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擋在面前的一眾騎士,還有拄著長槍,臉色鐵青,正在暗自調息的鄧普拉,威爾遜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
“嘿嘿!鄧普拉將軍!看來你確實和這伙兇徒關系不淺,否則又怎么會如此回護?明明看到她襲擊本人在先,竟還當眾出手阻攔我的反擊。你如此行事,是出于私心?看上了這個白嫩的娘們?還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威爾遜難聽的聲音響起,竟然是在質問鄧普拉。
鄧普拉聞言一時沒轉過彎來,仔細一想才明白威爾遜話里的含義,這家伙根本不說自己的卑鄙行為,反而是惡人先告狀,反咬一口。而且此人言語下流,絲毫沒有大國使臣的風度。
他手中長槍微微前傾,朗聲說道:“威爾遜先生,我敬你是大國特使,才禮遇有加,剛才發生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數。眾目睽睽之下,也要顛倒黑白嗎?罷了,且把一干人等都帶回王宮,是非曲直,自有公論。”
鄧普拉已經感覺今天的事情必有蹊蹺,絕非街頭毆斗那么簡單。
同時,他心里還是對威爾遜的身份多有顧忌,不想把事情鬧大,更不想中了對方的詭計。
剛才威爾遜的幾句話,隱隱透著陰謀的味道,這讓鄧普拉只能暫時放下私人恩怨,強壓怒火,更加小心應對起來。
“公論?哼!”威爾遜瞟了一眼鄧普拉散發著白色光芒的長槍,冷冷地說道:“這女人剛才對我猝然出手,其中必有隱情,我要直接將她帶回去查問,這里用不著你了!讓你的手下退開!”
這番話立即引發了一陣騷動。
圍觀的人群對威爾遜卑鄙的行徑和蠻橫無禮的態度十分反感,議論紛紛。
一眾騎士見自己的將軍先是被這家伙做了肉盾,差點喪命,現在又被對方在言語上欺辱,都已按捺不住。坐下的戰馬仿佛也能感覺到主人的情緒,嘶鳴踢踏,躁動不安起來。
“在蘇麗爾的國土上,除了女王,誰又有權力讓王室衛隊退開!?”鄧普拉怒聲喊道。他已被威爾遜的傲慢徹底激怒,忍無可忍之下,更是退無可退。更知道今天如果讓開道路,不僅自己將名聲掃地,王室衛隊也再難抬得起頭來。
鄧普拉擎槍在手,白色的光芒包裹下,由槍尖透出一股冷冽的戰意,向威爾遜逼去。
見成功挑起了對方所有人的怒火,威爾遜很滿意,他就是要教教這些野蠻的蘇麗爾人,該如何對強者表現出充分的尊重。
陰森森的笑聲中,威爾遜自手指彈出了剛才用過的毒絲,稍稍放低了聲音說道:“鄧普拉將軍,我對你的表現十分失望。你看,這根絲是我的一件小玩意,我叫它‘如意毒絲’。”他說著,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那根絲便如有了生命一般,伸縮盤轉,隨著他手指的操弄,擺出各種姿態。
不理會鄧普拉驚怒的目光,威爾遜繼續說道:“我在這小玩意身上下了二十年的功夫,才能運用自如,才覺得有了些作為注師的自保之力。可是,直到有一天,我踏進了高階的門檻,才知道曾經的很多認識其實是錯誤的,原本以為了不起的成就其實就是些笑話,那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聽著威爾遜的話,鄧普拉的表情凝重起來。他面對的竟然是一位高階的毒系注師。
威爾遜準確地把握住了鄧普拉的表情變化,他瞇起雙眼,繼續說道:“看你的身手,應該是在中階高級的段位了。你畢竟還年輕,還有機會去觸碰更高的層次。為了這些事,為了這些人,為了那些所謂的榮譽,你真愿意就這么放棄,就這么隕落于此嗎?何況,你覺得只憑一時之勇,就能有和一名高階毒系注師較量的資本了嗎?你想過你愚蠢的行為,可能會造成多少人的死傷嗎?”
