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倒要看看，這群龜孫能在龜殼里面憋多久！”
望著前方異常激烈的攻城戰爭，忠國公石彪顯得異常憤怒，他沒有想到不花汗好歹堂堂一方霸主，結果卻如此懦弱不堪，占據著絕對優勢兵馬卻不敢出城迎戰。
要知道石彪率領的五萬西征軍，不管是面對蒙古汗國也好，還是面對東察合臺汗國跟關西七衛也罷，從始至終就沒有過任何的兵力優勢，始終是在以寡敵眾。
哪怕曾經有過彰武伯楊信率領嘉峪關兵馬馳援，可對方終究還肩負著守土職責，不可能與石亨會師一同西征。并且就目前局勢之下，沈憶宸那邊集中兵力揮師北伐，意味著不太可能有援軍的帶來。
大明西征軍這幾萬人，死一個就少一個，石亨幾乎是承擔不起任何的無謂傷亡！
以寡敵眾石亨不怕，哪怕對方兵馬成倍于己方，他依然沒有放在眼中。什么東察合臺汗國，什么關西七衛，就算天圣汗也先率領的蒙古鐵騎，對于石亨而言都是一群土雞瓦狗，戰場上干就完了。
可問題是如果對方不選擇正面迎戰，僅倚靠城池嚴防死守，這種方式將大幅度削弱大明將士悍勇帶來的實力優勢。畢竟放在古代，很多時候城墻就意味著堅不可摧，更為離譜的一點。
就是關西七衛這七座城池，還是由明朝工匠幫扶設計修筑的，結構跟防御力上面要遠遠優于蒙古人修筑的一些土城。
誰能想到當年幫助修建的城池，如今卻成為大明自己的攔路虎，讓石亨簡直咬碎了牙齒痛恨無比！
“叔父，攻城一事急不得。”
都督同知石永興看到石亨一副急躁的模樣，于是開口勸說了一句。
石永興是整個石氏家族里面，相對比較沉穩低調的一個后輩，在西征軍里面還有個“智將”的美名。這次攻打赤斤蒙古衛城的所有器械，都是由石永興在后方督造完成。
否則按照石亨的性格，他真有可能跟蒙古人一樣，先不管不顧的強攻一輪再說。
不過哪怕有著攻城器械的輔助，赤斤蒙古衛城依舊屹立不倒，主要原因在于里面守城兵馬太多，甚至要比攻城的西征軍還多，能輕易打下來才是一件怪事。
關西七衛再弱，好歹也算得上正規軍，至于東察合臺汗國就不用多說，能跟帖木兒帝國掰手腕還隱約占據了上風，進攻不足守個城還是綽綽有余。
“酋首也先那廝撤軍已經四個月，估計都跑到了漠南蒙古跟沈元輔交戰，吾等卻擋在赤斤蒙古衛城寸步不前，以后本公還如何向沈元輔交代，朝廷文武百官說不定還在背后嘲笑！”
忠國公石亨此刻確實是有些急了，之前一兩年駐扎在嘉峪關內，還能說受制于蒙古汗國也先的大軍。畢竟西征軍將士再怎么悍勇，終究不是什么超人，幾十萬兵馬說打就能打的？
現如今也先揮師東進回援，對手就只剩下東察合臺汗國跟關西七衛，結果還是寸功未立。石亨自己有時候都遐想過，但凡擔任大明內閣首輔的不是沈憶宸，換個人恐怕早就停止了對西征軍的供給支持。
戰爭時間拖得越久，石亨就越敬佩沈憶宸的耐性跟氣量，同時就越感到無以為報。只有盡快的拿下關西七衛，徹底打通整條河西走廊，才能向滿朝文武證明沈元輔沒有看錯人，我石亨依舊是那個大明第一猛將！
“數個月前那場大戰過后，東察合臺汗國的不花汗，又征調了兩三萬兵馬來到關西七衛，此刻赤斤蒙古衛城可謂是人滿為患。”
“既然不花汗決定死守赤斤蒙古衛城，末將建議我軍繞過這座城池，去攻打后方的沙洲衛或者安定衛。”
之前西征軍跟東察合臺汗國以及關西七衛的那場大戰獲勝，讓包括石永興在內的高層將領都飄了，基本上認定這群仆從軍不堪一擊，只要打造好攻城器械就能一路平推到哈密衛。
事實證明，不花汗還是有些手段的，那日當場斬殺安定衛首領思泰巴，直接震懾住了關西七衛，讓其心各異的眾人屈服于強權之下，間接整合了各方力量。
