬思忠一見張鉊,立刻就拜倒在了塵土之中,口中嗚咽道。
“滄州百姓,深受北虜壓迫,自石氏出賣燕云十六州后,苦難更重,今日終于撥的云開見天日,等到陛下前來拯救了。”
張鉊臉色一肅,露出了幾分不忍之色,疾步走過去的同時,還長嘆一聲,好像深深為滄州百姓受的苦感同身受一般,他扶起馬思忠。
“家貧思賢妻,國難思良將。滄州百姓苦難,正是家中無賢妻,國家無良將所致。
朕提大兵到此,為解救百姓而來,但要打殺北虜,為我千萬枉死之靈復仇,奪回石氏出賣的燕云十六州,還需天下人同舟共濟。
惜乎馬太師已然病逝,不然當為河北良將。”
拼演技嘛,誰不會似的。張鉊這番話,很明白的表達了只要馬氏兄弟和滄州土豪愿意真心歸附,張鉊絕對可以重用,甚至托付一部分收復燕云之事。
馬思忠大喜的抬起頭,不是為了張鉊口中的許諾,而是張鉊表現出來了極高的帝王水準。
演技,歷來就是帝王的法寶之一,一個連心懷天下,君臣相得都表演不好的君王,很難讓人相信他是一個英雄之主。
于是馬思忠再次拜伏了下去,因為他看出了張鉊的段位,是很高的,現在可以進行下一步的了拉扯了。
拜伏下去的馬思忠嚎啕大哭,“陛下....臣父并非是病逝的啊!臣父一生忠義節孝,把這四個字看的比性命還重,更常以這四字教導臣兄弟幾人。
當時契丹主以家人脅迫,要臣父親去東京拜見,臣父對臣說,上不能保家衛國,以致國都淪喪、天子受辱。下不能保護鄉梓,使北虜各處剽掠。
如今忠義無存,怎能還屈膝去拜虜主?是以不進飲食,不嘗湯藥,以身殉國了啊!
皇甫太師以身殉國海內皆知,天子贈常山郡王,謚忠愍。我父死于鄉間驛館,無人知曉,請圣人為家父做主。”
張鉊勐地看向了地上嚎哭的馬思忠,立刻意識到了地上這個馬思忠,絕對是個高手。
難怪和凝特意提醒,馬氏兄弟皆有才干,一定要確定他們是否前來歸降。
馬全節的死,怎么說呢,可真可假。
真的是,馬全節這種人,肯定是不愿意去朝拜耶律德光,又被契丹人拿住家人,悲憤之下染病去世是極有可能的。
但如此剛烈的不進飲食、不嘗湯藥自殺殉國是否是真的,肯定值得推敲。
但馬思忠當著張鉊的面這么說,就是要將這事確定下來,為父親馬全節撈取一個大忠臣的名聲。
而忠這個字,又是張鉊最為推崇的。
君不見皇甫遇的侄子皇甫沖不過是個騎將的本領,但如今卻在親軍做都頭,還被欽定外方趙州做兵馬督監。
子皇甫杰還在總角之年,已經封常山伯,還被張鉊養到了宮中,與皇子公主為伴,日后最低尚個公主是有保障的。
就連皇甫遇的親隨杜知敏,一介武夫什么都不懂,那也是憑著忠臣義士這個光環,進入了宿衛番上的親軍之中。
在如今的張周,什么招牌,都沒有忠臣孝子的招牌好用。
只要父親馬全節成了大忠臣,他們馬家還少得了高官厚祿和寵信?現在封不封官都無所謂,日后一定大富大貴。
所以張鉊只聽了馬思忠的這番話,就明白,要么是馬思忠是個大才,要么他身后有大才為參謀。
再不濟這是馬思忠的真實想法,誤打誤撞碰了大運,那至少也能收獲一個連官職都不管,只要為父親正名的忠臣孝子。
他張鉊還可以借機再宣傳一波忠義節孝,怎么都不虧。
想到這,我張圣人頭仰到了四十五度,喟然長嘆,眼中似有水光在晃動,身后本來在東張西望的楊繼業一下就肅然了。
因為時常跟在張鉊身邊的老令公知道,皇帝義父要放大招了。
果然,等張鉊再低頭的時候,眼中淚水已經流到了臉頰上,他扶起馬思忠,哽咽的說道。
“不想太師竟然如此剛烈,河北忠臣義士何其之多!惜乎石氏父子不能查。
若能重用河北義士,哪會國破家亡,致我百姓遭此劫難,忠臣義士白白流血。今日我用之,當使契丹不敢正眼南視。”
嗯,有點抄襲魏武帝的話,不過無所謂,因為細細較起來,張鉊兒女身上,還真流著幾分曹丞相的血脈。
“起居郎何在?”張鉊拉起馬思忠后,立刻高聲喝了起來。
“臣在!”隸屬于中書省的起居郎立刻到了身前。
張鉊一共任命了三個起居郎,記錄起居注,而且他自己恪守起居準則,絕不要求看起居注的內容。
恢復文臣的風骨,當先從史官和起居郎的尊嚴開始。
“馬太師忠義殉國之事,立刻記之!”
