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秦墨聽到趙昊念出這兩句詩,胸中有一句話想要咆哮出來。
作弊!
他作弊啊!
不是說只拼曲子么?
怎么還把詩給念出來了?
但這么一句話,他卻始終咆哮不出來,因為趙昊的曲子也絲毫不差,樂調早已超脫了這個時代固有的音律,那種逍遙歡脫的感覺,讓人只想現在就去尋覓仙緣。
時不時響起的箏聲,還會讓人有種仙君俾睨天下的感覺。
這一點,與他方才的曲子有異曲同工之妙,但里面的內容卻更加豐富。
秦墨自問懂“仙”,也懂曲子,所以在這首曲子面前,他沒有任何駁斥的意思。
而且趙昊也只是念了四句詩,就再也沒有了接下來的動作。
曲子繼續演奏,星月潭的光卻一刻也沒有停過。
直到曲子彈完,良久良久,潭中氤氳的星月之光才緩緩散去。
“好曲子!”
不知誰說了一句,這才讓眾人如夢方醒。
贊嘆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要硬說這首曲子有多高明,倒也不見得。
但就是它對于如今的音律來說,做出了絕對的突破,放在別處可能會被老頑固認為是大逆不道,但星月潭都承認了,那些老頑固算老幾?
而且它的立意,也超脫了尋常人對“仙”的刻板印象。
最重要的是!
奏響這一首曲子的,完完全全就是半分道法都不修的凡人!
凡人,比修道者,都懂仙?
寧婉梨贊嘆之余,不由多看了趙昊一眼。
別人只顧著贊嘆,卻沒有發現剛才那句“好曲子”就是趙昊喊出來的。
嘶……
這個人明明很有才華,卻過分狗!
娘的!
絕了!
趙昊側過臉,瞅著她古怪的神情,不由反問道:“難道不是好曲子么?”
“啊是是是!”
寧婉梨瞇眼笑了起來,感覺趙昊還是更適合做她的“表演藝術家朋友”,搞政治實在太浪費了。
趙昊瞅向楚國的羋嵐和魏國的使臣,賤兮兮地問道:“兩位,我這首《逍遙仙》如何?”
羋嵐無奈地搖了搖頭:“趙兄此曲,的確仙氣十足。”
魏國的使臣別過頭去,不想說話。
秦墨也想說話。
趙昊卻轉過頭,換了一個問題:“秦兄感覺這首曲子,比起《癢》和《嘆》哪個更好聽?”
秦墨:“……”
他也把頭轉向了一邊,陷入了自閉模式。
這狗東西,哪壺不開提哪壺。
燕國后面的使臣趕緊安慰道:“秦先生莫要擔心,荒國這首曲子雖然不錯,但我們的曲子也是能擠入前三甲的!”
前三甲都有積分,這點倒也不假。
南子陵則是在旁邊嗤笑了一聲,旋即看向趙昊:“趙昊!后面兩首也加把勁兒,干死他!”
“嗯?”
趙昊愣了一下,雖然昨天南子陵跟秦墨就有點不對付,但南子陵的狀態就像個刺猬,逮到誰都想扎一扎,并不存在那其中一個打擊另一個的情況。
而且,他跟南子陵的關系也算不得好。
這一切的轉變,好像就起源于秦墨剛才彈的那一首曲子。
這倆人,又有什么別人不知道的關系?
南子陵拋下這一句話,就轉過頭,繼續等著接下來的曲子。
而趙昊,也沖天香閣的樂師點了點頭。
收到趙昊的信號,便又有一行人出現,還抬著幾個長相奇怪的樂器。
眾人紛紛驚奇。
“這是鼓?這是要打仗,還是要舞獅?”
“那個樂器是甚,為什么從來沒有見過,有些像缶,卻又不全像。”
“莫非趙昊想要用這等樂器,演奏出仙樂?”
“等等!那張紙是什么?奔雷符?趙昊要炸死我們?”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恐慌的情緒剛剛生出,那張電光四溢的符紙便已經被捏碎了。
只不過電光沒有外泄,反倒附著在了琴弦之上。
寧婉梨驚了:“趙兄,這是何意?”
趙昊咂吧咂吧嘴,嘴里吐出了兩個字:“電音!”
