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威鏢局,江湖排出的四大鏢局之一,昆山城也有分號,三位總鏢頭更是黑白兩道通吃的大人物。
姓孔?
三位總鏢頭中的一位,似乎就姓孔。
周乙念頭轉動,面上表情木然,點頭道:
“真巧,這里很少有人路過,今天你們是第二批了,既然敲了門,那就進來避避風吧。”
“哦!”
孔億挑眉,下意識摸了摸背后刀鞘,方點頭回應:
“有勞。”
一行七人入內,本就不大的房間更是顯得狹小許多,好在屋里的人并沒有提出異議。
“原來是鷹眼神捕韋前輩。”看到屋內老者,孔億眼神微閃,抱拳拱手:
“久違了!”
“孔鏢頭。”韋重點頭示意,笑瞇瞇開口:
“什么時候福威鏢局的總鏢頭,也走昆山城這條線了。”
“總有例外的時候。”孔億面上似笑非笑:
“就如韋前輩您,幾十年未曾遠離京都區域,現如今不也跋涉千里,來著荒郊野外。”
“你們認識?”周乙面露詫異:
“不是路過的?”
“大叔。”韋重身邊的少女翻了翻白眼:
“有些事,還是不要過問的好,有沒有聽說過一句俗語,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出事。”
“說的是。”
周乙點頭:
“那你們隨意……”
“哈哈!”
他話音未落,屋外再次傳來聲音,伴隨著疾風呼嘯,一道人影好似展開翅膀的蝙蝠緩緩落地。
“真是沒有想到,這荒郊野外也有住處,幾位都在啊!”
人影收起披風所化的‘翅膀’,朗笑著踏入屋內,打眼一掃,自來熟一般點頭示意:
“蝙蝠寇旭,見過諸位。”
此人身量極高,長相凄苦,臉色蠟黃,明明瘦骨伶仃偏又身著一件巨大的黑色披風。
面上的皺紋深如刀刻,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唯一出彩處,當屬那閃爍詭異幽光的眸子。
“寇旭。”韋重眼神閃爍:
“原來是蝠王駕到,真是失禮。”
蝠王!
這個名字似乎帶有某種無形的威懾力,福威鏢局一行人的面上下意識變色,縮到房屋一角。
“還有我!”
一個嘶啞之聲響起。
聽聲音,當是一位年過甲子的老嫗,但等到真人踏入屋內,整個空間似乎都為之一亮。
美人!
且是那種熟透了的美人。
不止長得好看,打扮更是大膽,薄紗下修長白嫩的長腿邁步行來,幾乎能晃花人眼。
此女生的千嬌百媚,好像年華正盛的十八少女,但細看當能發現,眼角已然有著細密魚尾紋。
鬢角更有白發,年齡已然不小。
“原來是花夫人。”
蝠王寇旭雙眼微瞇,眼中閃過一絲忌憚,側身讓開一個位置,慢聲開口:
“想不到,你也來了。”
“姓伍的殺了我心愛之人,此恨難消,既然知道他在附近,我又豈會不來?”花夫人美眸轉動,掃眼全場,慢聲開口:
“來的人真是不少!”
“心愛之人。”韋重身邊的少女撇嘴:
“你這種瘋婆子也會有心愛之人,不就是貪圖武天通手中的仙人傳承,說出來又有什么?”
“嗯?”
花夫人側首,面上波瀾不起,視線掃過少女隨即落在韋重身上,澹澹開口:
“原來是鷹眼神捕,想不到你也來淌這趟渾水。”
“嘿嘿……”
韋重低笑:
“老朽只是湊個熱鬧,沒想那么多。”
他語聲平澹,心中卻是暗暗叫苦,自家小姑奶奶胡言亂語,怕是已經被姓花的記在心里。
等下若是動起手來,以對方的辣手,就算是小姑娘也不會放過。
早知道,
就不帶她過來了!
另一邊。
被人忽略在角落的周乙若有所思。
武天通!
仙人傳承!
自從黃蟻軍屠了昆山城之后,就走了下坡路,遭朝廷重兵圍剿,兩年后匪軍徹底崩潰。
武天通更是兵敗垂柳塘,被一干高手圍殺而死。
他身上竟有仙人傳承?
這倒不難理解,為何武天通如此執著于成就先天,甚至不惜得罪林家乃至屠昆山城。
據周乙這幾年所查到的消息,仙人仙法,凡人不能修行,唯一可行之法就是修至先天境界。
踏入先天,也即踏入仙途。
林老爺子又被稱之為林老神仙,就是此理。
難怪三更半夜那么多高手齊聚一堂,原來是為此而來。
不過武天通早在幾年前就已被殺,他留下的東西怎么到了現在,才引來那么多人注意?
“諸位。”
福威鏢局的總鏢頭孔億掃眼幾人,道:
“現在談這些還為時過早,王崇古能否沖破后面的攔截猶未可知,興許是白忙一場也不一定。”
“嘿嘿……”蝠王寇旭低沉陰笑:
“成名多年的流星雙槍,豈是那么容易對付的?他若沖不破后面的攔截,也輪不到我等出手。”
“倒是這里位置不錯,小家伙有心了。”
說著,朝周乙點了點頭。
深山老林、荒郊野外沒有道路,卻也有關鍵節點,周乙經常四下奔走,選擇的位置自是精挑細選。
幾乎是必經之地!
周乙輕笑,搓了搓雙手,小聲詢問:
“諸位,可需要坐下來喝杯熱水?”
