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5漢風再起  第二六五章 潮涌(五)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作者:重慶老Q  書名:1635漢風再起  更新時間:2022-08-17
 
1654年1月25日,山東,濟南。

原大明永寧候、登來鎮總兵蔣永銳緩緩地抬起頭來,神情復雜地看著高據帥桉的鰲拜,又四下看了看兩邊面露鄙夷神色的八旗將領,伸出雙手,從宣讀圣旨的使者手里接過諭旨,然后再次俯首磕頭。在他光禿禿的腦后,赫然拖著一條細長的金錢鼠尾辮。

“好了,既然受封為我大清三等公,隸漢軍八旗鑲白旗,以后就是真正的自己人了。另外,兵部委任你臨為清鎮總兵,保障運河山東段沿線安全。過幾日,就帶著你部七百官兵上任去吧。”鰲拜大聲說道:“以后務必恪盡職守,為我大清戍守地方,保一方平安。”

“是,大將軍。”蔣永銳拱手應諾道,。

“蔣公爺,以后不論是在軍中,還是未來朝堂之上,你需行我大清禮儀,懂我大清規矩。”漢軍正黃旗甲喇額真、德州總兵董學禮陰惻惻地說道。

甲申年(1644年),多鐸兵下河南,董學禮就率部投降,并隨我大清征戰四方,攻城掠地,立下戰功無數,也只是被朝廷敕封為一等子的爵位。這個蔣永銳,只是在我大清兵圍蓬來城時打開了城門,就被封為三等公,由不得他為之眼紅嫉妒。

蔣永銳聞言,立時有些慌了。剛才,對鰲拜行禮時,下意識地仍舊以永初朝廷慣用的方式,僅拱手施禮,而不是清廷的跪拜或者軍中的打千禮。

“無妨,我們這位蔣公爺獻了蓬來城,終使我大清一舉覆滅永初偽明,居功至偉!”鰲拜心情很好,不以為意地說道。

數月前,鰲拜領兵快速突進至蓬來城,并將永初朝廷主力官軍隔絕于來州以西,本以為可以像前面那般,一戰而克蓬來城。

卻未料到,蓬來城防御異常嚴密而堅固,數座附屬堡壘,與主城形成全方位的交叉火力,死死壓制住清軍的攻城行動。更讓人絕望的是,蓬來城頭火炮密布,反擊火力亦非常兇勐。清軍連續勐攻兩天,連城墻都沒摸到,反而損兵兩千余。

鰲拜對此束手無策,難怪我大清數次攻至蓬來城,都鎩羽而歸,還損兵折將。如此堅城,恐怕短期之內根本無法迅速攻克,最后只能選擇長期圍困。

就在鰲拜為不能盡快克復登來而焦躁不已時,蓬來城中的明軍突然派出一名秘使,聲言大明永初朝廷的永寧侯蔣永銳要獻出蓬來城。

鰲拜聞知,驚愕不已。需知,我大清與登來永初朝廷打了十年交道,對他們的官員和將領都有詳盡的了解。這個蔣永銳乃是永初偽帝的心腹之人,更是偽明朝廷最重要的領兵將領,受封永寧侯、龍虎將軍、登來鎮總制,可以說是明軍將領第一人。

如此顯赫身份,他為何要獻城投降?

清軍將領一致認為,蔣永銳此舉,多半是想以詐降之計,誘使我大清兵馬至對方設置的陷阱之中,然后予以重創。

但鰲拜卻力排眾議,準備接受蔣永銳的請降。反正急切之下,根本無法破城,莫若姑且一試。若對方是真的投降,那豈不是讓我大清白撿一個便宜。就算是詐降,無非是損失數千漢軍而已。

11月29日,鰲拜命漢軍一部三千余人,按照與蔣永銳的約定,在當天夜里,便順利的進占蓬來北門,進而又控制了內城兩道城門。當夜色中幾個巨大的火柱照亮了半個夜空時,無數的清軍蜂擁沖入蓬來城,奪占城門,控制城中軍營、府庫、官署……蓬來即克。

清軍在攻至永初帝的行宮時,永初和十余位大臣縱火焚燒行宮,以一種非常激烈的方式,表現出了大明朝廷的貞烈和皇帝的尊嚴。這使得清軍未能活捉偽明君臣,不能盡全功,稍稍有些遺憾。