鄧普拉清楚地感覺到,威爾遜的話并不是威脅,更不是炫耀。他已經從對方灰色的眼眸中感受到了深寒的殺意。
威爾遜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并沒有催動任何注力,可鄧普拉已經感覺到被對方強大的威勢所形成的壓力籠罩,額角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在已知的十大注師體系中,毒系注師可以說是個比較特殊的存在。
因為毒元素幾乎在大千世界中無所不在,還會附著在其他元素之中。所以毒系注師通過元素親和所獲得的增益會比其他派系的注師要多。這也使得毒系注師在初期和中期,通過積累而突破瓶頸,獲得進階升級的難度降低了不少。
但是,毒系注師一旦到達了中階高級,再想寸進則難上加難。
首先,他們常年與毒素為伍,身體自然會被在一定程度上侵蝕。可是注師在向高階邁進的時候,卻需要身體覺醒更大的潛力才有機會。而此時,對于毒系注師來說,長久留存于體內的毒素,就會形成阻礙。
有些成名已久的毒系注師甚至寧愿自己留在中階高級,也不愿意因為強沖更高的層次而造成反噬,落得個傷身殞命的下場。
其次,雖然毒元素對其他元素均有克制作用,但同時也會被其他元素所克制。所以,毒系注師在向高階提升的時候,就需要領會到高于其他元素的法則。而這一點,就不是只靠勤學苦練便能達到的境界了。
更需要的是天賦異稟和機緣巧合。
所以,有基本常識的注師都明白,一位高階的毒系注師有多么難以成就,又會有多么強大。
實際上,毒系注師的可怕還不止于此,因為相較于其它元素來說,毒元素更加隱蔽,不易察覺,難以防備。
而且,出于元素本身的特性,大多數毒系注師的性格都會比較陰沉狠辣。他們尤其善于暗殺突襲,在群戰中的作用也更可怕。
在注師界流傳著這樣的說法:“寧結九家怨,莫惹一身毒!”意思就是寧愿與其他派系的注師結仇,也不要招惹一名毒系的注師。
如果,這名毒系注師又善做暗處的勾當,那誰惹怒了他,簡直就不要再期望有好日子過了!
光芒閃動,在巨大的壓力下,鄧普拉被迫開啟了防護屏障。
圍觀的人群中發出一片喝彩聲,他們都以為這是鄧普拉準備發動攻擊的信號。而實際上,鄧普拉則是有苦難言,處境尷尬。
“慢!切莫動手!”一直在旁觀事態發展的丘頓突然說道。他走到近前,先向威爾遜施禮,又向鄧普拉施禮。接著說道:“尊敬的鄧普拉將軍,我是特爾吉聯邦使團的隨員丘頓,有些事情我要說明一下,免得您產生誤會。”
見鄧普拉雖然仍保持著防御姿態,但也沒有打斷自己的話,丘頓趕忙繼續說道:“今天這件事情的起因是那個小姑娘偷竊了我方特使的東西,我們才會想要將她帶回查問。因為事出突然,又涉及我方隱私,所以未及向蘇麗爾官方通報便私下行動了。不想這小女孩有多人護持,一味抗拒,更打死打傷我方衛隊多名隊員。無奈之下,為了不引起更多傷亡,也為了不給蘇麗爾官方造成麻煩,我們才將情況通告了調停組,想必威爾遜先生也是受命前來解決此事的,希望將軍不要誤會。”
丘頓這番話真假摻半,同時也婉轉地保留了各方的顏面,實則是給了鄧普拉一個撒手此事的臺階。
聽了這番解釋,鄧普拉并沒有放松下來,因為事實明顯不會像丘頓所說的這么簡單。同時,他對珠珠的身份也更加關注起來。
但是,該如何回應丘頓的這一套說辭呢?鄧普拉心下開始盤算對策。
見鄧普拉露出思考的表情,丘頓松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剛才您也看到了,確實是那女人出手在先,威爾遜先生想要拿她回去查問也屬正常。現在調停組的工作即將開始,希望將軍能以大局為重,不要自己人起了沖突才好!”
