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吃過晚飯后。
會計1班的同學便陸陸續續從食堂趕到了學院樓,找到205教室。
新生對于學校還保有很大的好奇心,跟新認識的室友聚在一起,閑聊起來后便很快熟絡。
也有比較內向悶騷的同學,只知道捧著手機坐在一邊,也不參與同學之間的交流,只是象征性的點點頭,眼睛一直看著手里的屏幕。
蘇懷粥和江渺不是新生,掐著點走進教室,剛好是晚上六點半。
把名冊丟給江渺,蘇懷粥走到講臺上,低頭準備待會兒班會的內容,江渺則聽從學姐的安排,開始點名。
底下的任珂就撐著下巴,狡黠的眼神在蘇學姐和江學長之間來回挪移,再打開手機看看《學姐快踩我!》的頁面,眉毛都感覺有趣的翹起來。。
“學長真的越看越帥了。”任珂的室友在一旁竊竊私語。
“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啊?這么帥肯定很多女生追。”
“這你們就不懂了,越是帥的男孩子,反而越可能沒女朋友,要么是眼光高,要么就是周圍女生都不敢追。”
“哦懂了,反正我也配不上。”一個女生自暴自棄的自嘲道。
“任珂呢?有想法不?”最活躍的那個室友拿手肘戳戳任珂的腰,調侃道,“我看你一直在看學長。”
“啊?怎么可能。”任珂失笑,說出了打擊范圍極廣的范圍AOE傷害,“我有男朋友了啊,他就在2班,我倆一起考上財院的。”
單身的室友們集體僵住:“???”
這時候她們才意識到,寢室里竟然有人已經早早地背叛了組織和階級。
江渺對這一切還一無所知,只是站在講臺上一個一個名字報過去,確認人全都到齊之后,便把名冊還給蘇懷粥,自己溜到了前排角落的位置坐下。
班會這東西無非就是那幾樣。
蘇懷粥把開學和軍訓的注意事項講完后,接下來就是新生們的自我介紹時間。
坐到江渺旁邊的位置上,蘇懷粥說道:“那咱們就按照學號來吧,大家按照順序,先把名字寫到黑板上,然后簡單的做一下自我介紹就好。”
江渺一直覺得這個自我介紹的環節很無用,畢竟這么一圈下來,除非是比較好看或者特點比較鮮明的,他一般都記不住名字。
他覺得還不如跟撕名牌一樣,在每個人的軍訓服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別人一眼就能看到,方便你我他。
不過流程如此,江渺一邊裝作認真在聽,一邊把手機攤在桌面上水群。
只是新生們不知道的是,在桌面下,學姐和學長的手已經偷偷摸摸的勾搭在一起。
甚至蘇懷粥還大膽的伸出自己的小腿,勾住了江渺的小腿,但臉上還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樣,端端正正的做好自己溫和學姐的人設。
這年頭,大學生都愛往后排坐,大家看學姐學長坐在一起,上半身都很正常,估計完全想不到桌底下會是另外一幅面貌。
江渺也樂得如此,突然發現了隱瞞戀情的好處。
原來地下戀情真的比正大光明的談戀愛刺激多了,跟諜戰片似的。
看著新生們一個個上臺自我介紹,有的開朗大方,有的唯唯諾諾,江渺不僅有點小感嘆。
不知不覺都大二了,大學過去了四分之一,他卻感覺好像還沒過去多久似的。
可認真一想,把玩著手心里溫潤細膩的小手,江渺又發現,確實是過去了好久。
全班六十多個新生,光是自我介紹就花去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晚上快八點的時候,蘇懷粥再次上臺,重申了一下開學的各項注意事項,讓想要競選班委的同學私信,隨后便解散了班會。
江渺還等著和學姐去小樹林里幽會呢,但一些想要競選班委的同學還是留了下來,圍到他倆身邊,請教班委競選的具體事宜。
