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甲之所以跟著對方出來,最重要的原因,是沒有感覺到殺意。
以神破鏡,又是在感悟三壇問法之際,心靈感知最是敏銳,有無殺意自然不會出錯。
再加上這里是太平府。
不提各族的重臣、大使,隱藏不出的白銀強者,單單神元圓滿之輩,就不下兩位數。
只要動手,就不可能避過他人的感知。
但現在。
他卻不得不懷疑自己的猜測。
黑衣人雙足踏地,好似蜻蜓點水,百米之地瞬息劃過,單手做劍疾刺周甲的太陽穴。
“呼……”
場中疾風乍現,竟也跟不上他的速度。
來襲的勁氣凝聚成型,點來的手指如同一根鋼針,還未靠近,就已讓皮肉下意識繃緊。
氣二階!
黑衣人并未顯露氣魄,但威勢之強,竟比顯露六臂螳螂氣魄的天誓首領還要強上一籌。
周甲雙目一凝,來不及多想,單手上提抽拉,臂力狂甩,一層無形的氣場覆蓋身周。
百戰天羅!
“啪!”
指掌相交,陡起清脆聲響。
周甲只覺掌心吃痛,手臂發麻,心頭不由一凜。
不好!
來人的強悍,遠超意料。
不同于李谷新的試探、演練,此次的對手并不打算手下留情,二階白銀的實力盡顯。
黑衣人得勢不饒人,變指為爪,靠著強上一籌的修為硬生生探入百戰天羅的防御圈。
五指猛然一扯。
“呲……”
周甲后退,面色鐵青,手臂處可見五道清晰血痕。
“呵……”
黑衣人不屑冷笑:
“掌法不錯,可惜實力不濟,只是這么點本事,我很懷疑天誓首領是不是被你殺的?”
“莫非,有人相幫?”
說話間,他的攻勢不斷。
拳打腳踢看似平平,但每一擊都帶有恐怖巨力,讓周甲不得不連連后退,暫避鋒芒。
“還手啊!”
“你是只會挨打不成?”
黑衣人音帶譏諷,身軀猛沖:
“我讓你……”
“還手!”
極致的速度,甚至讓黑衣人的身體破開音障,憑空撞出一層層乳白氣浪,沖至周甲面前。
挺身、出掌、撞擊、爆發……
當胸一掌橫推襲來。
來勢如山!
“哼!”
周甲冷哼,同樣握拳直擊。
天罡霸烈!
“彭!”
巨響聲中,肉眼可見的波紋以兩人為中心橫掃四方,一株株參天大樹轟然朝外倒去。
“這還像點樣子。”黑衣人雙眼亮起,身形再變:
“但……”
“不夠!”
“遠遠不夠!”
幽若鬼爪!
一對鋒利的爪子出現在周甲感知之中。
這雙手爪,晶瑩如玉,五指修長有力,指甲如一枚枚刀片,鋒利卷曲,如萬刃臨身。
鬼爪來襲,好似千刀萬剮。
“叮……”
一柄閃爍著雷光的雙刃斧憑空出現,與手爪撞在一起。
雷光乍現。
黑衣人隨之飛退。
“呼……”
狂風直至此時才算是醒悟過來,姍姍來遲,繞著場中旋轉,把兩人裹在其中。
“奔雷斧!”
黑衣人審視周甲,眼神中的輕視已然消失不見,緩緩點頭:
“果然了得。”
手持雙刃斧的周甲,與赤手空拳的時候截然不同,氣息巍峨,好似掌控雷霆的天神。
五雷!
上品玄兵!
再加上雷屬斧法的加持,周甲的實力能數以倍增。
即使面對天誓首領,他都未曾拿出雙刃斧,現今對手還未顯露氣魄,已不得不嚴陣以待。
“你到底是誰?”
目視對方,周甲沉聲開口:
“洪澤域的白銀強者屈指可數,我雖不識,回去后一問即知,閣下又何必遮遮掩掩。”
“嘿嘿……”黑衣人冷笑:
“那也要看你能不能回得去!”
“轟!”
一團恐怖氣勁憑空浮現,引得大地震顫,煙塵四起,滾滾塵土更是徹底遮蔽了視線。
待到煙塵散去,一尊手持詭異兵刃的虛影立于全場。
虛影五官被黑暗籠罩,好似黑煙匯聚而成的煙氣化作的披風披在身上,兵刃形如鐮刀。
氣魄——鬼剎!
氣魄成型的瞬間,天地好似也變的幽幽暗暗,宛如鬼域。
“小子!”