“喏!臣當詳實記述馬氏兄弟之言。”起居郎立刻答應,張鉊則欣慰的點了點頭。
起居郎說的是詳實記述,但并沒有說就會把事,記載成馬思忠說的這樣,已經略有一些風骨了。
當然,馬思忠不明白這里面的道道,他與其弟馬思義聞言后,第三次下拜。
“某兄弟,叩謝陛下為家父正名。”
“追贈馬全節為太尉、右羽林衛大將軍、陽平郡王,回京后選定謚號。
追贈馬母為魏國太夫人,封馬妻周氏為魏國夫人,長子馬思忠為滄州兵馬督監,橫海軍兵馬使,次子馬思義為右千牛衛都虞侯。”
馬全節是魏州元城人,不過鑒于魏博牙兵歷史上的名聲,后唐起魏博鎮就被取消了,李存勖建國于魏州,于是改魏州為興唐府,后晉改為廣晉府。
到了張鉊這,廣晉府肯定是要撤銷的,于是干脆用歷史上魏州用過的陽平郡這個名稱追贈了馬全節,還連帶著,讓馬全節的母親和妻子都有了封號。
馬氏兄弟得到了最想要的東西,立刻就伏在地上山呼萬歲,他身后的滄州土豪和曾經橫海軍的牙將們,也跟著山呼拜舞起來。
招攬了馬氏兄弟,滄、瀛、莫等州的情況一下就清楚了。
按照馬思忠的回報,契丹軍兵分兩路,一路自瀛州南下,一路自滄州南下。
兩路大軍在滄州州城匯合,目前大軍昨晚在滄州州城宿營,今日正出滄州城,沿著永濟渠南下。
張鉊詫異的看著馬思忠,因為他的匯報和張鉊目前掌握的情況完全一致,這么說來,之前他收到的情報,都是真的。
馬思忠知道張鉊在詫異什么,輕聲說道:“臣若不能得寵于陛下,當回鄉奉養老母,怎可因個人私利而忘公,致朝廷大軍于險境?”
張鉊大為感動,什么也沒說,只是拍了拍馬思忠的肩膀。
但熟悉的人都知道,這是簡在帝心的標志,皇帝只對自己看得上的人,才會這么親近。
既然契丹軍隊的位置清楚了,剩下的就是去干他們一炮了!
張鉊看著契丹軍隊的足跡,越看越是憤怒。
因為契丹四萬人可都是騎兵,他張鉊都從相州跑到滄州南皮附近了,契丹人還才到滄州。
要知道,相州到滄州,足足有七百五十里,而幽州到滄州,只有四百里。
契丹人走的這么慢,除了組織度不能跟張鉊比以外,極大的可能,他們還是在搞老一套,即出兵不帶糧草,完全靠一路打草谷收集。
不用說,滄州以北,一定是老弱盡殺,壯丁健婦被擄走,糧草牲畜全無,茅屋廬舍盡焚毀。
“這群畜生!傳令下去,務必全殲北虜!”
張鉊本來還準備留了耶律阮、耶律屋質等人收拾遼西,現在看來,毫無必要了。
馬思忠上前拱手說道:“圣人,契丹人出滄州城后必定會到蘆臺去劫掠鹽磚,沒有一日是搬運不走的,說不得還要在蘆臺停歇一晚。若是在他們休息之時,我神兵天降,一戰可擒!”
此時的滄州州城跟后世的不在一個地方,此時的滄州州城在后世的長蘆縣城。
而長蘆這個名字,在共和國時比滄州都出名,因為我國最大的鹽場之一的長蘆鹽場,就在此附近。
而在這個時代,后唐同光三年(925),后唐朝廷就在滄州州城以東的蘆臺設立鹽場,專門生產鹽磚,是為長蘆鹽場的起源。
鹽在此時處于什么地位,那就不用說了,蘆臺的鹽磚不但產量大,還多為精鹽。
從后唐到清朝,很多朝代都是貢品標準用鹽,所以契丹人無論如何都會出城往東,去蘆臺鹽場劫掠一番的。
張鉊立刻命令塘馬急使找到慕容信長,命令讓即刻到達蘆臺附近,搜尋契丹主力,壓縮他們的活動范圍。
中軍則立刻出擊,飛奔蘆臺,送驚喜!
