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令大掃除的時候,季千琴還在跟電子游戲酣戰著。
埃爾神的權柄并非不勞而獲就能夠獲得,在一開始或許她分出權柄給孩子的時候完全是無私的,那么現在、經由扭曲從神話里誕生的她完全就是貪婪的。
就好像現在,任何加入這個游戲廳的人想要兌換東西、那么必須要依靠游戲幣。而游戲幣的獲得除了以你自己珍視的東西之外,還可以通過和游戲廳里的游戲機對戰并且勝利,從而獲得。
季千琴手頭只有50個游戲幣,而她看了一眼,即便是最低級的抓娃娃機動輒都需要10個幣,完全不是自己能夠負擔起的。
這也很正常,抓娃娃機里很貼心地放著那些獎品的名字和介紹。之前季千琴粗略地掃了一眼,很快就發現這些東西的來頭各個似乎大得嚇人。
蘭亭序摹本、赫爾墨斯羽鞋(彷造)、赫淮斯托斯的錘子(破碎)、堂吉訶德的風車……
根據娃娃機里的介紹,這些東西都能夠發揮讓人看不懂的詭異力量。例如說蘭亭序摹本,它就可以將指認的人拉入環境之中、按照次序進行一種名為“流觴曲水”的游戲,同時還會強制性地要求所有人必須作詩……
總之就是亂七八糟,但是真要用起來,都還挺強的。
不過還是那句話,在看到抓娃娃機“一次十幣”的要求之后,季千琴,退卻了。
抓娃娃機這玩意兒她小時候也玩過,很清楚地知道這東西到底有多少水分。
尤其是異種開的電玩游戲廳里的抓娃娃機,這其中究竟隱藏了多少貓膩、沒人說得清。
反正按照白令來之前跟她們的說法,像是那種看起來獎勵優握、令人垂涎的游戲,她們最好都不要碰。
埃爾神可不是什么簡單的善神,先別說她是經過扭曲而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光是她本身的“造物主”身份就決定了她必定不可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善神。
所以說她不太可能給來這里玩游戲的人方便。
因此,季千琴和宋清辭都沒有去看那些誘人的獎品,而是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后直奔某個角落里的游戲機!
那是一臺比較老舊的街機。
街機游戲的類型是闖關,每一次闖關都需要投放相對應的游戲幣。第一關需要3個,第二關需要6個,第三關需要9個,以此類推……
而你每次闖關成功的話,你就能夠獲得該關卡的雙倍。比如說你闖第一關,需要3個游戲幣,通過關卡之后就會給你6個;而你接著進入第二關,需要6個游戲幣才能進入,闖關成功以后就會給你12個,以此類推。
到目前為止,季千琴已經闖過了第6關,也就是倒數第二關、馬上就要面對最后一關的挑戰。
這一關她如果通過了,那么手頭的游戲幣就要超過150個了。
然而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這最后的一關絕對算不上簡單。
按著手柄,季千琴看著游戲屏幕內突然蹦出來了一句話。
恭喜你已經通過了前六關!請問你是否還需要繼續開啟第七關的挑戰?
事先提醒,第七關的挑戰會有一定程度的難度上升。如果沒有相應的勇氣,請不要貿然嘗試挑戰。
但是同樣的,第七關的獎勵也相當豐富。
通過第七關的玩家除了會獲得基礎的游戲幣獎勵之外,還能夠獲得一個特權——從游戲廳特殊商品內選擇一個帶回家!這些商品可以是武器、可以是藥材,也可以是煉金物品!
眼神放在這看似勸阻、實則引誘的說明文字上,季千琴輕笑了一聲。
然后她狠狠按下了“是”的按鈕。
確認玩家意愿,即將開啟第七關
還請玩家稍作等待,帶著微笑前往第七關,然后發奉獻出最美妙的絕望
留下這最后一句話。
下一秒鐘,季千琴就覺得自己整個人的意識都像是被什么東西拉扯著一樣,硬生生拽進了游戲機里!
她的靈魂從身體里被抽了出來,在埃爾神的“交換”權柄之下,直接被交換到了游戲機里面!
天旋地轉的感覺充盈在季千琴的腦海里,讓她感覺自己像是在坐劇烈搖晃的過山車、每一秒鐘都把她的腦漿搖勻了攪拌著!
過了大概半分鐘。
這種顛簸的感覺才緩緩消失。
她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高掛在天空、雖然明亮但是毫無溫度,僅僅只是個貼圖的太陽。
以及太陽之下,那龐大如山一般的身軀。
那是一個身軀體格龐大的怪物,外形看上去人面獅身的斯芬克斯,然而還是有一些不太一樣的——它并沒有斯芬克斯那獨特的翅膀,原本應該是雙翼的位置只有光禿禿一片。
它的身高很高,大概十五米上下,高高在上的、低下頭看著季千琴。
過了一會兒,它開口說話了,聲音彷佛石頭摩擦一般緩慢而生澀:“第七關,現在開始……”
“請你動用一切手段,擊敗惡獸。”
“若是被惡獸擊敗,挑戰者將……死亡。”
說完這句話,龐大的怪獸的四肢重重踩踏在地面上,揚起了遮天蔽日的塵沙。
在塵沙里,它對著天空那個貼圖一般的太陽尖銳吼叫著,叫聲磅礴而震人心魄!
