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矢口否認,就能撇清自己做下的惡行!”
鄭確怒睜雙眼,渾身微微顫抖,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但他很清楚,就是周甲下的手。
白矩死前路過的地方,有著雷霆席卷大地的痕跡。
不是周甲!
還能有誰?
“閣下以為自己嗓門大,就能隨便朝他人身上潑臟水不成?”周甲面不改色,冷眼看去:
“莫非以為周某手中斧頭不利!”
他很確定對方沒有證據。
白矩的尸體都被那去而復返的木雕巨象吞進肚子,其后就算被人尋到,怕也是一堆枯骨。
再說。
在這種地方,相互廝殺幾乎被擺在明面,就算出去后告到白銀強者莫裳面前都不會管。
知道了又能有什么意見?
殺人的又不止他一位,誰人手上干凈?
但很明顯,今天的地下酒莊氣氛有些不對,自從踏入這里,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就縈繞心頭。
各種充斥著敵意的視線,更是落在身上。
“周甲!”
這時,又有一人分開人群,踏步行出:
“可還記得我師弟孔標?”
“善使飛刀的那位?”周甲眼神閃爍:
“怎么?”
“我師弟也是你殺的吧?”王岳雙手一伸,倒扣兩枚飛鏢,一股凌厲殺機隔空鎖定而來:
“閣下好狠的手段!”
“睚眥必報奔雷斧!”又有一人身如靈猿躍出,手持一根烏木棍,持棍遙遙一指喝道:
“我師妹也是你殺的吧?”
人群漸起躁動。
有些人并不清楚發生了什么,卻能看得出今日有不少人匯聚于此,就是要找周甲尋仇。
而更多的人,則是選擇坐壁旁觀,看起熱鬧。
看熱鬧的從來都不顯事大,不時有人起哄喧嘩,也有越來越多的人從人群中走出來。
姚黯手持折扇,眼神閃爍,至始至終不發一言。
“公子。”有人低聲開口:
“他們怕是有備而來。”
“這也理所當然。”一位錦衣老者笑著接口:
“在這碎片世界內,殺人多的有的是,但誰沒點背景,唯獨周甲孤家寡人,甚至還跟小瑯島翻了臉,現今收集了一身的好東西,誰能不起貪念?”
“唔……”
說到這里,他眼神微動,道:
“我聽說,小瑯島的楊世貞,也被他殺了!”
“呲……”
附近幾人聞言,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面泛驚容。
“這姓周的好狠辣的手段,他一身所學盡出金煌一脈,竟然連這一脈的脈主都敢殺,難道就不顧念舊情嗎?”
“肆無忌憚!”
“喪心病狂!”
“不過……”
“楊世貞、白矩,可都是黑鐵后期高手,如果真的是周甲所殺,那他的實力豈不是……”
話到半截,戛然而止。
周圍不由一靜,就連姚黯也不由緊了緊手中的折扇。
更關鍵的是,那些人既然被殺,他們身上的東西自然都在周甲身上,那可都是好東西。
“原來如此!”
周甲掃眼全場,眼泛了然:
“諸位今日看來是吃定我了。”
站出來叫囂的人中,有的親朋好友確實是被他所殺,但也有渾水摸魚之輩,怕就是單純的想撿便宜。
“也好!”
點了點頭,他取下背后的斧盾,掃視身前幾人:
“你們誰先來?”
幾人面面相覷,雖然一個個目露殺機,卻都清楚對手的實力了得,一時間竟無人出手。
“怕你不成?”
王岳眼神閃動,手腕輕震,兩柄飛鏢率先射出。
明苑派擅長暗器,六門頂尖傳承中足有四門與暗器有關,尤其是秘傳內功玄極心法,搭配暗器手法更是相輔相成。
作為明苑派這一輩的佼佼者,王岳的實力不必孔標稍差,甚至底蘊更強。
黑鐵中期的修為,在周甲面前已經不怎么夠看,但暗器這一法門,從來都善于以弱勝強。
菩提有淚!