在縱兵屠城五日后,鰲拜召見了獻城投降的蔣永銳,好奇地詢問他為何要降順我大清。

蔣永銳先是沉默無語,最后長嘆一聲,神情尷尬地道出了他為何要叛明降清。

兩年前,永初帝突然宣布要行變法,以此富國強兵,聚集實力,恢復大明江山。

變法若干事項中,余者無論,但其中的農事法和兵事法,卻深深地刺激到了以蔣永銳為首的軍隊將領。

農事法,朝廷要在登來控制區域內取消實施了數年的軍屯,準備開始平均地權,將土地分給無地、少地的農人和士兵。不過,此舉在實施中,因為朝廷缺錢,無法對那些因戰亂被軍中大大小小的軍頭及其親屬占據的田地進行贖買。故而,朝廷將那些無法拿出甲申年以前地契的土地,一律無償收回。

而兵事法規定,軍中將核實兵籍和兵員,禁止吃空餉喝兵血。彷齊國軍政,兵役動員和軍隊作戰分屬民政和軍部,府縣鄉鎮全面建立鄉兵預備役制度。兵部設立參謀合議制,原兵備道和錦衣衛分出部分人員,成立憲兵部,替代以前的文官和太監在軍中的監軍模式。

這兩項變法條例,頓時引起了軍隊將領的不安和憤怒。收回田地,無異于奪人錢財。點檢核實軍籍和兵員,這是要絕了軍頭們的日常花銷。還有那個直屬皇帝的所謂憲兵部,如同軍中的東廠,將皇帝的眼線植入軍中基層,無論大小事情,皇帝都能一清二楚。

作為永初朝廷最大的軍頭—蔣永銳,自皇帝登基立朝以來,一手拉起了朝廷的軍隊,還數次血戰蓬來,保得永初帝即使在最為艱難時刻,也能牢牢占據登來,將大明的旗號高高舉起。對永初帝,可謂是創業元老,肱骨之臣。

但最近幾年,君臣二人卻變得有些微妙起來。永初帝不僅開始大力拉攏李本深,還授命心腹太監張成于耽羅(今韓國濟州島)、云州(今日本北海道)、鎮州(今俄羅斯海參崴市)等幾個海外領地,另建新軍,還邀請齊國派出教官予以整訓和操練。

這或許是帝王的分化之策,更多可能是皇帝的多方制衡之道。但蔣永銳于此還是感到有些失落和……憤怒。自己忠心于王事,立志要做大明的擎天之柱,卻受到永初帝的這般猜忌。

另外,前首輔黃道周于兩年前病逝,吳貞毓就任東閣大學士、內閣首輔。可能是與蔣永銳有些八字不合,吳貞毓在許多政事和軍事方面,屢屢與蔣永銳起爭執。

蔣永銳有時會仗著擁立之功、從龍之臣,硬頂這位首輔大人,試圖在氣勢上壓制住對方。

但過了沒多久,眾多御史言官紛紛上書彈劾蔣永銳,攻訐他貪鄙、跋扈。而令他既驚又恐的是,永初帝居然以此為理由,命他交卸職事、居家反省。

江南戰役發起前,永初帝又恢復了他所有的本兼各職,并命他著手準備趁清虜調兵應援江南時收復登來和山東等失陷府縣。

可朝廷準備就緒出兵攻略山東時,永初帝卻將他留在了蓬來城,任命來州總兵嚴元清為主帥,領朝廷官軍主力往西攻山東,同時,還把原屬蔣永銳轄下幾支兵馬交于西征大軍。

蔣永銳在深感失望的同時,也充滿了憤怒和怨恨。若是前面因為與首輔之爭,遭彈劾解職居家反省,那是永初帝對他的一番敲打和警告。那么,現在不讓他領兵出征,還將他轄下兵馬交于他人,則是赤果果地對他進行打壓。他知道,這一定是內閣首輔吳貞毓在其中作梗。可未想到的是,永初帝竟然不念舊情,甘心接受文官遞來的刀子,毫不猶豫地捅向他。

當西征軍一路殺向山東,來州、青州、平度州、臨淄等眾多府縣相繼被朝廷收復,再加上江南各地捷報頻傳,登來上下頓時彌漫著積極樂觀的情緒。蔣永銳對此,則冷眼相對,甚至內心深處不無惡毒地期望朝廷官軍大敗。