等從會計學院樓里出來,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
這會兒新生都已經往寢室方向走去,江渺便很自然的牽起學姐的小手,朝小樹林的方向走去。
盡管下午的時候被江渺調侃了一頓,佯裝生氣不答應了,這會兒蘇懷粥卻一句話也沒多說,乖乖的跟著江渺,繞過了學院樓門前的人工湖,朝湖對面的小樹林走去。
回想了一下,他倆之前貌似還真沒到這邊來逛過,至少晚上沒來過。
上學期因為社死的事兒,兩個人在學校里躲都來不及,壓根不會久留。
至于去年那會兒,剛在一起時,蘇懷粥還在因為粥老板的馬甲暴露而鬧變扭呢,一直到辯論賽決賽結束后才有所好轉。
但那時候兩人對戀愛都還比較青澀,晚上即便在學校里上完課約到一起,也就是買杯奶茶慢慢逛回寢室樓。
最多最多,就是走到寢室樓下還沒膩歪夠,便偷偷摸摸找個寢室樓附近的廢棄樓道門口,貼在墻邊說些體己話,溫暖溫暖身心,做一些讓月光都害羞的躲進烏云里的事情。
至于校區內的所謂情侶圣地,他倆還一個都沒逛過。
好吧,還是逛過一個的。
就是行政樓后面的銀杏樹林,江渺上學期每每碰上社死的事情,都會跑那邊跟學姐哭訴,順帶尋求一下學姐溫暖的懷抱。
但和行政樓那邊比較稀疏的銀杏樹林不同,人工湖這邊的小樹林,樹枝掩映,樹葉繁茂,各種樹種高低錯落,三四條蜿蜒小徑錯綜復雜。
三座隱秘的小亭子和一張張供人休憩的長椅點綴其間,一到夜晚,便總能看到成雙成對的身影在其中偶有浮現。
大一的時候,蘇懷粥決計想不到,自己也會有偷偷摸摸跟男生到這里來幽會的一天。
隨便挑了一條小徑走進小樹林后,不知不覺間,江渺的手已經攀上了學姐的腰肢,蘇懷粥整個人都半貼半靠在學弟懷里。
隱秘幽暗的小樹林仿佛有一種氛圍上的魔力,能讓人一下墜入情感的深處,感受到對方身上傳遞過來的溫度和情意。
“那邊有人。”蘇懷粥小聲說道,指了指左邊的亭子里。
“那走這邊。”江渺小聲回應,摟著學姐細嫩的腰肢,往岔路口的右邊走去。
一路輾轉到一處茂密樹木掩映的角落里,兩人依偎在長椅上。
起先,他倆還有點不適應這種野外的氛圍,但等到嘴唇貼在一起后,這些紛雜的念頭便統統被拋到腦后了。
此處人影偶爾路過,大家都默契的保持靜謐的氛圍,看見那邊有人,就很自覺的另找地方。
等到月色流轉,湖光如魚鱗一般鋪在水面,風吹過時,便如同魚肚隨著呼吸在微微起伏。
蘇懷粥窩在江渺懷里,小手被學弟捧在手心里,一根一根蔥白一般細嫩修長的手指,被江渺細細品味和把玩,一寸一寸揉捏過去,蘇懷粥只覺得整個人都酥酥軟軟的。
“今天更新多少了?”
兩人中途休戰,閑聊起來。
“我記得昨天均訂已經漲到五千多了,現在呢?”蘇懷粥聊起這個,在江渺懷里仰起腦袋,好奇問道。
江渺低頭俯瞰,美景順著月光映入他眼里,忍不住親了幾口,才繼續說道,“我看看。”
說著,他掏出手機打開作家助手,點開了后臺顯示的均訂——
“差不多五千五了啊。”江渺有些驚訝,旋即釋然。
這幾天基本都保持著這種漲幅,他現在倒有些習慣了。
只不過等日萬結束,均訂估計就會進入一段平穩期。
“我記得上本書完本的時候也就這么多均訂吧?”蘇懷粥又問道,“那會兒每個月都能一兩萬稿費,這個月豈不是更多?”
“嗯,要是能一直日萬的話,估計能有四五萬稿費吧。”江渺聳肩,“不過一天四千字的話,應該就是兩三萬。”
“那也很多了啊……”蘇懷粥有點吃驚,想到自己每月接單后能賺到的畫畫稿酬,連五位數都達不到,臉色不由淡了下來。
“反正我也用不了多少錢。”夜色太暗的緣故,江渺也沒發覺學姐情緒上的變化,湊到蘇懷粥耳邊嬉笑道,“我得留著畢業之后娶老婆用。”
這時蘇懷粥已經恢復過來,一把推開他的腦袋,翻了個白眼,“娶老婆能花多少?”
“不用花錢嗎?學姐這么好騙的?”