慕容信長其實已經摸到了距離滄州州城不足三十里的地方,因為經過搜索和綜合判斷,慕容信長和高行周等一致認定,情報沒有錯誤,契丹人就是在正在滄州一帶運動。
而到了滄州州城附近,不斷遭遇的小股契丹游騎,也證實了這個判斷。
接到張鉊軍令的時候,高懷德正擊垮了一支契丹小分隊,斬殺十數人。
慕容信長當機立斷,派馮繼業親自前往中軍匯報情況,他則率主力渡過永濟渠,繞道滄州州城以北,堵住契丹人北歸的路線。
在派章西豹帶著二百騎偽裝成契丹人,準確探查契丹人的行蹤。
章西豹膚色黝黑,臉上掛著常年歷經風沙吹拂后留下的細細傷口,雖然已經跟隨張鉊富貴七八年了,但他還是保持著相當的游牧民族習慣,不愛洗澡幾乎就是章西豹最為顯著的特點。
但正因為如此,章西豹很好的保持了一身濃郁的羊騷味,皮襖子一裹,跟他以前在鄯州放羊時,幾乎一模一樣,任誰看了,也會認為他是一個正宗草原牧民。
而他這兩百人,百分百都是牧民出身。
別忘了,張圣人還有個泥撅尹利可汗的大汗稱號,這個稱號在中原都快沒人提起了,但是在涼州往西,那是威名赫赫。
整個大漠以西的陰山、阿爾金山、天山,所有的草原部族都認尹利可汗這個尊號的。
順從的部族,才有從安西和北庭以及瓜沙得到貿易的權力,能換取糧食、茶磚、布匹、糖以及少量的鐵。部落里面的牛筋、牛皮、牛角各種皮草、皮子也能得到銷售。
加上河西佛教的加持,按照習慣,每年都有大量的草原部落王子,千里迢迢到東京來成為大汗身邊的質子。
加上早就臣服的拔悉密、回鶻諸部、烏古斯,張鉊身邊有差不多兩千精銳的草原騎兵,在安西、北庭、河西就更多了。
章西豹帶的這兩百人中,各部大小王子、小王,足足有三四十人之多,其余也是各部落王子帶來的族中勇士,含金量滿滿的。
比耶律阮在鴛鴦泊忽悠的那些窮的耗子都流淚的窮苦牧民,含金量高多了。
阿羅闍也在其中,他就是那個在鴛鴦泊不肯臣服耶律阮而被關押起來,打的渾身是傷的乃蠻部小首領。
阿羅闍一聽就知道是個帶有佛教意味的名字,淺顯的翻譯,就可以直譯為王。
這顯然不是阿羅闍的真名,而是他幾千里跑到東京后,張鉊獎勵他忠心耿耿,賜予的名字。
此時,正是乃蠻部的形成時期,他們脫離了傳統的黠戛斯人范疇,不斷從阿爾泰山南下,到北庭甚至尹犁河谷一帶游牧,在接觸到河西佛教后,迅速就被俘獲。
因此阿羅闍才會不滿某些黠戛斯人背叛大汗,去拿耶律阮好處的舉動。
在阿羅闍看來,張鉊不但是泥撅尹利可汗這么簡單,還是佛祖閉關之后,留在世間的唯一真神無上天法王。
背叛無上天,死后是要入十八層地獄,輪回到畜生道的。
永濟渠邊,慕容信長引主力往北而去,章西豹、阿羅闍,以及一票各部王子、勇士都跪坐在地上,虔誠的吟唱無上法天度厄解難經。
等到吟唱結束,耶律思忠站了起來,對章西豹和阿羅闍說道。
“遇到契丹人,我們就說是從上京道魚兒濼來的,那里是我的家鄉所在,不會出問題。
遇到黠戛斯、烏古斯等人,就由阿羅闍出面,他們也看不出破綻。”
耶律思忠當然是契丹人,但原本不姓耶律,而是護送耶律阿不里到涼州去的契丹隨從。
張鉊使了一招特別狠的陰招,他把跟隨耶律阿不里西行的所有契丹人,都賜姓耶律,然后一一賜名。
而且明擺著告訴他們,征服契丹后,就會把廣袤的契丹土地,封給他們。
到時候冊立耶律八部,以忠孝仁義禮智信悌八字為部字號,統治從剖阿里(伯力)到鴨綠江的所有領土。
現在所有的契丹人、渤海人都將成為他們的奴隸,八部將來會以張鉊和耶律阿不里的兒子為大王。
當然這其實是在畫餅,東北地區怎么也不會成為封疆。
但用八部掌握其中的漁獵民族,用自己兒子率拓土的漢人在關鍵地區鎮守,這是可以的。
或許百年之后,這契丹八部徹底漢化,就再也不用分彼此了。
所以耶律阿不里和還在中原的一千多契丹人,瘋了一般的為張鉊效命。
在耶律阿不里的帶動下,也全員信了河西佛教,成為了張鉊準備掀翻遼國的秘密武器。
章西豹咧嘴一笑,“怎么混進去?某家不管。
但耶律阮那老小子長什么樣,你們可得記清楚了,這可是讓兒子兒孫幾百年后還念你們恩德的大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