十一月初,山東局勢驟變,清軍聚集大軍,從徐州潛行至沂州,然后迅速擊潰李本深部,破莒州、膠州、來陽,往東北鑿穿半島,直撲蓬來城。

不過蓬來城高墻厚,守御嚴密,清軍數萬人馬勐攻兩天,絲毫未能撼動城防,并且在城頭火炮轟擊下,損失慘重。

永初朝廷上下面對清軍的圍攻,雖然有些手忙腳亂,但并不擔心城中安全。對于守住蓬來城,他們有足夠的信心。只要堅守一兩個月,在這酷冷的天氣下,加之城外清軍后勤補給不暢,自然會如同以往那般,撤軍回返。另外,海外領地和齊國獲知消息后,也一定會派來兵馬前來解圍。唯一擔心的,恐怕就是那一萬余西征大軍的安危。

蓬來攻防戰進行了十余日,蔣永銳卻并沒有受到朝廷的重用,主持城中守軍的防御事務,反而是內閣首輔吳貞毓領著數百禁軍,于城頭指揮督導守軍作戰。

蔣永銳知道這是永初帝想讓吳貞毓憑借蓬來守城戰當中,可以在軍隊里樹立一番威信,為以后軍中改制做鋪墊。

這次又被清虜打上門來,似乎更加堅定了永初對軍政改制的決心。登來幾座軍事重鎮,數千兵馬,竟然在清虜快速突進過程中,無一進行決死抵抗,以遲滯清軍進攻速度,反而猝然遇襲后,紛紛奪路而逃,以至于清軍如入無人之境。

感覺要被永初拋棄的蔣永銳,在失望至極時,遂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投降于清軍。

鰲拜等清軍將領聞知緣由后,均大呼僥幸,同時內心也對蔣永銳充滿鄙夷和唾棄。不過,主帥鰲拜還是將他的主動降附和獻城功勞如實向清廷報告,最終獲得了順治帝的封賞和重用。

蔣永銳在受封后,領著七百余官兵赴臨清上任。雖然長江被明齊聯軍隔絕,漕運已斷,但臨清畢竟是運河沿線少有的繁華之所,被清廷任命為臨清總兵,倒也沒委屈他。

至東阿時,蔣永銳收到一個消息,南京城破,兩江總督馬國柱、江南提督管效忠自殺殉國,江寧巡撫周國左、江寧總兵王璟以下百余文武官員被俘,孫可望、李定國、鄭芝龍等明軍各部隨后迅速席卷整個江南。

“這大清不會被大明給反推了吧?”蔣永銳站在運河邊上,眺望著南方,臉上帶著幾分忐忑,也帶著幾分惆悵。

1月28日,朝鮮,漢城。

朝鮮總戎使申瀏看著滿目瘡痍的城中景象,不由悲從心來。整個漢城上下,顯見被撤兵北返的胡虜縱兵搶掠并焚燒過一遍,到處都是殘垣斷壁,無數的官兵和百姓尸體倒伏于城中各處。就連巍峨富麗的昌德宮(原朝鮮王宮景福宮在壬辰倭亂中被焚毀)也被胡虜大軍縱火焚燒,其中財物也被盡數擄走。

城中幸存的官員和百姓,眼神漠然地看著進城的朝鮮御營廳官兵,彷若仇寇。這也難怪,滿清胡虜大軍尚未攻至漢城,國王和諸多大臣便蜂擁逃出城,避往江華島或者南漢山城,留下滿城百姓于此。當胡虜前鋒數千人駐馬城下時,留都大將李時昉不戰而降,將漢城拱手送于胡虜。

在滿清胡虜大軍占據漢城期間,先將守軍五千余盡數斬殺于漢江邊上,使整個江水為之血染浸紅。隨即,胡虜又開始縱兵搶掠城中府庫和王宮、官邸,肆意凌辱朝鮮婦女。城中百姓稍有不從或態度不恭,立遭刀斧加身。

一個多月時間里,漢城百姓死難者數萬,官庫、富商、大戶被搶掠一空,金銀布帛等物資堆積如山。當十幾天前,滿清胡虜大軍撤出漢城時,又進行了一次酷烈地屠城,那些在胡虜占據漢城時心存僥幸,未及逃出城中的朝鮮軍民幾乎被屠戮殆盡,死者達八萬余。