“那你花了錢還不都是花以后我倆的錢。”蘇懷粥把臉蛋埋進江渺懷里,小聲嘀咕道,“我以后掙得肯定比你多。”
“這也比?”江渺失笑,摸著學姐柔順的長發,“那等學姐漫畫賺大錢了,記得回來包養我啊。”
說到包養,蘇懷粥便在他懷里笑出聲來,好久收斂后才說道:“漫畫還八字沒一撇呢。”
“不是在談嗎?都談挺久的了。”江渺好奇問道。
“嗯。”蘇懷粥點頭,“他們那邊有兩套方案,我請律師看過了,合同什么的都沒問題,現在就是比較猶豫要選哪一種。”
“兩種合同?”
“對。”蘇懷粥點點頭,“一種就是直接從我手里買斷版權,因為我本身沒什么知名度,漫畫播放量雖然有一期破百萬,但還談不上自帶流量什么的。”
“所以如果只是單純買斷的話,版權費就是授權五年總共七萬塊,但是之后我就不能在嗶站上繼續畫這個漫畫了。”
“其實這個版權費用在我這種漫畫初稿上已經蠻高的了,他們應該就是看中了我嗶站播放量還算高才給出這個價。”
“嗯。”江渺摸著下巴追問道,“那第二種呢?”
“第二種就是他們應聘我為作者,可以幫我配置兩位助手負責上色勾勒之類的任務,我就主要負責漫畫初稿的設計和成稿的完善收尾工作。”
蘇懷粥繼續說道,“不過這樣一來的話就相當于是把我簽到他們工作室里了,我是漫畫的作者,版權還是歸我個人,但版權開發的權限授權給了工作室。”
聽到這里,江渺有些苦惱的揉了揉鼻梁:“所以學姐你傾向于哪一種?”
“其實第一種最方便了,說實話雖然我自己覺得畫的挺好,但也知道我能力就在這兒擺著,半路出家畫畫沒什么功底……”蘇懷粥窩在他懷里,很沒有底氣的說道,“所以第一種肯定是最穩妥的。”
“那就第一種?”江渺試探問道。
蘇懷粥搖搖頭:“但是我畫的是我們兩個的經歷啊,就這么賣掉……就好像把我們的孩……唔……總之就好像把很珍貴的東西給賣出去了一樣……”
“你確定是我倆的經歷?”江渺一想起漫畫里的內容,便忍不住失笑調侃道。
“那總有一部分是的嘛!”蘇懷粥無處辯駁,有點氣急敗壞,畢竟魔改的有點嚴重,但里面的男女主處處都能看到江渺和蘇懷粥本人的縮影。
“所以就是不舍得跟自己的漫畫割舍的那么徹底,被署上別人的名字,但又覺得自己能力不行,以前也沒有畫漫畫的經驗,如果真去負責一部漫畫的工作,覺得自己不能勝任?”江渺一向來擅長總結,很快就點出了蘇懷粥的心聲。
懷里的學姐像個小倉鼠似的用力點頭:“那你覺得呢?”
“我覺得怎么樣不重要啊。”江渺搖搖頭,摟著學姐的細腰,“我只知道,在做選擇的時候,試著把目光放長遠,然后分別來看,每一個選擇背后,都能獲得什么東西。”
“這些東西可能都有用,可能都沒用,可能對別人沒用但對你有用,也可能對別人沒用但對你很有用。”
“學姐你要做的,就是去仔細想一想,如果選了第一種,買斷版權后得到的錢,你打算用它來做什么,它能發揮什么用處?”
“如果學姐選了第二種,那又能獲得什么?一份看上去還算穩定的工作和收入,漫畫的制作經驗,上班的經驗?還是說別的什么。”
“搞清楚這些選擇背后的收獲和代價,然后分析,自己能夠接受什么,不能夠接受什么,劃定好界限后,該選擇哪一種,應該就顯而易見了。”
“感覺是大空話……”蘇懷粥小聲嘀咕道。
“說好聽點是理性客觀,說難聽點就是理中客嘍。”江渺一本正經的聳肩,左手不知不覺間已經輕輕握住了學姐的胸口,感受著生命的跳動,重新低頭湊到學姐耳邊輕柔說道,“學姐,你想要什么,你的內心會告訴你的。”
“……學弟想要什么,這倒是一清二楚。”蘇懷粥感受到學弟手掌的力度,難得沒有反抗,只是嫵媚的白了他一眼,反而仰起精致的小臉,送上柔軟。
月色羞赧的掩入云后,湖光暗淡,萬物寂靜,長椅的兩端空蕩蕩,卻容不下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