丘頓這番話,實在是出于好心。
帶珠珠回去問話,是他此行的目的,身負壓力之下必須完成。
雖然,以現在的情形來看,威爾遜是他完成任務的保障。可同時,他也對威爾遜蠻橫的態度,低劣的手段十分不滿。更對一身正氣,面對能力高過自己的對手也敢堅持原則的鄧普拉心存好感。
丘頓雖然并不清楚威爾遜的底細,但已經看出此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作風,也發現威爾遜好像在故意挑起鄧普拉的怒火。
他實在不愿意看到鄧普拉因為這件事情而受創于此,所以才出來解釋,打個圓場,希望能和平解決此事。
威爾遜斜睨了丘頓一眼,顯然對他出面做和事老的舉動十分不滿。
對于西萊爾和珠珠的身世,威爾遜早就一清二楚。劫持珠珠,威脅西萊爾,拿到那份重要的名單,以此推動并完成對包括蘇麗爾在內的整個地區的戰略布局,這一計劃的實際執行者就是他。
只是由于他本人和他所代表的麥肯一方不便直接出面,這才找了個由頭讓特爾吉聯邦的人去綁架珠珠。
威爾遜原以為自己對西萊爾一家的情況了如指掌,可是萬萬沒想到,這本該是手到擒來的差事,卻從一開始便橫生枝節。
先是抓到了珠珠的一伙人被神秘的火系注師全滅,接著就是在山林里再次阻截的時候,被個不明底細的胖子打亂了安排,還得到了西萊爾很可能已經是高級注師的消息。
無奈之下,威爾遜才決定親自出面了結此事,哪想又被鄧普拉的王室衛隊橫插了一杠子。
所以,實際上,威爾遜心中的怒火,比他表現出來的要強烈得多!特別是與西萊爾交手時還差點吃了大虧,這讓他更加難以釋懷。
威爾遜來到蘇麗爾第二件要辦的事情就是立威。只有讓這些還沉浸在往日光輝里的蘇麗爾人知道恐懼害怕,知道卑躬屈膝,知道無條件地服從,他才可以把計劃按部就班地執行下去。
既然鄧普拉偏要管這個閑事,威爾遜也絕不介意拿他們開刀,“拿蘇麗爾王室衛隊的榮譽與自信來立威。”這個選擇,也很不錯!
只不過,除了殺人,威爾遜更喜歡誅心。
所以他才故意激起鄧普拉的怒火,故意挑撥得群情激奮。
接下來,他就要給這些無知愚蠢的蘇麗爾人雷霆一擊。不只是給他們留下身體上的創痛,更要擊潰他們的心靈,讓他們在今后的每一天,只要想起他威爾遜,想起麥肯都會因恐懼而顫栗,都會知道除了順從再沒有別的選擇。
這就是威爾遜心中的打算。
哪想得到好戲正要出彩的時候,丘頓居然跳出來打圓場!哈!愚蠢的特爾吉人!
感覺到威爾遜陰寒的目光,丘頓有些不解。
在他想來,身為調停組的成員,不是當以促進和平,阻止爭斗為首要責任和目的嗎?無論如何,威爾遜也該避免和蘇麗爾官方發生沖突才對呀!那自己剛才從中調和,做的又有什么不對呢?
丘頓開始暗自戒備起來。他實在看不透這個手段毒辣的高階注師的心思。
“對我來說!有時候,猶豫就是拒絕!”威爾遜突然說道。
鄧普拉聞言一驚,剛要反應,就見威爾遜手上的毒絲已經電射而至。他忙挺槍上挑,那毒絲卻突然變換角度,繞過槍尖,突破了屏障,直往他身后襲去。
“小心”兩字還沒來得及出口,鄧普拉就聽得身后傳來一聲慘哼,忙回頭望去。只見一眾騎士位列最前的一人已經翻身落馬,那根毒絲正中心窩,露在外邊的部分還在微微顫動。
落馬的騎士正是鄧普拉的副官,是一位始終追隨他左右的忠實伙伴,是他很好的朋友。
此刻,卻已經是一具尸體,瞬間變得灰暗的臉上滿是憤怒與不可置信的神情。
“哼哼!這是一個教訓!希望你能牢記!現在,帶你的人去把那女人給我抓過來。這是又一個機會!不要猶豫,我真的很討厭,被拒絕!”威爾遜冷漠的聲音傳來,就像鐵鏟在鍋里攪動,難聽又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