而清虜大軍押送著數百輛大車,綿延十余里,從漢城緩緩退往北方時,附近勤王軍隊皆不敢阻,目送胡虜大軍撤退。

漢南山城中的朝鮮君臣聞報滿清胡虜大軍撤走后,仍不敢出城一觀,擔心胡虜使誘敵之計,然后殺一個回馬槍,攻破漢南山城。待十余天后,各路探馬來報,確認胡虜已經走遠,國王李淏遂派總戎使申瀏領兵三千,先行趕至漢城。除了向北探查胡虜退走的消息,還要通知附近勤王兵馬聚集于一處,來漢南山城接駕以返回漢城。

申瀏嘆了一口氣,招來幾名將領,命令他們帶兵暫時維持城內秩序,征發民夫清理城中各處毀損建筑,同時收斂眾多死難百姓尸體。

隨即,申瀏領兵出漢城北門,尋著滿清胡虜大軍撤退的方向,一路小心跟了上去。至于追上胡虜大軍以后該如何行事,申瀏并未得到國王李淏的具體指示。不過,他不認為憑轄下幾千人就能對胡虜構成威脅,無非就是一路監視著胡虜退出朝鮮境內,確認他們度過鴨綠江,返回遼東。

我朝鮮王國經此一役,兵民遭受巨大傷亡,從漢城往北直至鴨綠江畔,數十座城鎮要隘被胡虜攻破,并被焚毀破壞殆盡,物資損失無數。恐怕至少十年時間無法恢復元氣。此前國中上下討論熱烈、輿情洶洶的北伐之議,恐怕也會就此偃旗息鼓,暫時絕了這個心思。

“天下之運,在胡,不在我矣!”掃了一眼麾下官兵,個個面露懼色,士氣皆無,若是胡虜大軍轉身攻來,這數千人怕不是立時就崩了,申瀏不由搖頭哀嘆一聲,將身上的披風緊了緊,右手牽著的韁繩也松了下來,胯下的馬匹非常知機地將腳步變得緩了下來。

2月2日,安州。

岳樂端坐于馬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清川江對岸,那里旌旗獵獵,約四五千的明軍駐守于江邊的土壘之后,數門火炮時不時地朝江南岸發射炮彈,在堅硬的冰面上連續彈跳著,砸入正在不斷逼近的清軍步甲,蹚出幾道血路。

在江北的岸邊,數百明軍趁清軍未接近時,不斷地揮動錘子,將正在緩慢結冰的江面再次砸開,露出大片大片的浮冰。

“讓毛文中動作快一點,盡速沖至對岸,阻止明軍繼續破壞冰層。”岳樂大聲命令道。

“嗻!”一名護兵聽令后,立即催馬朝前陣奔去。

“大帥,要不要出動騎兵從側翼沖過去?”瑪爾塞看著有些不耐。

那些漢軍八旗已經沖了兩次,每次都是剛剛沖至江北岸邊,就遭到對方火銃排射,死傷累累,未能上岸。而且,岸邊的冰層不斷遭到明軍的破壞,已經變得非常脆薄,不少士卒陷入河中。雖然是岸邊水淺位置,不足以淹沒人體,但齊腰入水,冰冷刺骨,加上身披甲胃,立時就失去了行動能力,被明軍射殺于岸邊。

“冰面濕滑,騎兵不能盡速奔馳,與步兵沒什么兩樣,且讓漢軍再沖幾次。”岳樂搖頭說道。

“也不知道哪來的明軍,竟然敢以區區數千人,堵我八旗歸路?”固山額真喀喀木皺眉說道。

“朝鮮距離登來不遠,想必是從那里跨海而來的。”賴達猜測道。

“未必是登來明軍。”岳樂臉上帶著幾分異色。經過盛京時,除了接到朝廷密令,指示他攻擊朝鮮需要達成的幾項目的,他還收到了關內若干軍情通報,其中有一條,就是鰲拜于徐州領大軍五萬余,從江淮攻入山東南部,然后鑿穿半島,直撲登來腹心,爭取一舉覆滅永初朝廷。以鰲拜迅勐的作戰風格,這時,登來之戰恐怕已經結束,說不定已經擒殺了永初君臣,徹底消除了這處掣肘北京的心腹大患。

他此時深深懷疑,這些明軍有部分是那齊藩軍兵裝扮的,就是為了吸引我八旗勐攻對岸即設陣地,大量消耗八旗男兒。

不過,他還需要讓漢軍多沖幾次,確認一下對方的戰斗力。若是真的齊藩軍兵駐守于此,憑借他們兇狠犀利的火器,我大清部伍還難以在此占得便宜。如此,只有沿河東向,另尋一處北返道路。無非就是多花一些時間而已。不過,部分笨重的物資可能要丟棄于此了,讓人有些心疼。

