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日,下午。
蘇大江從法院走出來,身邊跟著兩個人,一個是司機小張,一個是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
三個人沉默的走到停車場門口,小張去開車,蘇大江便站在一旁點了根煙,還給旁邊身板結實的寸頭男人遞了一根。
“公司的真實情況你也知道了,我也從來沒說要拋棄兄弟們,工資還是照常發,再熬幾個月吧。”
寸頭男人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煙,但沒點燃,只是咬在嘴里低著頭:“蘇哥,抱歉,主要是之前情況確實……又被那女人跑來這么一說,大伙都急了。”
蘇大江擺擺手,夾著煙蒂吐了口煙,也吐出一口憋悶,嘆氣道:“這幾年大家都是一起打拼起來的,去年情況就不是很好,但還能撐,我就沒跟你們說,免得影響士氣,最后真要是沒辦法,我會提前跟你們說的。”
寸頭男人咬著煙跟著嘆氣,沒再多說什么。
小張開著車來到兩人面前,蘇大江說道:“走吧,上車,送你回去。”
“別別別,這次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寸頭男人連連搖頭,原先就沒想到事情會鬧這么大,怎么還好意思讓蘇大江送他。
但蘇大江已經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拽上了車。
小張啟動車子后,便心領神會的先把寸頭男人送到地方。
十幾分鐘后,送完了人,車上只剩下蘇大江和小張,小張便問道:“蘇叔,回家嗎?”
蘇大江第一時間沒回話,只是怔怔的看著車窗外,心里想著那個所謂的家,現在已經只剩他一個人,回去也是冷冷清清的。
有什么意義。
如果真要回,還不如去……
想到這里,蘇大江突然問道:“今天幾號了?”
“7月2號。”
“2號……”蘇大江猶疑片刻,問道,“財院是不是放假了?”
“對。”小張一直都有關心那邊的情況,點頭道,“財院29號就放假了。”
“行。”蘇大江點點頭,“那就去景江山府那邊。”
按理來說,既然放假了,那他女人肯定早早的就回去陪她奶奶了。
正好蘇大江現在不太想回那個家,便打算到景江山府這邊住幾天。
于是十幾分鐘后,小張把蘇大江送到了景江山府門口。
蘇大江下了車,招呼小張道:“一起吧,樓上兩間房。”
“不了不了。”小張連連搖頭,想起了去年國慶的事情,已經有了些陰影,趕忙拒絕,“蘇叔你上去吧,我就先走了,要用車了您跟我說一聲。”
“那行。”蘇大江也沒強行挽留,正好他也想自己靜一靜,擺擺手便走進了景江山府的大門。
這會兒正是下午三點半,小區里沒什么人,蘇大江遠遠看到兩個頗為熟悉的身影轉進了前面的樓道,眨了眨眼。
應該是自己看錯了。
年紀大了,加上最近這幾個月的破事兒,眼花了也正常。
可能是太想女兒了。
蘇大江揉了揉眼睛,踱步來到樓道口的電梯。
這棟樓一共兩部電梯,一部顯示正好在1樓,另一部則停在了10樓。
蘇大江按下電梯走進去,看著電梯屏幕上的數字不斷上升,心境慢慢平靜下來。
現在想想,是他太糊涂了。
蘇大江摸著腦門嘆了口氣,很想立刻就回衡塘村,見一見自己的女兒,但他知道蘇懷粥不待見他,也就不自討苦吃了。
也不知道她跟那個江渺怎么樣了。
這快半年沒跟那小子聯系,也不曉得有沒有欺負他女兒。
蘇大江摸著下巴細細思索,心里尋思著這兩人目前的關系進展。
很快,電梯就來到了10樓,門打開后,蘇大江邁步走出去,輕車熟路的往右邊一拐,朝自家家門走去。
結果走到一半,蘇大江眼神一愣,有點沒反應過來。
只見門口的大門并沒有關上,而是半開半掩的門里頭隱隱約約傳來了些聲音,讓蘇大江的腳步頓時止住。
起先只是塑料袋落地的聲音。
隨后就傳來了一聲沉悶的“砰”,像是有人被強行摁在了墻上,隨之而來的就是蘇懷粥的一聲“嗯嚶”。
“疼唔……用力……”
粗重的喘息聲隨之而來。
蘇大江站在門口不遠處,微張著嘴,有點不知所措。
耳邊是女兒和江渺這小子交織在一起的喘息聲,緊接著的就是兩人中途休戰時的調情聲。
“學姐,你好像特別喜歡這樣?”江渺輕笑道,“我這樣壓著你很舒服?”