王岳一出手,就是殺招。
兩柄飛鏢形如淚滴,脫手之際就已出現在周甲身前,好似悲戚蒼生,流光劃過心田。
待到反應過來,往往已經中招。
而暗器可從遠處發動攻擊,不必靠近涉險,安全相對有保證,也是他率先出手的原因。
姚黯雙眼一亮,手上敲擊折扇的動作也停了下來,視線不由自主追逐著那兩道流光。
不對!
心中微動,他的感知再次落在飛鏢暗器上。
這里面……
藏有什么東西!
他念頭剛動,周甲身前就已升起一層無形罡勁,盾牌也微微抬起,攔在兩道流光之前。
“彭!”
“咔嚓!”
飛鏢撞在罡勁上,瞬間破開,直直與盾牌相撞。
下一刻。
兩枚飛鏢突兀炸開,無數道細若游絲的金線從中噴射而出,幾乎把周甲所在盡數包裹。
絕仙線!
此物乃是從地底辰金錘煉而來的金絲,銳利無比,有著克制一切罡勁之能,尤其擅長破硬功。
最適合用來對付移動緩慢、防御力超強的對手。
“看來,他是有備而來。”
姚黯喃喃開口,隨即又是面露曬然。
雖然王岳出手不凡,不過他并不認為周甲會有事,奔雷斧的名頭可是用人命填出來的。
果不其然。
面對來襲的絕仙絲,周甲表情不變,腳下的地面卻是突兀下沉,整個人瞬間在原地消失不見。
他不善輕功,卻絕不乏爆發力。
大圓滿境界的九重登樓步,讓他爆發的每一份力道,都不會浪費,推著他倏忽暴退。
三步踏過,整個人就已奔出地下酒莊,出現在外面寬廣的街道之上。
“唰!”
“唰唰!”
一道道人影從地底穿出。
“別讓他逃了!”
“休走!”
“上!”
王岳身如彩蝶飛舞,長袖甩動,幾十道寒光劃過道道玄妙弧線,鎖住周甲一應移動方位。
這些寒光的速度堪比機槍射擊而出的子彈,靈活性更是遠遠超過。
對于凡階來說,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就已命喪當場。
但現今只是惑人雙眼的虛招。
“喝!”
鄭確口中低喝,雙臂從衣袖中探出,一雙玄鐵鍛造的鋼爪帶著幽幽鬼火,自上而下爪來。
九幽鬼爪!
胡睿緊隨其后,一聲不吭,沖至近前持棍朝前一搗。
云紋震!
棍棒撞在虛空,竟是在平靜的空氣中轟出肉眼可見的漣漪,一道道氣浪更是咆哮沖出。
“呼……”
面對來襲的攻勢,周甲面泛冷笑,不閃不避,只是輕輕舉起手中的盾牌,橫隔身前。
龍骨!
五行天罡!
天罡巨靈體!
融入左臂的龍骨在這一刻綻放出幽幽玄光,瞬息間串聯渾身之力,以五行天罡之法祭出。
厚達近丈的無形罡勁,環繞周遭。
“噼里啪啦……”
“呲……”
“彭!”
來襲的攻勢轟在罡勁之上,有的深扎三尺,有的撕裂裂口,有的引得罡勁劇烈震顫。
但不論攻勢如何,周甲依舊穩立當場。
反倒是進攻的幾人,受到罡勁反震之力,不得不連連后退。
“好硬的龜殼!”
有人驚嘆出身:
“難怪能殺那么多人,單憑這等防御力,此番進來的人中,怕就沒有幾人能夠打破。”
“不錯!”
“憑借此等防御之法,已然立于不敗之地。”
沖出來的人竊竊私語,也讓動手的幾人面色一沉。
“喝!”
王岳面上變色,身軀從半空狠狠墜地,雙手虛抬,一柄飛刀出現在雙掌之間,刀尖綻放三尺豪芒。
空氣似乎一滯。
所有人的視線不由自主投向那飛刀之上。
席卷周遭的夜晚寒風,似乎也于此刻陷入停滯。
“呲……”
一道白色的印痕,憑空出現在眾人的感知之中,一頭是屏氣凝神的王岳,一頭是持盾而立的周甲。
即使是姚黯,也未曾發覺,那飛刀何時擊出。
唯有一聲距離的轟鳴,在下一瞬傳入眾人耳膜。
“轟!”