黑衣人手持鐮刀,朝前一指:
“接我一招。”
鐮刀破空,化作無數齒輪,生生裹挾里許之地的天地元氣,朝著內里的人影瘋狂絞殺。
只是一瞬間。
不知多少株樹木斷裂、暴碎,大地也隨之出現道道裂痕。
輪回!
“原來是你!”
周甲挑眉,已然認出來人,眼中隨即雷霆大盛:
“閣下也接我一招!”
暴力!
九重雷刀!
進階白銀的他,雖然只是初入,卻是肉身、神元齊齊突破,底蘊之深,自然遠超他人。
未曾進階的時候,全力以赴都可短暫爆發二階之威。
現今。
暴力激發,立馬可敵二階白銀。
五雷特質加持,雷屬法門的威能增加一倍,九重雷刀更是十年來武技大成,威能恐怖。
尋常二階,面對此時的他,怕也不敵。
霎時間。
九道怒雷撕裂天地,成掀雷決電之勢,與來襲的攻勢撞在一起。
“轟!”
“轟隆隆……”
但見地動山搖、電閃雷鳴,天際突然烏云密布、狂風驟起,引得整個太平府的人齊齊側目。
“哈哈……”黑衣人狂笑:
“好小子,難怪能得科林托付,難怪能殺天誓首領,我鬼舍服了,快快住手,我有話要說。”
他收手后退,同時示意周甲停手。
身上彌漫的濃郁殺意,也隨之煙消云散。
“錚……”
雙刃斧在周甲手中自發震顫,似乎還不滿足,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不過轉瞬就被壓下。
“鬼舍前輩。”
他目視對方,皺眉道:
“不知深夜召周某出來,所謂何事?”
黑衣人扯下頭套,顯出顱骨高聳模樣,正是傳奇法師科林的好友,帝利族白銀鬼舍。
“哎!”
他輕嘆一聲,音帶落寞:
“說來話長,我有事需要人幫忙,剛才是試探一下你夠不夠資格,唔……”
話到半途,他回首看了眼太平府方向,道:
“這里說話不便,咱們先換個地方。”
周甲抬頭。
剛才兩人的動靜不可謂不大,即使已經出了城,依舊驚動了不少人,正有人朝此趕來。
聽風特質下,竟有三人的速度快的疑似白銀。
太平府,
果真是藏龍臥虎之地!
“也好。”
點了點頭,正欲離開,周甲突然挑眉:
“先等一下。”
“怎么了?”
鬼舍一愣。
“等一下。”周甲瞇眼,意識掃過識海,隨著遠處的來人越來越近,天啟星也越來越亮。
發現源星!
發現源星!
發現源星……
這里,竟然有一枚源星!
“科林死了!”
太平府數十里開外。
水流潺潺,在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
鬼舍昂首望天,神情變換,良久方悠悠開口,音落就引得周甲面上變色,眉頭緊皺。
“怎么可能?”
“是啊!”
鬼舍點頭,同樣不解:
“科林修行的是上古禁術,有命匣在,不說修為、實力如何,保命的手段卻是一頂一的。”
“我原本以為,除了他自己壽元耗盡,不然是不會死的。”
“可現在……”
他輕嘆一聲,道:
“命匣破碎,血肉無存,真的身死道消!”
這點周甲倒是知曉。
各族都有獨屬于自己的秘法,禁止外傳,就如玄天盟的三壇問法,費穆世界也有一門命匣秘術。
據聞這門秘術可以把人的血肉、真靈分出來一部分,藏在隱秘且安全的地方,一旦本體在外受創身死,命匣上的秘術就會發動,以內里存放的血肉、真靈把人重新復活。
當然。
實力肯定會有一些損失,但這無疑是值得的。
所以各族之中,若說哪一族實力更強并不一定,但要說保命第一,費穆世界的傳奇肯定最厲害。
甚至。
周甲從未聽說過,有哪位傳奇法師是被一次擊殺的。
當下開口連續問道:
“是誰殺的他?”
“用的是什么手段?”
“其他白銀沒有說什么?”
據他所知,洪澤域諸多白銀可是有過共識,同為白銀不得下死手,就算有矛盾也需其他方法解決。
“是趙元。”鬼舍雙眼收縮:
“我也不知是什么手段。”
“當時無人在場,也沒辦法證明是他動的手,而且現今的局勢一觸即發,白銀的身份也已不能保命。”
“趙元?”周甲輕嘆:
“這位可是三階白銀,洪澤域唯二的存在,而且……太過神秘,前輩不會是想對付他吧?”