學姐?
蘇大江聽到后一愣,有點沒反應過來。
雖然他知道江渺也是財院的學生,但還真沒想到江渺竟然跟蘇懷粥差了一屆。
“別多說……”蘇懷粥此時明顯心虛,估計已經扭頭不敢看江渺了,“先別鬧了啦,還得做飯……唔……”
下一秒,蘇懷粥便被江渺摟著腰從這面墻上離開,轉了個身,又被用力摁到了另一面墻上。
強烈的眩暈和靠墻的力度,讓蘇懷粥沉醉其中,摟著學弟的回應都更激烈了幾分。
但要知道,大門一直都是半開半掩,他倆這么一換墻,蘇大江頓時能從門縫里看到這兩人疊在一起的模樣。
眼看著自己女兒被完全壓在墻上,蘇大江一時之間都停止了呼吸,渾身僵硬,不知道該如何動作。
盡管去年國慶來這邊的那一晚,蘇懷粥就跟江渺睡同一張床了,蘇大江對他倆的關系也有了基本的了解。
但是這樣親眼目睹自己女兒被別的男人……蘇大江一時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但他這要是直接上去喊停,蘇大江估計他女兒又得對他更冷淡了。
于是想了又想,蘇大江還是慢慢往后退,沒去打攪這小兩口。
甚至他怕電梯開門的聲音驚動他們,蘇大江一直退到樓梯口,下了一層樓才按下九樓的電梯,灰溜溜的逃走了。
下午四點,江渺和蘇懷粥總算拿著買來的菜進了廚房。
“剛才門都沒關,都不知道注意一點。”蘇懷粥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衫,然后才戴上圍裙,臉上還殘留著紅潤的余韻,帶著淚痣的眼眸白嫵媚的瞥他一眼,哼著聲開始做飯。
“都怪學姐太誘人了,害我忘記關門。”江渺來到池水邊,先洗了個手,之后才拿下墻上另一條圍裙戴上。
“還賴上我了是吧?”蘇懷粥打罵道,開始洗菜。
享受了一下學姐的按摩,趁著學姐還在洗菜,江渺拿出手機看了看消息。
本以為沒什么人會找他,結果還真有。
而且還是他完全沒預料到的。
蘇大江:你們平常有做安全措施的吧?
江渺:“???”
看到這句話,江渺頓時一臉懵逼。
岳父大人這么開放的嗎?
竟然都沒警告他不許逾越那條線,而是直接提醒他要做好安全措施?
而且將近半年沒聯系了,剛一開口就說這個?
這套路江渺還真是第一次見。
但他跟學姐可還沒到那一步啊,這不能讓岳父大人誤會了。
渺渺兮予懷:叔叔,我跟粥粥的進展還沒到這一步呢……
正坐在小區公園長椅上抽煙的蘇大江聽到手機震動,立馬掏出來一看,嘴角一抽,呵呵笑了兩聲。
他都離開半小時了才發來信息,這么久的時間,兩個人貼在一起這么久,能憋得住不干點更深入的事情?
反正蘇大江是不信的。
而且在他的觀念里,江渺跟他女兒去年就已經同床共枕了,這要說沒那啥,怎么可能呢?
估計是這小子臉皮薄,不好意思了。
要不是蘇大江知道自己跟女兒的關系太差,剛才大概已經沖進屋里去了。
不過事已至此,只希望江渺這小子能對他女兒好一點,最起碼也得畢業了再懷孕吧?