周甲所在,方圓數丈的地面轟然裂開,煙塵滾滾,籠罩周遭,內里的氣機也突然一沉。
“死了?”
“不!”
場中幾位修為高深之輩同時回頭,看向王岳。
“咯……咯……”
王岳立于原地,咽喉滾動,張口欲言卻已說不出話來,卻是一柄飛刀差勁了心口要害。
反震?
他竟是被自己的飛刀反震而死!
這說起來很可笑,但場中卻沒有人笑的出來,因為他們很清楚做到這一點會有多難。
至少在場那么多人,除了周甲,無一人有把握做到。
“一起上!”
人群中,幾人對視。
“姓周的性格你們很清楚,今天既然出了面,就結了梁子,他不死以后誰也不好過!”
“不錯!”
“一起動手。”
喝聲從人群中響起,除了鄭確、胡睿,又有十余人沖出,大部分都是黑鐵境界的高手。
其中一位,赫然是黑鐵后期。
“蟒和尚神塵!”
“果然,這個酒肉和尚不會放過這等落井下石的機會。”
大廈傾斜。
頂端。
幾道人影散立各處,正自朝著下方街道看去。
身材消瘦、道骨仙風,猶如下凡謫仙的吳師道背負雙手,眼神若有所思,落在一人身上。
“有趣!”
“這等防御力,怕是不比姓郭的差了。”
“唔……”
像是想到什么,他面上表情微動,眼中浮現一抹喜色。
“如此防御,應該可以!”
“轟!”
巨響回蕩,聲震八方。
無數頭藏于暗處的怪物聞聲探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不過轉瞬就老老實實縮起身軀。
那里,一股股狂暴的氣息奔涌。
似乎無數頭恐怖的存在,在彼此廝殺,絕非是能討到好處的地方。
現場。
一群人的攻勢如排山倒海,此起彼伏,一刻不停。
周甲則是單手持盾,身軀微躬,以龍骨為基、大圓滿之境的五行天罡硬生生抵擋。
有著暴力加持,他的肉身防御已達某種極限。
“轟隆隆……”
不過眨眼功夫,他身周數丈的地面,就不知被轟炸了多少遍,泥土翻飛,溝壑遍地。
籠罩身周的護體罡勁,也漸漸收縮、變小。
“他不行了!”
眼見于此,有人雙眼大亮,心生狂喜。
周甲是什么樣的人,對他們來說不重要,但一應強者身上的東西,可全在他的身上。
若能分潤一二,自是一場大豐收!
不對!
蟒和尚神塵面露獰笑,手持重達千余斤的禪杖邁步靠近,雙眼突然一縮,止步頓足。
下一刻。
“彭!”
周甲腳下地面輕震,整個人猛沖百米,沖破眾人的圍攻,出現在后方一個放冷箭之人面前。
盾牌一揚,其后蓄勢待發的雙刃斧橫平掠過。
“噗!”
巨力下,一具尸體的上半截身子高高飛起,身在半空,五臟就從破開的體竅內流淌而出。
周甲轉身,身體微躬,再次舉盾在前攔住來襲的攻勢。
場中似乎有那么一瞬間的停頓。
蟒和尚神塵更是面色一沉。
“上!”
短暫的停頓后,轟擊依舊。
各種攻勢在那數丈之地來回掃蕩,地面被生生削平、再次削平,乃至成了一個凹坑。
無常招魂!
指定乾坤!
瘋魔杖!
諸位黑鐵高手的攻勢,如狂風驟雨,不留絲毫喘息之機,恐怖的威勢,也讓圍觀者心頭發顫。
易地而處。
在這等攻勢下,怕是無人能夠堅持幾個呼吸。
周甲能!
他不僅能抗住攻擊,還能借助五雷斧法大圓滿境界帶來的敏銳感知,察覺到那一波波攻勢中的破綻所在。
這么多人,自不可能心意相合,純粹依靠經驗聯手。
攻勢看似密集,卻終究有著急緩之別。
攻勢兇猛之時,他唯有硬抗。
但出現緩和之時……
周甲雙眼一亮。
“轟!”