事到如今強攻很難打下赤斤蒙古衛城，就算最終拿下了，西征軍的傷亡也會極其慘重。與其跟不花汗在這里死磕，還不如想辦法繞過去攻打其他衛城，逼迫對方出城馳援。
說實話不花汗這種重兵死守的策略，整個西域境內也只有關西七衛能做到。原因就在于黃河百害，唯富一套，這個“一套”指的就是河套平原。
平坦的地勢，肥沃的土地，再加上黃河灌溉之利，讓糧食產量得到了很好的保證。河套平原足以支撐數萬大軍窩在城里面堅守，完全不用考慮什么糧草后勤因素，連順勢圍點打援都做不到。
“繞過去沒那么容易，赤斤蒙古衛這顆釘子不拔，那我們的補給線就永遠處于韃虜的攻擊范圍之內。另外攻打其他衛城，同樣需要笨重的攻城器械，這樣更會拖慢后勤給韃虜可趁之機。”
繞過赤斤蒙古衛城這個想法，忠國公石亨不是沒有想過，只是覺得不太可行被否決了。河西走廊之所以被稱之為“走廊”，就在于它是一條狹長地帶，基本上是無路可繞。
如果強行翻山越嶺的話，那么對于后勤輜重的要求極高，并且還得隨時面對敵人的突襲。這也就是為什么，中原王朝數千年下來，掌控了河西走廊就等同于掌控西域。
一旦丟失了河西走廊，那么西域就再也無法得到中原王朝的支援，就好比唐朝末年的安西都護府。其實那個時候大唐在西域地區依舊有著兵馬的存在，只不過受限于河西走廊的淪陷，他們變得孤立無援甚至無法聯系上中央王朝。
就這么一支孤軍硬撐了幾十年，大唐安西將士熬到了滿頭白發，還是沒有等到唐王朝派來的援軍，直至最終消逝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叔父，風險跟機遇并存，要知道朝堂之中除了沈元輔，我們沒有任何的倚仗跟盟友，只有赫赫戰功才能讓石氏一族重獲輝煌！”
一向比較沉穩冷靜的石永興，此刻卻給出了最為激進的勸誡。
雖然沈憶宸從未把石亨的領軍出征視為戴罪立功，因為這樣會讓西征軍將士們背負原罪，放在了低人一等的“罪犯”位置。但是卻很難改變滿朝文武，乃至皇族對于當年石亨領兵作亂的看法。
他們是絕對不會用平等的眼光，去看待忠國公石亨統帥的這一支西征軍。這也就是為什么，出征兩年多時間下來，除了沈憶宸極盡可能的保證后勤補給，朝堂卻沒有任何一支兵馬的補充。
想要洗刷當年的過錯，石亨極其需要驚天的戰功來彌補，時間拖的越久傷亡越大，就對于整支西征軍越不利。另外當年沈憶宸裂土封王的承諾，前提是需要石亨自己把地盤打下來，如今始終窩在嘉峪關附近，哪來的領土給他封王？
富貴險中求，如今不到五萬的西征軍，要對戰東察合臺汗國跟關西七衛十幾萬聯軍，就必須兵行險招才能打破他們的死守計劃。
“可是現在已經是深秋，馬上冬季就要來臨，就算去繞路進攻沙洲衛或者安定衛，短時間內要是沒有打下來的話，那就得承擔全軍覆沒的風險。”
“現在不是繞到后方的最好時機。”
當面對石永興這個瘋狂的想法，一向比較狂妄的忠國公石亨，此刻反倒是冷靜了下來。
本來后勤補給就難，要是遇到大雪封山，不用東察合臺的兵馬去截斷，大自然的天威就能輕松辦法。這種堪稱“亡命一博”的戰術，石亨自認為西征軍還沒有走到這一步，完全沒必要如此冒險。
“叔父連你都是這么想，不敢去冒如此大的風險，那么不花汗定然會做出同樣的判斷。”
“另外末將得知那日不花汗為了能掌控關西七衛，當眾斬殺了安定衛首領思泰巴。雖然這件事情被壓了下來，安定衛首領一職由思泰巴的兒子阿爾泰接任，但殺父之仇豈能忘卻？”
“安定衛的地理位置沒有沙洲衛重要，可是拿下他們末將有很大的信心，愿領軍前往！”
石永興并不是頭腦發熱就決定繞路進攻，相反他是知道了東察合臺聯軍內部的變故，覺得能夠利用殺父之仇這個矛盾去拿下安定衛。