蘇大江:別跟我藏著掖著,叔叔我見得多了。
蘇大江:以后再怎么急,做事之前也得把門先關緊,知道不?
江渺:“?!”
什么門先關緊?
剛才門沒關的時候岳父就在門外???
渺渺兮予懷:叔叔……你現在在哪里啊?
蘇大江:樓下公園。
這事兒能有這么巧?
難得忘關了一次門,就被岳父撞上自己跟人家女兒親熱?
江渺捂著臉,感覺快沒臉做人了。
怎么就能這么巧呢?
“你干嘛呢?”蘇懷粥一臉奇怪的看向他,催促道,“趕緊來切菜。”
被學姐拉回現實,江渺頓時回過神來,趕緊開始切菜,免得被學姐發現異樣。
這種羞恥的事情,還是讓他一個人獨自承受吧。
況且學姐跟她爸關系本來就不好,江渺就不節外生枝了。
做了晚飯,江渺和蘇懷粥解決后,便各自回到房間工作。
蘇懷粥直播畫畫,江渺就乖乖碼字修改開頭。
寫到了差不多晚上十點,兩個人先后洗了澡,躺在床上玩手機。
蘇懷粥玩了一會兒,就躺下來蓋好被子,閉眼前偷偷瞅了一眼江渺,見他目光瞥過來,便趕緊閉上眼睛假裝要睡覺。
江渺看著她就覺得可愛,就準備不玩手機玩學姐了。
結果微信來了消息。
蘇大江:有空沒有?
渺渺兮予懷:……叔叔你還沒回家嗎?
在樓下公園里枯坐了一個晚上的蘇大江看到這句話,呵呵笑了兩聲。
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才是家。
蘇大江:下來喝兩杯。
渺渺兮予懷:都這個點了……
蘇大江:現在年輕人都這么早睡?
倒不是要早睡,只是您女兒還等著我去安撫呢……江渺在心里嘀咕,但又不好直接拒絕,只能委婉說道。
渺渺兮予懷:我這不是怕粥粥發現嘛。
蘇大江:算了,我自己喝,你多陪陪她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蘇大江突然又改口了,沒再堅持讓江渺下樓來喝酒。
但江渺卻莫名有些觸動,低頭沉思的片刻,便摸著肚子扭頭跟蘇懷粥說道:“學姐,我肚子有點痛,去上個廁所。”
蘇懷粥一聽江渺要走,眼里頓時一陣失落,但又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只是“哦”了一聲。
于是江渺趕緊下了床,走出臥室關上門,便利索的換上了衣服,小心翼翼的開門溜下了樓。
渺渺兮予懷:叔叔,我下來了,你在哪兒呢?
蘇大江:不是說不下來了?
渺渺兮予懷:沒關系,我借口上廁所溜出來了,可以陪你喝幾杯。
蘇大江:那來小區門口燒烤店。
兩分鐘后,江渺來到小區門口,找到了蘇大江的身影。
這會兒他正坐在燒烤店門口外的露天攤位上,看到江渺便朝他招招手。
江渺小跑著來到旁邊坐下,看向蘇大江,見他明顯比以前要滄桑的面孔和半白的頭發,不由微微一怔。
“吃什么自己點。”蘇大江給他掏了個杯子,滿上啤酒,直到泡沫都溢出來,捏起自己那杯就碰上來,先干掉了一杯。
江渺看著這陣仗,也不好意思單純意思意思,便也端起杯子,咕嚕咕嚕一飲而盡。
所幸蘇大江之前點的烤串端上來了,江渺趕緊先擼幾串墊墊肚子。
蘇大江反倒不吃烤串,只是一個勁的喝酒,除了剛開始一次,后面也沒再找江渺碰杯,自顧自的一杯接著一杯,最后就對著啤酒瓶吹了起來。
有江渺在身邊,他至少不用一個人喝悶酒了,喝一口就說一句,跟江渺聊起了最近這段時間的事情。
這時候江渺才知道蘇大江已經離婚了,那個女人的下場貌似挺慘,只是最后還抱著同歸于盡的想法,把蘇大江公司里現金流的問題給兜漏了出去。
這種商業上的事情江渺不懂,只能默默聽著,偶爾點點頭。
說著說著,蘇大江又聊起了以前的事情,聊到了蘇懷粥,講她小時候多可愛多懂事。
“我倒也不奢望她原諒我了,粥粥以后能過得開心就好。”蘇大江喝的舌頭都有點不聽使喚,還是接著喝,“你小子以后敢欺負她,我就……我就……”
話沒說完,蘇大江的腦袋一低,就磕在了桌子上。
江渺:“???”