一道人影頂著盾牌沖出重圍,出現在一人面前,閃爍著雷光的雙刃斧自上而下斬落。
悍雷開天!
“噗!”
斧刃轟碎兵刃,斬開頭顱、劈風身體,電光更是轟碎肉身。
砍死一人,周甲面色不變,盾牌輕輕一橫,把趁機來襲的一應攻勢盡數攔在三尺開外。
片刻后。
持盾人影再次沖出,雙刃斧毫無例外斬碎一人。
場中不由一靜。
姚黯身旁的一人面泛苦笑,無語搖頭:
“這怎么打?”
攻擊,落不到目標身上。
而對方的反擊,每次都能殺死一人。
相對而言。
周甲的反應速度與其他人相比,堪稱遲鈍,別人出三招有余,他可能還出不了一招,缺點明顯。
但他的爆發力驚人。
瞬息間的爆發,不亞黑鐵后期。
動手之人中,除了蟒和尚能夠及時閃躲,其他人幾乎毫無反抗之力,不能把收斂攻勢小心提防。
而攻勢一旦沒有那么密集,周甲就可再次出手。
如此。
局面越來越糟。
對于周甲來說,有著無敵的防御,這一瞬間的爆發,就是他的決勝之基。
憋屈!
不甘!
無奈!
姚黯能夠體會到動手幾人的心情,但就算是他,面對周甲的烏龜殼,竟也沒什么好辦法。
這種回合制的打法,簡直聞所未聞。
一干人圍攻周甲,進攻上百次也沒問題,但只要被人逮到機會,就能解決一個對手。
作為旁觀者,他們還能有心情分析,但身陷戰場的人,已經面露懼意,眼神忐忑,但卻已騎虎難下。
“怎么,你們不動手了?”
掃眼眾人,見攻勢一頓,周甲不由面露冷笑:
“那換我來!”
五雷!
斧刃揮舞,體內的源力呼嘯而出,化作五色雷光,匯成雷霆斧芒,朝著不遠處的人影轟去。
天打五雷轟!
雷光如猙獰咆哮的兇獸,朝前猛撲,撕裂著前方攔截的一切。
“轟!”
“轟隆!”
轟鳴聲連響五次,五雷過后,兩道人影被生生轟碎。
單調的節奏再次開始。
伴隨著一道道人影的倒下,越來越多的人選擇退出,而人數一少,剩下的人更是不支,局勢徹底扭轉。
不久之后。
一道手持斧盾的身影立于長街,腳下滿地狼藉,殘肢、碎肉、鮮血遍鋪一方,各種兵刃倒插地面。
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也讓場中的人影,越發顯得兇戾、可怖。
這一場廝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毫無趣味可言,單調呆板,卻又像以堂堂大勢壓人。
沒有復雜的變化,以絕對的力量碾壓一切。
有人不服。
卻無可奈何!
“諸位見笑了。”
周甲滿身浴血,面無表情把斧盾掛著身后,一腳踏碎鄭確的頭顱,一步步朝前人群行來:
“身上染了血,多多包涵。”
隨著他的靠近,其他人下意識退步,自然而然讓開一條通道。
就連姚黯,也微微側身。
墟界之中強者為尊,不論脾氣秉性如何,對方顯露的實力,已經足夠獲得他的尊重。
“啪!”
“啪!”
這時,清脆的掌聲從遠處響起。
白衣勝雪的吳師道輕擊雙掌,帶著一行人緩步行來:
“奔雷斧周甲,果真名不虛傳,想不到我這一路上竟然還藏有這么一位高手,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卻不知。”
“吳某,慚愧!”
在他身后,獨孤藏更是面露凝重,眼神中帶有濃濃的忌憚。
他曾經與周甲交過手,當時并不在意,現今想想,幸虧及時收手,不然怕是結局不妙。
“原來是吳道兄。”周甲垂首:
“不敢當。”
“有何不敢當的。”吳師道搖頭,說起正事:
“正好,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