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他的話,莫錦微微一愣。
她知道,這位師兄從來不會小題大做,連他都說是大事,那一定非同小可。
年輕男子又道:“我找你半天了,沒想到你不在洞府中修煉,卻到此處與外人斗劍。”
“我……”
莫錦本想說自己是應了蘇小蝶之邀,但她知道這位師兄一向嚴厲,思前想后,最終還是自己攬了下來。
“我練劍日久,也需要與高手切磋,鹿道友才華橫溢,短短數年就將‘劍指’一脈的神通融會貫通,是個不可多得的陪練對手。”
年輕男子聽后,目光一轉,首次落在了梁言的身上。
“你就是鹿玄機?”
“正是在下。”梁言向此人抱拳行了一禮。
年輕男子微微點頭,道:“我聽洪阿三說起過你,他說‘劍指’一脈如今人丁凋零,這一屆虛境論道,打算讓你作為代表出戰。”
“哦?”梁言微感意外。
這三年時間,他雖然一直在洪阿三那里學劍,但此人性格古板,一絲不茍,從來沒有表現得和自己有多親近。
沒想到,他竟然在背后舉薦了自己,甚至還讓自己代表“劍指”一脈出戰……
年輕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的確有潛力,說不定我們會在禍世虛境中成為隊友。不過我得提醒你,無論你有多出眾,只要做出有損儒盟利益的事情,我會毫不猶豫地將你斬殺!”
此人聲音平靜,但卻有一股肅殺之氣,即便梁言相隔甚遠,也能感應到他身上的威壓。
“還有高手……此人絕對在莫錦之上!”梁言在心中給出了評價。
他向山崖上方遠遠望去,忽的問道:“道友,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
“諸葛武烈。”男子淡淡道。
話音剛落,蘇小蝶也飛進了山谷,落在梁言身旁。
“他是我們慧劍流的大師兄啦,‘劍網’一脈的最強者,同時也是慧劍流的最強者。如果你要參加虛境論道,應該就是在他的隊伍里。”蘇小蝶暗中傳音道。
梁言聽后,露出恍然之色。
“劍網”一脈十分神秘,他這三年都沒有見到一個,據說是僅次于“劍寂”的神通,非得有過人的天賦才能修煉。
“原來是諸葛師兄,幸會幸會!”
梁言呵呵笑道:“師兄放心,我來儒盟只是為了學習大道至理,絕無其他非分之想。至于虛境論道,只要我能獲得名額,肯定會全力以赴,絕不拖師兄的后腿。”
諸葛武烈聽后,臉色稍稍放緩,但也沒有表現出多少熱情,只淡淡道:“姑且信你,不過你非我書院弟子,用不著以‘師兄’相稱,喊我一聲道友即可。”
說完,不再理會梁言,轉而望向莫錦:“書院里有大事發生,師尊召集我等前去商議,你隨我來吧。”
“是。”
莫錦催動遁光,飛上了山崖,落在諸葛武烈的身旁。
她轉身看了看梁言,臉色認真道:“我承認,道友的神通實力在我之上,剛才那一戰是莫錦輸了,但這不代表‘劍舞’神通不行,只是我學藝不精罷了。”
梁言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亂說話,微笑點頭:“‘劍舞’神通的確玄妙,鹿某只是僥幸勝了一招半式,若有機會,還想向莫道友請教。”
見他不驕不傲,莫錦的眼神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道友天人之姿,未來前途不可限量。”此女由衷道。
至于諸葛武烈,他只是深深看了梁言一眼,沒有多說什么。
“小蝶,你也來。”
諸葛武烈丟下這句話,便和莫錦同時化為一道遁光,向遠處疾馳而去。
“啊?我也去?”