關西七衛當初能背叛大明，現如今又能臣服于不花汗的淫威，那么來日同樣能再度歸附。墻頭草是沒有尊嚴跟骨氣的，他們只會信奉強者。
很不湊巧的是，大明才是這片土地上的強者！
“一萬人，本公只能給你一萬人。”
石亨從來不是一個畏首畏尾的懦夫，經過短暫的思索跟判斷之后，他就直截了當的給了石永興答復。
四萬多大軍拿不下赤斤蒙古衛城，石永興卻要繞行數百里，用一萬人拿下安定衛城，這就是石亨能給予的最大支持。
“末將愿立下軍令狀，如果拿不下安定衛城，那么就以死殉國！”
石永興確實繼承了石氏一族的勇武，沒有一句討價還價，當場就向石亨抱拳領命。
一漢敵五胡，一萬大明西征軍兵馬，足以抵得上五萬關西七衛的仆從軍，拿下一座離心離德的安定衛城有何難！
“不愧是我石家的兒郎，那就去吧。”
忠國公石亨揮了揮手，臉上表情充斥著一股欣慰，這些年不管自己身處何種境地，至少這群石氏宗族子弟沒有讓自己失望過。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古人誠不欺我！
連續數日的猛烈攻城，在都督同知石永興領軍繞后之際，強度終于緩和了下來。城墻上方的不花汗跟哈密衛首領卜列革，望著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的明軍，臉上神情興奮之余還有著一絲輕蔑。
“大名鼎鼎的忠國公石亨，也不過如此。”
卜列革嘲諷了一句，哈密衛距離是關西七衛中距離明朝最遠的衛城，這些年除了派遣使臣朝拜之外，基本上就跟大明沒有任何接觸。
當初只是從過往商人嘴中聽說，大明忠國公石亨有萬夫不當之勇，哪怕強如瓦剌大軍都稱之為“石爺爺”。前幾個月在赤斤蒙古城頭上方，看著明國西征軍勢不可擋，卜列革還被嚇的心驚膽顫。
現在看來只要不跟明國野戰，面對高城深池他們同樣沒有什么好辦法。
面對卜列革的嘲諷，不花汗卻語氣冷漠的回道：“那你知道不過如此的石亨，這幾日攻城下來對我們造成了多大傷亡嗎？”
“額……”
哈密衛首領卜列革，沒想到不花汗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一時無言以對。
“我們傷亡超過了五千人，明國西征軍的傷亡不會過兩千！”
不花汗冰冷無比的說出這個數字，說實話當部將統計出來的時候，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城墻下方空空蕩蕩的戰場，表明了明軍連一具尸體都沒有留下，還能有余力帶著傷員跟陣亡戰友回去，就已經彰顯出雙方恐怖的實力差距。
野戰處于劣勢的明軍一漢敵五胡，誰能想到攻城戰人數更少的西征軍，還能打出一比二的戰果。不花汗都有些不敢想象，明國到底是培養出一群怎樣的怪物士兵，既然如此強大當年又怎會打出土木堡之敗，還被也先給兵臨城下？
這到底該歸罪于自己跟關西七衛聯軍太弱，還是明軍的攻城器械跟兵馬太強？
除了對明軍實力的震驚外，不花汗還有著對于老油條卜列革的不滿，關西七衛其他幾衛首領，已經陸續返回自己的衛城戰備，還各自留下了幾千兵馬協助守城。
唯獨這個卜列革仗著哈密衛處于最后方，除非關西七衛盡皆淪陷，否則明軍反正是打不到他那里。仗著自己“德高望重”的身份，裝作大義凜然的留下來協防，卻悄摸摸的把哈密衛兵馬給調走，僅余下百來號親衛。
如果不是顧忌卜列革跟大明還有也先都有姻親，不花汗真想要對待安定衛首領思泰巴那樣，一刀斬了這個老家伙來立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