沒人吭聲。
對于他們來說,此間主人已是半個死人,將死之人的態度自然是無需理會。
“用不著。”
倒是那少女,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你哪里用空哪里呆著去,最好走遠遠的免得礙眼。”
她看似語氣不屑、不近人情,實則懷有善意,畢竟唯有遠離此間周乙才能有個活路。
“丫頭嘴硬心善。”花夫人輕笑,啞著嗓子開口:
“有意思。”
“年輕人,屋里有點冷了,不妨加把火把爐子燒起來,等下冰冰冷冷的怕是大煞風景。”
“好。”
周乙點頭,燃起火爐。
“噼里啪啦……”
火焰中,木材引燃發出聲聲脆響,場中眾人分列四方,周乙則被那少女給拉到身后。
沒有人吭聲。
所有人都在等。
“呼……”
房屋簡陋,屋外山風呼嘯,好似鬼哭神嚎。
少女有些好奇的看了眼身旁大漢,不明白對方是如何忍受這等環境,經年累月住在山里。
沒有活人、沒有朋友,以豺狼為伴,夜夜伴隨著山風而眠,如此凄苦豈是容易受的?
周乙挑眉,狀似聽到了什么。
少女眨了眨眼,收回視線,又過了幾個呼吸,站在門口位置的蝠王寇旭方面色一凝。
“來了!”
“噠噠……”
除了山風呼嘯,多了些許異響夾雜其中。
在距離房屋不遠的地方,腳步聲陡然一滯,隨即沉重的聲音響起,一步步朝此靠近。
“他知道自己躲不掉,索性不再躲。”少女口中喃喃:
“數百人的圍殺,真的被他沖出來了!”
“彭!”
屋門被人重重推開,夜風卷著落葉沖進屋內,也讓爐火瘋狂搖曳,映襯出眾人陰晴不定的表情。
周乙看向來人。
這是位單手提槍的中年男子,男子衣衫凌亂,狀似被利刃切開,隱約可見內里的傷口。
身上滿布血跡,也不知是他自己還是其他人的。
背上還背著個孩童。
“餓……”
孩童面色慘白,雙眼緊閉,口中喃喃:
“大叔,我餓。”
“乖。”
男子伸手摸了摸孩童頭頂,一雙鷹眼掃眼全場,慢聲開口:
“此間主人可還在?能否給口吃食?王某感激不盡!”
“有的。”
周乙聞言舉步行出,從桌上布兜里取了塊肉餅,想了想又拿起一旁的酒水遞了過去:
“餅硬,就著水好咽,酒水度數不高小孩子喝也沒事,就是涼了些。”
“無妨。”
男子放下孩童,接過酒水把肉餅撕的細碎泡在里面,待到變的軟糯再小心翼翼塞進孩童嘴里。
他動作緩慢,冰涼的酒水竟是冒起白煙。
這是以絕強的真氣修為,把酒水燒熱,看似尋常,實則唯有真氣大成中的佼佼者方能做到。
眾人見狀,不少人面色一凝。
王崇古經歷那么長時間的廝殺、逃難,竟然還有如此底蘊!
“這孩子,就是武天通的血脈吧?”
花夫人美眸閃爍,道:
“絕陰之體,據說活不過十六歲,可惜武天通稱雄一世,到頭來血脈也要就此而終。”
十六歲,未必不能孕育后代。
但身子骨柔弱,體質特殊之輩顯然不行。
“有勞諸位久候。”
王崇古手上動作一僵,慢聲開口:
“可惜,東西不在我身上,怕是讓諸位失望了。”
“無妨。”蝠王寇旭冷聲道:
“流星雙槍的名號我也久有耳聞,今日到未必要為難你,把這孩子交出來我可放你一條生路。”
“嗯?”
王崇古眼眉微垂:
“諸位都是江湖上數得上號的人物,難道連一個孩子都不愿意放過?”
“他可不是一般的孩子。”花夫人搖頭:
“武天通之子,事關傳聞中的那樣東西,你若愿意交出來,我們之間的事可一筆勾銷。”
“王大俠。”福威鏢局的孔億也道:
“絕陰之體命途多舛,你留在身邊也是禍患,不妨交給在下,孔某此番帶了神醫廖前輩來。”
他側身一引背后一人:
“有廖前輩妙手,定能治好武召。”
“廖有為,見過王大俠。”留有三寸胡須之人從鏢局眾人中邁步行出,朝著王崇古拱手一禮:
“盡除絕陰之體,廖某做不到,但讓這孩子多活十年八年,當無問題。”
“哦!”
王崇古抬頭,面上終于顯出動容。
場中四方勢力,除了鷹眼神捕韋重沒有開口,其他人紛紛出言,而目標赫然是那孩子。
“不。”
突然,那意識昏昏沉沉的孩童一把抓住王崇古的手,搖頭低語:
“我哪都不去!”
“寧愿死!”
“……”王崇古深吸一口氣,緩緩站直身體,雙目凝然:
“諸位,抱歉了。”
他抱拳拱手:
“想要帶走人,唯有踏著我的尸體過去。”
“小兄弟。”
他側首看向周乙,隨手把系在腰間的包裹取下拋了過去:
“多謝酒肉招待,在下無以為報,里面有些身外之物就當做補償了,還望不要客氣。”
“誰先來!”
手腕一抖,長槍震顫。
“嗡……”
長槍抖出一朵槍花,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王崇古整個人就與手中的長槍渾然一體。
好似眼前站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桿百折不彎的長槍。
只是無意間散發的氣場,就讓人頭皮發麻、咽喉發干、雙腿發軟,下意識朝后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