蘇小蝶露出一絲意外之色,轉頭看了身旁的梁言一眼。
“去吧,我看藏劍書院真有大事發生了,少說多聽,回來再告與我知。”梁言暗中傳音道。
“嗯。”
蘇小蝶點了點頭,把法訣一掐,化為遁光,跟隨諸葛武烈和莫錦遠去了。
所有人都離開之后,山谷中就只剩下了梁言一人。
他眼中精光流轉,看起來若有所思。
“藏劍書院還真是藏龍臥虎啊……一個莫錦就能把我逼到這種程度,剛才那個諸葛武烈更是深不可測。”
通過這三年的時間,他現在對自己的定位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認知。
兩大分身的實力,在參與“虛境論道”的四十人里面,應該可以排進前十,遠遠做不到只手遮天。
道、儒兩派的高手太多,其中不乏有實力在這兩具分身之上的。
除非動用混沌劍氣,否則很難戰勝這些高手……
“看來,這次‘禍世虛境’之行須得謹慎了。”梁言在心中暗忖了一聲。
既然做不到實力碾壓,那就只能見機行事,以智謀取勝。
好在,還有三道混沌劍氣作為底牌,只要運用得當,必能一錘定音!
這些念頭在梁言心中都只是一閃而過,很快,他就恢復了往昔的淡然,轉身化為一道遁光,也離開了這座山谷。
當天夜里,梁言在自己的洞府中盤膝打坐。
到了夜半子時,忽然有一道遁光破空而來,直接落在了洞府的大門外。
“進來吧。”梁言并不意外,口中淡淡道。
大門自動打開,很快就走進來一位身材曼妙的少女。
正是蘇小蝶!
“坐吧。”梁言隨意指了個蒲團。
蘇小蝶依言坐下,顯得十分乖巧。
“白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居然連諸葛武烈這樣的人都驚動了。”
“是……”
蘇小蝶遲疑了片刻,低聲道:“這件事情我只告訴你一人,你可千萬別向外傳啊。”
“放心吧。”梁言微微一笑。
“靈蘊寶庫失火了!”蘇小蝶臉色凝重道。
“靈蘊寶庫?”
梁言眉頭微蹙,驚訝道:“那不是藏劍書院最高級的藏寶閣么?我聽說,里面珍藏的寶物最差也是劫寶,甚至還有圣寶存放于其中!”
“不錯,靈蘊寶庫乃是我們藏劍書院的禁地,普通人根本無法靠近,就算是我,沒有令牌也不得隨意出入。”
“這就奇怪了……”
梁言的臉色更加驚訝:“靈蘊寶庫的看守如此嚴格,怎會輕易失火?縱火者到底是何人?目的又是什么?”
“縱火者是弈劍流的師兄高步。”
“高步?”
梁言回想了片刻,似乎對此人有些印象。
藏劍書院最強的兩大流派毋庸置疑是慧劍流和心劍流,但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傳承。
比如這位高步,便是弈劍流的大師兄,弈劍仙最得意的弟子。
“我和此人打過幾個照面,印象中是一個極為尊師重道的人,怎么會做出這種荒唐的事情?”梁言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
“如果是正常的高師兄,肯定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但問題是,高師兄他……”蘇小蝶臉色復雜,欲言又止。
梁言眉頭微蹙:“到底怎么了,有什么直說,不要吞吞吐吐。”
蘇小蝶嘆了口氣:“唉,這位高師兄……是和我妹妹一樣的宿命。”
梁言聽后一愣。
“你剛才說什么?和你妹妹一樣……難道高步也被天虛侵蝕了?”
“嗯。”
蘇小蝶點了點頭:“他被天虛侵蝕的程度比我妹妹還深,今天晨時,也就是你和莫姐姐準備切磋的時候,他突然發狂,以獨門真火燒了靈蘊寶庫,在里面大搞破壞……”
“等等!寶庫是宗門禁地,他怎么進去的?”梁言打斷道。
“因為他就是負責看守寶庫的修士,寶庫守衛每十年輪換一次,去年剛好輪到高師兄。”
梁言聽后還是不解,又問道:“就算如此,他負責看守寶庫都有整整一年了,難道此前就沒有露出半點異象,直到今天出事之前都沒有人懷疑他?”