看著醉倒在自己面前的岳父大人,江渺一臉懵逼,環顧四周,也沒見著蘇大江的司機小張。
這咋辦?
江渺撓著頭,尋思來尋思去,貌似只能把蘇大江搬回家里去了……學姐怕是要生氣……
后面幾天估計又要睡客臥了。
江渺有點牙疼,站起身搖了搖蘇大江,就是沒反應。
于是他只好搬起岳父一只胳膊,打算把他帶回家。
結果門口正在燒烤的師傅喊道:“小哥記得結個賬!”
好嘛,請他下樓喝兩杯,到頭來還得他這未來女婿幫忙結賬。
江渺付了兩百多的燒烤錢,拖起蘇大江沉重的身體,慢慢晃晃的走回景江山府。
一路走進電梯按下10樓的按鈕,看著屏幕不斷上升,江渺松了一口氣。
等到了10樓,他又緊張起來,拖著蘇大江慢慢來到門口,拿出鑰匙,打開門。
結果門還沒開,蘇懷粥冷冷的聲音已經傳了出來。
“大半夜的,你跑哪里鬼混去了?”
這時候門開了。
蘇懷粥眼里帶著四分惱火三分無奈二分不解與一分未消散的饑渴,氣呼呼的瞪向江渺,在看到他背上的蘇大江時,表情頓時一愣,旋即又暗沉下來。
“他哪來的?”
“咳……”江渺有點不好意思,“叔叔樓下喝醉了,我沒辦法,只能帶他上來。”
蘇懷粥盡管討厭她爸,但還是皺著眉頭讓開身位,扶他到沙發去。
“客臥不是還空著嘛。”江渺咳嗽兩聲說道。
蘇懷粥呵呵笑了兩下,笑瞇瞇地朝他說道:“他睡客臥,那你要睡沙發嘍?”
抱歉了岳父大人,今晚你就委屈一下吧。
江渺把蘇大江放到沙發上平躺。
這沙發挺大,也不算多委屈,江渺又從客臥里找了張毯子出來給他蓋上,嘆了一口氣。
扭頭看了看學姐,想跟她說說蘇大江最近這幾個月的事兒,最后又都沒說出口。
反倒是蘇懷粥,此時已經進了衛生間,拿毛巾浸了浸熱水,扔給江渺冷聲說道:“給他擦擦。”
江渺應了一聲,稍微給蘇大江擦了一下臉和手,算是收拾過了。
等他把毛巾洗了放好,再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蘇懷粥還站在客廳里。
江渺有點不好意思,畢竟之前自己沒跟學姐說,就偷溜了出去,于是默默路過學姐身邊,乖乖往客臥的方向走。
結果剛走到一半,他衣領就被蘇懷粥一把揪住,拖進了主臥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學姐?!”
“干嘛?做錯事了就要接受懲罰。”蘇懷粥冷聲道,“不許動。”
聽著臥室里隱隱約約傳出來的聲音,蘇大江在沙發上睜開眼睛,怔怔的看著天花板。
許久之后,他坐起身來,環顧一圈四周,都是熟悉的家具,但許多裝飾已然成了他陌生的模樣。
蘇大江眼里帶著欣慰又心酸的意味,幽幽嘆了口氣。
如今再想回到這里,還得裝醉才進得來。
不過他還是高興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上面仿佛還殘留著幾分毛巾的熱度。
就是不知道安全措施做沒做……蘇大江看向正對著主臥的墻壁,心底幽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