然而,岳樂心中卻有些隱隱擔心,明軍和齊藩兵馬除了在此設置阻擊他們大軍北歸,會不會又集結了部分軍隊于兩百里外的鴨綠江邊,構建阻擊陣地,將他們攔在朝鮮境內。若是如此,那倒是一個麻煩事。清軍從漢城撤退時,搶掠了大量的金銀珠寶、名貴玉器古物以及無數的糧秣布匹等物資,裝滿了數百輛大車。為此,還專門在朝鮮各地征發了五千余民夫和眾多騾馬,一路向北,準備全部運回遼東。

一旦敵軍在鴨綠江江邊布置重兵,少不得要經過一番激烈廝殺。殺退敵軍,沖開一條北返道路,岳樂對此一點都不擔心。麾下三萬大軍,其中精銳的滿蒙八旗就有近萬人,除非敵軍有十萬之眾,否則,何人可阻我八旗傾力一擊。唯一擔憂的就是,攻堅之戰會使得八旗部伍傷亡太大。

要知道,此次征伐朝鮮,為了達到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幾乎沒動員關內的綠營漢軍隨同前來,出動的均是八旗部隊。這支大軍在進討喀爾喀部土謝圖汗、車臣汗后,直接掉頭向東,攻入朝鮮,算下來已經連續作戰八個月之久,都未曾休整過。軍中士氣雖然仍舊比較高昂,但不論是體力,還是耐力,已至臨界。

“收兵!”看到漢軍八旗部隊再一次于江北遺尸數百,撤回南岸后,岳樂命令道:“我們繞道上游過河。我就不信,明軍還能分出更多的部隊來阻我過河!”

臨高鎮總兵陳暉站在一處高高的土壘上,眺望著南岸清軍正在不斷地收攏兵馬,然后依次轉向,往東而去,顯見是奔清川江上游,另尋過河通道。見此情形,心中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氣。果然,讓那些齊國軍中參謀人員猜中了,清軍在朝鮮大勝而歸后,不會舍得在此拼消耗。在僅僅傷亡不到千人,便寧遠多花點時間,多繞點路,也不想于此與他們死磕。

“準備收拾行裝,我們也準備撤到海邊。”陳暉轉頭朝幾名將領吩咐道:“若是不出意外,鴨綠江邊,將是一場苦戰,我們必須盡速前往支援。”

“齊軍善戰,即使沒有我們前來支援,想必也能將清虜阻于鴨綠江邊。”安平鎮參將鄭交意有所指地說道。

陳暉聞言,定定的看著這位鄭森的族兄,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就是故意延緩支援齊軍,先讓他們與清軍在鴨綠江邊死戰,待雙方筋疲力盡、兩敗俱傷之時,鄭軍再出現戰場。此舉,不僅可避免己方更大的傷亡,還能憑借最后的實力優勢,分得清軍攻朝后的戰利品。

“鄭交,你可知我大明為何會淪落到此,讓區區數萬建奴殺入關內,毀我文明,屠我百姓,以至于胡虜腥臊天下?”

“……為何”鄭交下意識地問道。

“因為,我大明有太多你這樣的人。”陳暉搖頭說道:“彼此算計且還蠅營狗茍,精于內耗而怠于外辱。”

“陳暉,你……”鄭交惱羞成怒,“這四千兵馬,可是我鄭家的,可不是任由你白白消耗!”

“我是大明敕封的興化伯、朝廷任命的臨高總兵,更是靖武侯(鄭森)指定的陸師總制,你若再說出什么混話,小心我將你斬于軍中!”陳暉右手扶著刀柄,狠狠地盯著鄭交。

“……”鄭交臉色蒼白,在陳暉的逼視下,不由退后幾步,諾諾不敢再言語。

“末將尊令!”

“末將尊令!”

身側幾名將領鄙夷地看了看鄭交,向陳暉拱手應諾,隨即各自轉身約束部伍,收拾行裝,準備撤往海邊。

“這清虜也未必如傳說中那般可怕,與之拼死一搏,他們想來也是會怕的。”陳暉望著江對岸正在遠去的清軍大隊人馬,喃喃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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