“沒有。”
蘇小蝶搖了搖頭,嘆道:“侵蝕高師兄的天虛并非普通天虛,而是極為罕見的‘血虛’,這種天虛戰斗力不強,但卻人人忌憚,因為它可以潛伏在修士的精血之中,就連修士本人也無法察覺,平時表現得和常人一般無二。而等你最虛弱的時候,血虛就會突然發難,控制你的意識,使你成為屠殺生靈的傀儡。”
“居然是血虛……”梁言露出恍然之色。
他在道門那邊也打聽了不少有關天虛的情報,知道最頂級的天虛分為數種,血虛是非常特殊的一種。
一旦被血虛進入了身體,基本就宣告死亡了。
因為這種天虛可以和人族的精血完美融合,到最后甚至可以滲透進真靈之中,沒有任何方法可以將血虛和修士本人分割開來。
血虛進入人體之后,有一定的潛伏期,不會立刻發難。
它會在宿主最虛弱的時候開始侵蝕真靈,整個過程只有短短數息的時間,防不勝防,之后便會完全掌控宿主。
“怪不得……高步應該很早就被血虛侵蝕了,只是在潛伏期內,他自己沒有發現,別人也看不出端倪,直到今天才突然發難。”梁言微微點頭。
“唉,也是高師兄倒霉。前幾日他修煉一門心法,一時不慎,差點走火入魔。想必血虛就是趁那個時候侵蝕了他的真靈。”蘇小蝶輕輕嘆道。
梁言聽后,沉默了許久。
他站起身來,在月色下來回踱步。
“不對,還是不對……”
梁言邊踱步邊搖頭:“你妹妹蘇夢璃情況特殊,他高步是怎么染上天虛的?畢竟上一屆虛境論道都結束五百年了,他體內的血虛不可能潛伏這么久吧?”
“你有所不知,高師兄曾經是滄瀾城的城主,奉命在那里鎮守了五十年,直到去年年初才返回宗門……”
梁言聽后,心中一動:“滄瀾城……莫非是?”
蘇小蝶微微點頭:“你猜得不錯,滄瀾城是幽冥淵邊界的重城!”
“原來如此!”
梁言瞬間了然。
那幽冥淵是什么地方?整個區域都被天虛腐蝕了!
為了不讓天虛之力擴散,道、儒兩派各自鎮守了一半邊界,并且在邊界處設立了諸多城池,以抵御天虛入侵。
高步和沈碧游一樣,曾經也是一城之主,想必和天虛有過接觸,所以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只是,此事還有疑點……
高步修為不弱,身為一城之主,哪有那么容易中招呢?
梁言沉吟了片刻,問道:“書院的圣人前輩們怎么說?”
蘇小蝶臉色凝重道:“接下來就是重點了……師尊已經派人調查過,就在兩年前,高步鎮守的滄瀾城外曾經發生過天虛暴動,大量天虛毫無征兆地涌現,當時高步師兄率領城內高手奮勇抵抗,好不容易才斬殺了這些天虛。現在回過頭來看,高步師兄恐怕就是在那個時候染上了血虛……”
梁言聽到這里,瞳孔微微一縮!
實在是太像了!
就在三年前,沈碧游所鎮守的臨安城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
如果當時不是自己和黃日升恰好也在城內,只憑沈碧游一人,是絕對應付不來的。
蘇小蝶此時又道:“師尊和幾位師叔師伯們商議過了,都懷疑此事和道盟有關,因為現場留下了道家的法術痕跡,甚至還有人親眼目睹了道盟亞圣在滄瀾城附近活動。”
梁言聽了這番話,心中只覺得好笑。
儒盟懷疑道盟,道盟又何嘗不懷疑儒盟?
其實兩邊都發生了相似的事情,如果雙方圣人能夠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聊一聊,或許就能解開誤會。
但這事情太過隱秘,兩邊互不信任,根本不可能開口。
唯獨只有梁言,一劍化二靈,在道盟和儒盟都有一雙眼睛,才能看到這件事情的全貌。
“世上沒有這么巧的事情,有人在暗中算計!”
梁言雙眼微瞇,直覺告訴他,自己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陰謀。
一個把道、儒兩派都算計進去的陰謀!
他深吸了一口氣,背對蘇小蝶,緩緩道:“既然你們懷疑道盟,可有什么針對的計劃?”
蘇小蝶搖了搖頭:“這件事情到底沒有真憑實據,只靠推斷不可能去興師問罪。不過,師尊也叮囑了我們,這次虛境論道一定要小心道盟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