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村寧次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臉上的蒼老表情瞬間消失，就好像突然被打了一針興奮劑，剛剛還是呆滯的一雙眼睛迅速充血，變得通紅通紅，盯著副參謀長就問。
“八格牙路，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為什么現在才報告。”
“三十分鐘前……”北岡村寧次一對通紅的眼睛注視自己，副參謀長再大膽子也不敢說謊話，只能實話實說。
岡村寧次聽完后更氣了，大聲罵道：“混蛋……”
“這么早收到消息為什么現在才報告……”
“你不知道戰場上時間就是生命嗎？”
“幾十分鐘看似不多，但如果讓敵人抓住機會，我們多損失幾千人都有可能。”說完就大步走到沙盤旁，壓著怒火分析：“被吃掉的增援部隊來自106聯隊，距離105聯隊駐地只有十二公里。”
“增援部隊被滅，他們駐地只剩一個滿編大隊跟一個加強的炮兵聯隊。”
“看似兵強馬壯，但如果遭到攻擊，真正可以上戰場的士兵也就一千多人。”
“駐地那么大，防了這邊兒防不住那邊兒。”
“馬上想辦法保住106聯隊。”
“今晚我們的損失已經夠多了，絕對不能再損失一個聯隊。”副參謀長倒吸一口涼氣，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延誤的軍情帶來的影響有多大，也終于明白岡村寧次為啥反應這么夸張。
剛才還一副蒼老形象，轉眼之間就變得斗志昂揚起來。原來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如果攻擊105聯隊的八路軍胃口夠大，結束戰斗以后立刻西進，直接殺向106聯隊駐地。
以106聯隊目前實力，守住陣地的幾率還不到三成。當時就急了。如果106聯隊真在戰場上發生意外，他將負有不可推卸責任。
腦子快速運轉思考破局辦法，然后就盯著沙盤說出自己臨時想到主意：“司令官閣下……”
“除了拆東墻補西墻，繼續調兵增援106聯隊，沒有其他任何辦法……”岡村寧次還沒有從怒火中平靜下來，皺著眉頭分析：“增援是肯定的……”
“我就是擔心時間不夠……”
“增援部隊還沒出發，106聯隊已經遭到攻擊。”
“或者等增援部隊殺到戰場，106聯隊已經遭遇意外。搞不好八路軍還會以106聯隊為誘餌，再給我們來一場圍點打援。”
“跟105聯隊相比，106聯隊實力最少弱了三成。”
“而我們的對手又在105聯隊手里繳獲大量火炮跟彈藥，火力水平肯定大大提升。只要他們愿意，肯定有實力再打一仗。”
“屆時我們的損失會更大。”
“如果你一收到消息就跟我匯報，前敵指揮部立刻調兵增援106聯隊。增援部隊有很大機會趕在八路軍殺到之前抵達106聯隊駐地，剛才我們擔心的圍點打援就不會發生。”
“但司令部晚了整整半小時調兵增援106聯隊，如果八路軍真打算拿106聯隊下手，增援部隊肯定趕不到八路軍前面去。”副參謀長聽到這兒更急了。
可無論他如何絞盡腦汁都想不到其他破局辦法。就在這時，一個很小，而且沒有什么底氣的說話聲突然在他們耳邊響起。
“長官……卑職認為106聯隊可以主動放棄陣地，直接撤到距離他們最近的108聯隊駐地。”
“八路軍行軍速度再快也比不過無線電速度。”
“等他們殺到106聯隊駐地，我們的部隊早已經撤到好幾公里外，想追都追不上。”
“不行……”副參謀長自己雖然沒像想到其他破局辦法，但卻對這個提議嗤之以鼻，當場反駁。
“現在是晚上，我們的部隊沒有任何空中支援。”
“要是離開駐地，很容易跟八路軍打遭遇戰跟運動戰。”這都是八路軍最擅長打法，萬一106聯隊周邊有八路軍活動，部隊主動放棄駐地無異于往他們槍口上撞，自己找死。
“請司令官閣下三思。”岡村寧次沒有接話，而是盯著剛剛提議撤退的作戰參謀問：“現在你還覺得106聯隊可以放棄駐地嗎？”看作戰參謀一臉猶豫，嘴巴張了好幾次都沒開口，岡村寧次再次開口：“有設么話就說。”
“錯了也沒關系。”
“只要能保住106聯隊，什么辦法我都能接受。”
“如果戰斗結束證明你提出來的辦法有用，軍銜直接從大尉晉升為少佐。”在升官刺激下，作戰參謀鼓起勇氣道：“卑職仍然堅持106聯隊立刻撤往108聯隊駐地。”
“他們撤的越早越安全。”
“副參謀長的擔憂確實存在，但幾率非常低。”
“通過戰報分析，八路軍用來圍攻105聯隊跟打援的部隊加起來超過七千人……”
“情報部門偵查顯示：翼中八路軍留守根據地的部隊加起來也就七八千人。”
“意味著八路軍幾乎出動自己所有兵力在105聯隊那里圍點打援，106聯隊周圍頂多只有一些偵查部隊。”
“這點兒八路軍再擅長打夜戰跟運動戰也威脅不到106聯隊安全。”
“對比讓他們留在駐地死守待援，現在撤退顯然更加安全。”副參謀長還想再反駁兩句時，話到嘴邊竟然一下子找不到反駁理由，只能看向岡村寧次，等他做最終決定。
“那……就……撤……”岡村寧次似乎下定了一個很大決心，咬著牙齒，一字一句很用力命令。
說完他繃在心里的那根弦就松了下去，臉上的斗志昂揚再次被蒼老取代，重新變回幾分鐘前的小老頭，拖著沉重步伐回到自己位置，一屁股攤坐在椅子上。
五分鐘后冷不丁開口道：“這場大掃蕩我們敗了……”
“翼中八路軍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強大，哪怕我們用鐵壁合圍掃蕩他們根據地也不是對手……”
“馬上給前沿所有部隊下一道撤退命令……”
“天亮以后在飛機掩護下撤離翼中第六軍分區。”
“但不要直接撤退，臨近兩個聯隊先匯合到一起后再撤退。”
“翼中八路軍太狡猾，八路軍還在前線掃蕩部隊身后埋伏了一頭餓狼，我可不想部隊在撤退路上再出什么幺蛾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