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刻一次，就是死了一個敵人嗎？”
平河搖頭：“刻一次，就是我又多活了一次。”
他微微怔住，沒想到不管是內心還是外在，看起來都如此強大而平靜的平河，對于死亡仍然有一種尊重和恐懼……
這大概就是從死人堆里活下來的人，內心的覺悟吧。
他嘆了口氣，隨后道：“能不能跟我講一下。你放槍打飛機的經驗？”
“當然可以。”
他刻完了字。吹了吹黃銅子彈殼上的灰，最后塞進脖頸衣服里，慢慢的站起來。
“用步槍打飛機，其實是無奈之舉，我們在抗戰打游擊的時候也跟現在一樣，沒有自己的飛機，沒有防空力量，只能用手里的槍來打。”
“這也是一種悲哀吧，不過我們用步槍擊落飛機，的確是有過很多戰績，最重要的訣竅跟普通射擊一樣，要準確估算提前量，然后進行射擊。”
“飛機的速度很快，難以瞄準，要害部位大多也都有防護，單憑我們的武器有時候是很難擊穿的，所以沒有絕對把握輕易不出手。”
“一架飛機從天上飛來，一旦沒有被擊落，他只要把機身上的機槍一頓亂掃，再投幾顆……凝固汽油彈或者是炸彈，我們就會死傷殆盡。”
他歉疚的看了徐青一眼，像是在解釋昨天為何沒出手。
徐青點了點頭。
平河繼續道：
“不過凡事也有例外，團里面曾經有一個班的火力，同時向敵機前方打出了一條子彈網，讓機身自己撞了上去，飛機當場墜毀。”
“這就是估算提前量的作用，至于怎么估算，我來教你……”
他非常的盡心盡力。
他把當初八路軍總結的一些擊落飛機的土技巧以及自己的經驗，都教給了徐青。如今的徐青在射擊方面已然不算是菜鳥。很快聽懂大概，飛速上手。
凌晨間，他擊殺了四個敵人，給了四十點經驗，雖然全部為了逃離火海加在了體質上，他的體質已經達到了1.6。但體質的增強對他射擊技能升也是有很大的幫助。
耐力更強，眼神、體力各方面的素質都大幅度的增加了不少。這為他的戰斗基本素養提供了有力的后盾支持。
平河講的東西整理，吸收，歸納，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又一遍。
他心里在想：
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會試試的。
埋完了宣強，登名冊上的名字也被畫了個紅圈，七連整頓了一會，又開始重新上路。這樣的路是漫長而艱險的，越過東林山后，見到的是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山嶺，而今天要翻越的就是其中的一座大山。
千里：“前面就是枯木里，穿過這道山嶺，我們再有兩天不到，很快就到目的地了。”
這樣的跋涉是很痛苦的，徐青也不知道這是聽他第幾次講這樣的話了。
枯木里主要是枯木嶺，這里的山陡峭銜接，只有一條羊腸小道直通山上去，再直通山下來。山勢異常的險庂，小道上面沒有任何的防護，只能供一人通行，有很多地方旁邊就是萬丈懸崖，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可如果繞過這座險就山要多走半天的路程，他們沒有選擇。
“大家一定要小心，腳下都給踩實了！”
大半個白天，七連一行人都是在小心翼翼的上山走，踏著山路上不深不厚的雪層，除了一匹戰馬帶著些裝備掉下了山崖，沒有出什么大的意外。
終于，馬上就到下山的路，眾人在接近山頂處停下歇息。
一行人翻著從美國人那里繳獲的罐頭，打開蓋來吃。
徐青剛靠在樹下坐下，就聽到附近有戰士們在，一起在邊吃邊琢磨對話。
“這玩意兒怎么吃？打都打不開……”
“真笨，我教你，你把刺刀給它劃開不就得了。”
“今天多少號了？”
“這誰記得。”
“我怎么感覺過去了好幾個月似的……”
“你凍出毛病了唄！”
“快過年了吧？”
“嗯，真想吃我娘包的餃子……”
七連副連長一口川音：“吃錘子，我倒想整個火鍋，這個天涮起來巴適……”
副連長是何長貴，但他為人比較木訥，并不怎么說話。哪怕千里是連長，他是副連長，在整個七連當中也名列不愛說話的前三之名。
但是此時此刻卻也忍不住開口。
整個抗美援朝中志愿軍戰士們里多四川的。四川在整個抗美援朝中，有三萬多名烈士英雄，是全國之首，可想而知總共參加的川地人數有多少？
“別說火鍋了，我就想吃一碗熱乎乎的大米飯。”
這是一個老戰士在說。
徐青聽著，都忍不住有些咽口水。雖然嘴里吃的是美國人的罐頭，但是他也并不太吃得慣這東西，反而對自己家鄉的那些味道頗為懷念。
什么時候白米飯也這么讓他覺得好香？
他一時想起了浙江水鄉，湖州，漁村，漁船，老爹老母……
還有現代無憂無慮的生活，現在想來，考個研失敗算什么問題？人總是在安逸當中拼命的矯情。
正思緒放飛之間。雷公走過來坐下來：
“你吃的什么罐頭？”
徐青把手抬起來，看了看：“怎么了，豬肉味的……”
“我這個是牛肉味的，你嘗嘗。”
說著，雷公就把手里的罐頭塞在他手里，隨即走開了。
“別，雷公你們也要吃啊……”
“我們當然要吃，美國人愛吃這個，他們都長得那么高大，你年紀小，多吃點，或許還能長長個子，不吃白不吃嘛。咱們又不是國民黨的兵，還能虧待著你不成？吃吧，趕緊吃，別計較！”
他揮揮手。
徐青沒再喊了，停下腳步。
有些感動。他年紀小，是個新兵，大家都一直很照顧他不說，一路上一直都是把能吃的好吃的留給他，一時之間，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父母對自己的關愛，也是這樣無時無刻想著你。
正當大家吃飯的時候，余從戎的火力排有偵察兵，從山的另一邊快速跑了回來：
“連長，前方有動靜！”
大家一下子全都站了起來，馬上把東西收拾整理好，握住槍。
千里：“什么動靜？”
現在正是下午臨近傍晚，天色剛剛降下來，他們剛準備找個地方修整，沒想到又出了這么一茬。
偵察兵開口：
“在前方兩公里外的山洼處，隱隱有槍炮聲，似乎有雙方兵力在交戰，交戰雙方不明，但路邊也有大規模的車輛碾壓痕跡。我們如果繼續朝西北方前進，恐怕就會經過那里！”
千里點頭：“好！再探，再報，偵查清楚再說。如果是敵軍，大家提前做好戰斗準備。我們已經成功殲滅過一支美軍隊伍，哪怕我們不愿意打，但是決不會慫！”
七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