三階。
就算兩人聯手,也不可能有勝算,況且他也不可能答應。
“當然不是。”鬼舍連連擺手:
“趙元自有對手。”
“而且……”
“科林身上有著一門極其強大的禁術,或者說是詛咒,殺了他的人一定會遭到反噬,現在的趙元也不好受,所以早早就回了自己的府邸修養。”
“哦!”周甲了然:
“那前輩要對付誰?”
“大歡喜菩薩!”鬼舍面露猙獰,目泛殺機:
“若非有他攔著我,科林未必會死,更何況我們兩個早些年就結下了梁子,這次正好了結。”
“是他?”周甲挑眉,點頭道:
“沒問題!”
“嗯?”周甲答應的那么痛快,倒是讓鬼舍愣了一愣:
“你與他有仇?”
“那倒不是。”周甲眼神淡漠:
“三禪宗有辱佛門,歡喜禪更是藏污納垢,作為三禪宗的宗主,大歡喜菩薩難辭其咎。”
“殺他,也是替天行道。”
“……”鬼舍面色古怪:
“你覺得我相不相信?”
“呵……”周甲輕呵:
“不瞞前輩,大歡喜菩薩身上有一件我勢在必得的東西。”
“哦!”鬼舍恍然:
“難怪如此。”
替天行道什么的,他根本不信,也不關心周甲要的是什么,他只要大歡喜菩薩的命。
對于周甲,他十分滿意。
原本此行只想找一個合適的幫手,分散一下大歡喜菩薩的精力即可,不曾想竟是一位高手。
兩人聯手,把握更大!
周甲開口:
“前輩打算怎么做?”
“引他出來,然后動手。”鬼舍開口,見周甲面色有異,淡然道:
“計劃越簡單,成功的可能性越大,反之亦然,這是我活了一百多歲才得來的經驗。”
“嗯。”周甲點頭:
“怎么引他出來?”
“我記得,你手上有一個女娃。”鬼舍眼神閃動:
“她對大歡喜菩薩來說很重要。”
“卡佳?”周甲手托下巴:
“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她身上有件東西很重要,不能有失。”
“……”鬼舍咧嘴:
“所以為防萬一,不久后我還有另外一條門路來,想來那大歡喜菩薩,一定會上鉤。”
“也好。”周甲拂袖:
“時機到了,前輩通知我即可。”
“好!”
鬼舍點頭,舉步就要離開。
“等一下!”周甲伸手,把對方叫住。
“還有事?”
“嗯。”
周甲開口:
“晚輩想問一問有關氣魄修行的法門,我觀白銀高手之中,有不少人都兼修氣魄之法。”
他這些日子遍觀玄天閣的藏書,更與李谷新多次交談,對武技了解越深,但對氣魄之法卻不甚了了。
現今遇到一位高手,自然想請教一二。
“氣魄?”鬼舍駐足,想了想,方道:
“不論哪個族群,雖然各有擅長,但肉體凡胎終究有其極限所在,氣魄之法則可以打破這個極限。”
“如……”
“人不能有三頭六臂,不能有著怪物、兇獸般龐大的體型,也沒有辦法長出一對翅膀。”
“但借助氣魄之法,就可以。”
“能人所不能!”
氣魄之法來自帝利族,后來在貝洛人手中發揚光大,最后遍傳諸族,幾乎大部分白銀都有修行。
身為帝利族白銀,鬼舍自是這方面的高手。
寥寥數句,居高臨下的點評,就讓周甲豁然開朗。
各族白銀交流所得已是常態,這些經驗也非秘密,鬼舍并沒有藏著掖著,一一告知。
甚至列舉了幾門氣魄法門,略作演練。
他并不覺得周甲能從中學到什么,對方精、神齊齊突破,走的明顯不是氣魄的路子,只能增長見聞。
其中的精妙處,不親自經歷,是體會不到的。
卻不知。
對于有著悟法特質的周甲,鬼舍的話就如醍醐灌頂,每一句、每一言,都被記在心里。
古有延法圣僧聞法門一篇,翌日就可創出更勝一籌之法。
今日的周甲。
未嘗不可。
客棧。
項芳從錢小云房間走出,小心翼翼環視周遭,然后閃身掠入不遠處的一間客房。
客房內。
燈火已熄,伸手難見五指,卻有數人圍坐在桌前。
“怎么樣?”
見項芳進來,一人問道:
“那人是不是三禪宗的人?”
“不是。”項芳搖頭:
“是一位前來求醫的外地人,看來也是被人騙過來的。”
“這樣……”有人瞇眼:
“那就先別理會,問清楚那和尚什么時候過來,我們趁機潛入佛宮,把姐妹救出來!”
“嗯。”
幾人齊齊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