如果一般人見到眼前這一幕,大概會被嚇得傻掉。
畢竟這跟眼下的游戲實在是對不上號——要知道之前這個游戲基本上都是益智闖關、問答挑戰之類的模式,沒有任何人會想到第七關竟然會把人的靈魂吸進去,然后在一個貼圖一樣的房間里跟一只駭人惡獸展開激情1v1……
這幾乎不能說是游戲了,應該說是純粹的欺詐和……謀殺!
在這個游戲機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沒有反應過來和沒有應對手段,而橫死當場。
這些死去的挑戰者的尸身將會被收集起來,或是作為其他異種借體還魂的道具、又或是被某些愛好特殊的人買下來,只有很少的才會封存著、一直無人問津。
可以說,這就像是埃爾神的微縮影像。
被親人背叛、奪取權柄的她,在扭曲之后將會變成最惡劣、最貪婪、最黑暗的惡神!
她的人類形象終歸只是偽裝,哪怕看上去再怎么慈眉善目、歲月靜好,她始終都是經由扭曲而產生出的“極惡造物主”!
看著朝自己緩慢而來的怪物,季千琴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東西。
或許是因為埃爾神還有著僅剩下來的良心,在挑戰者的靈魂加入游戲之后,她還特地給他們留下了武器和防具。
武器是一把破破爛爛、甚至不知道還能不能用的木劍。木劍上滿是斑駁、銹蝕的痕跡,甚至劍柄都還搖搖欲墜,幾乎只剩下小半個劍身還算是完好無損。
至于防具……如果一面跟紙一樣彎曲、柔軟的木板能夠算作防具的話,那么它的品質一定是粗劣到極致的白板。
不得不說,這一套東西的嘲諷意義遠大于它的實用意義。僅僅只是看著它,就能夠感覺到造物主的視線隱藏在黑暗里,放肆而陰險地笑著。
如果拿這玩意兒跟怪獸對戰,那么季千琴覺得不是埃爾神腦子出了問題、就是自己的腦子出了問題。
不過很遺憾的是,她的腦子還算正常。
而且有一點還聽湊巧的。
那就是除了季千琴本人的腦子之外,在之前,曾經還有一個人將一切的脈絡、走向都揉碎了,彷佛喂餅一樣親手喂給她和宋清辭吃了下去。
“在那個游戲廳里,最關鍵的并不是什么抓娃娃機和賽車這樣的東西。雖然那個看起來很誘人,但是那只是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的消費陷阱。”
“真正有意義的,只有藏在最角落里的那個闖關游戲機。”
當時白令坐在車上,瞇著眼睛看向車窗外燦爛的陽光,輕笑著說道:“闖關游戲機一共分為7關,每一關的難度都是不斷上升的。有些是測試你的智力,有些是測試你的反應。每一關的難度總體而言都不算太難,基本上只要是個心智健全的人都能夠闖過前六關。”
“而等到了第七關,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第七關會把你們的靈魂抽出來,放在一個競技場上,讓你們跟某個被扭曲的怪獸對戰。對戰的過程中你們能夠利用自身的能力,但是相對應的,埃爾神也會給你們配置不同水平的敵人。比如說千琴你,大概率是‘異變的斯芬克斯’,而宋小姐則是‘暴怒的提豐’。”
“這兩個怪物都不是你們能夠應付的,哪怕是宋小姐,面對提豐你恐怕也撐不了太久。”
聽著這句話,宋清辭忍不住皺眉:“那這樣的話,我們去挑戰第七關還有什么意義?”
聞言,白令打了個響指:“當然是因為,通關獎勵豐富而且……有特殊的通關訣竅了。”
“因為是靈魂體,所以你們能夠在挑戰中溝通游戲廳的商店,購買其中的商品。而在這些的商品里,有一個商品是絕對能夠幫助兩位通關游戲的,制勝法寶。”
“這是只有在進入靈魂體以后才能夠嘗試的操作,因為有著身體限制的你們是無法直接溝通商店的,埃爾神時時刻刻都在把持著。但是當你們的意識進入游戲里,她就會轉移開視線,畢竟她的店鋪并不只有這一塊兒……”
“這是埃爾也不知道的手段。”
白令輕嘆了一聲:“因為她還不清楚,腓尼基人已經滅亡了,她的神話已經摻雜了希臘的成分。換而言之,在她的神話之中,有著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后門。”
想到這里,季千琴微笑著看向天空。
“我要使用二十個游戲幣,開啟購買權限!”她大聲說道。
下一秒,天空中裂開一個口子。
一個宛如無機質一般的眼睛從這個斷裂的縫隙里面鉆了出來,上下打量著季千琴。
過了一會兒,這個眼珠子從天上拋下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類似手機一樣的終端設備。
在扔下這個東西以后,大眼珠就立刻從縫隙里面鉆了回去,毫無半分留戀和停滯。
它只是埃爾神留下的一個類似于機器人客服的東西,只要是符合規則內的事情、它基本上都能夠滿足。但是任何不服從規矩的人,它也完全不會理會。哪怕說再多叫再大,它也渾然不在意。
機械、單調但是高效,這就是這玩意兒存在的意義。
手捧著這個透明的終端設備,季千琴沒有去看緩步朝著自己走來的惡獸,而是將視線集中在終端設備上。
她忽視了上面那些看起來就無比誘人的道具,看都沒有看那些充滿了幻想風格的奇珍,而是在某個微不可見的角落里、找到了“搜索”。
點開搜索框,季千琴毫不猶豫、直接將自己一早就烙印進腦海里的單機,宛如迅疾洪濤一般傾斜到玻璃屏幕上!
正在查詢“deusexmaa”,查詢結果為1
請問是否需要花費100游戲幣購買“deusexmaa”?
這個選擇很是沒頭沒尾,因為這個商品根本沒有任何的介紹,僅僅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不過這句話如果讓理解其中含義的人看到,怕不是會當場嚇一大跳。
因為這代表了戲劇舞臺的某種龐大推動力,是可以終結一切表演的……“機械降神”!
這是唯有在靈魂狀態下才能夠使用的商品,因為其本質是取締舞臺的終局。而現實生活,無法簡簡單單地將其歸納為舞臺。
然而靈魂狀態不一樣。
靈魂,本質就是唯心、幻想的產物。
在點下這個按鈕之后。
斯芬克斯也終于來到了季千琴的身前。
它的利爪鋒銳,其指節末端閃爍著森寒銀光,就像是出鞘而出的刀刃在空中劃出足以斬斷月光的凌厲斬擊!
這一擊一旦落在季千琴的身上,那么她根本不需要半秒鐘,身體就會被撕扯成娃娃一般破爛!
然而這一擊終究沒有到來。
在季千琴的身側,濃密的霧氣像是立場一樣聚集起來,環繞在她的身邊、氣流穩步上升如同密不透風的厚重墻壁。
這些灰白的霧氣阻隔了惡獸的利爪,讓它僵持在原地,沒有辦法繼續往前探進哪怕一分。
它,被鎖死了。
此時,霧氣凝聚在季千琴的身側,在晦朔不明的空氣里旋轉著,構筑出一個彷佛“門”一樣的通道。
三秒之后,一雙靴子從通道里踏了出來。
并且一腳踩在宛如貼圖一樣的草地上。
在翻滾涌動的霧氣里,一個人緩步行走于這篇虛假的空間中。
他看著動彈不得的惡獸,輕笑著說道:“時間的指針,看來是撥動到了應有的位置。”
“不過‘問答的惡獸’斯芬克斯?果然,埃爾神的品味從一開始就讓人覺得很無趣。恐怕另一邊,也是如同我所想的提豐吧?”
他行走的地方霧氣繚繞,宛如歸附在腳邊的臣子,哪怕是高大的斯芬克斯、此時此刻被這些霧氣強制鎖住,也不得不在他的面前低下頭顱、宛如伏地。
右手輕輕拍著季千琴的肩膀,那個人微笑著說道:“做的不錯。”
“接下來,站到后面去吧,”他澹澹地說道,“接下來你看著就好。”
說完這句話。
彷佛是為了呼應他的話語,僵持在半空中的斯芬克斯突然感覺到手臂一痛。
然后下一秒鐘,它就發現自己那懸停在空氣中的手臂竟然硬生生地被周圍那些混沌繚繞的霧氣給撕扯下來!
“轟”的一聲,斯芬克斯的胳膊就這么掉落在地面上,揚起了一陣狂風和無數細密的塵沙!
在狂風里,黑色的風衣貼著季千琴的身側肆意舒卷,就像是籠罩住半個天空的鴉羽。
從傷口處迸濺而出的鮮血映染了半邊天空,像是夕陽之下的殘霞,劃出一道猩紅的弧線。然而在獵獵而動的黑色風衣之下,這些鮮血僅僅只是從兩側分開、落在旁邊的地面上、燒出一個個坑洞,沒有一絲能夠落到季千琴的面前。
“機械降神”,并不一定要是一個突發的事件。
它是從使用者自身的角度出發,根據使用者自身的觀點,來判斷出應該擬構出什么東西來。
若是使用者認為某個物件能夠起到不可忽視的逆轉作用,認為那個東西能夠做到顛覆一切、重構一切,那么它也可以是一個簡單的物體。
那么理所當然的,能夠讓舞臺劇導向終末的“機械降神”……
自然也就能是一個人。
鮮血淋漓的天空之下,由季千琴構筑而出的白令站在駭人惡獸之前,眼神晦暗而幽邃。
這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先知,而是根據季千琴本人觀念所模擬出來的、與她想象中那個先知極為相似的“機械降神”。
也因此,他比起白令而言還是多了一些不同。
比如說他的戰斗力特別不同。
他非常能打。
可能在季千琴的眼中看來,白令其實是那種特別能打的類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