“電音?”
寧婉梨有些懵,整個不明所以。
趙昊也有些無奈,這個他也沒有辦法,只不過《云宮迅音》這一經典,沒有電音就沒有靈魂。
反正他樂理知識也就那樣,就連曲子都是拉來了一個宮廷樂師,將自己記憶中的音樂搬出來,把樂師都快折磨瘋了,才把曲子復刻出來,至于電音很難復刻,便只能從凰禾那邊借來了幾張改良的奔雷符,試了很多樂器才勉強像模像樣。
三首曲子,總能贏一首,趙昊也沒有太重的負擔。
就算得不到星月潭的認可,也能給在場的土鱉們一個強有力的大逼兜子。
“開始吧!”
話音剛落。
“丟丟丟登登等燈凳等等凳登登等燈凳等等凳……”
一番前奏,所有人都被干懵逼了,一個個都睜大了眼睛。
啊這……
這是曲子?
不出所料,星月潭沒有亮。
這樣的藝術形式,實在有些超出他們的認知。
但他們聽到這個前奏,都隱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就是……他們在翻跟頭。
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有這么一個感覺。
可看著那點光繚繞并且琴弦不斷震顫的奇怪樂器,他們還是感覺這首曲子太離譜了。
但很快,琴聲奏響,讓所有人都耳清目明起來。
再然后,管樂吹響,仿若前路漫漫卻又步履堅毅。
每一聲鼓點,都猶如敲打在心頭。
為首女樂師開口輕輕吟唱,意境便仙氣繚繞起來,仿若前方出現了云頂天宮,守得云開見月明。
而此時,星月潭陡然綻放炫目的光彩,比起前一首,亮度更甚。
這一刻,所有人終究還是進入到了曲子的意境之中。
一曲作罷,星月潭方圓一里,陷入了絕對的寂靜之中。
足足過了百息,潭中光暈才慢慢散去。
良久,良久。
燕國一文人說道:“秦先生莫要心急,我們的曲子,還是能排第三的!”
秦墨沉吟片刻,和顏悅色道:“你閉嘴!”
那人當即點頭:“好!”
見秦墨吃癟,南子陵更開心了,沖趙昊投來一個加把勁兒的眼神。
這個媚眼兒,趙昊沒接,因為感覺南子陵的精神狀態更加不正常。
事到如今,選題為“仙”的琴項魁首,應該已經穩了。
只是傳言中九州鼎散發出來的氣機,他還是沒有感受到,可能只有此選題正式結束以后,才能出現吧!
趙昊打了一個手勢。
天香閣樂師便撤掉了大部分樂器,刪繁就簡,只留下了一面琴,和一支笛子。
這回是仙劍系列曲子的混編。
不出所料,再次把眾人給干懵了。
三首曲子,三個立意,皆是與眾不同。
跟方才幾國大同小異的曲風,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趙昊也隱隱明白了星月潭的判定方式,打破藩籬可能是一個超大的加分項,畢竟藝術和文學的生命力就是創新,總不能一直呆在前人創造出的窠臼中。
他忽然有些慚愧,因為方才那三首曲子,都是抄過來的。
但轉念一想,我本來就不是什么藝術家啊,為什么要慚愧?
恰飯嘛!
不丟人!
不過其他文人顯然不這么想,方才的三首曲子,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震撼,不通樂理的倒還好,方才其他國家演奏的樂師,都上前道賀了。
“恭喜趙公子囊括三甲!”
“恭喜趙公子囊括三甲!”
“恭喜趙公子囊括三甲!”
雖然都是道院出身,但此番恭賀,卻十分真誠,并未因私心而有任何的怨懟。
趙昊有些感慨,這些修道者雖然有些不當人,但也不是純純的帶惡人。
他正準備開口說幾句。
忽然感覺星月潭中,鉆入出了縷縷氣機,飄向他的靈臺之中。
恢弘。
威嚴。
這種感覺,與他成婚之時,被萬民廟賦予國運十分相像。
有種被認可的感覺。
但又不完全一樣,好像只是一個臨時的觸手搭在了你的身上,隨時都會撤走一般。
趙昊才不在乎撤不撤走,他只在乎九州鼎和傳國玉璽的方位。
僅僅一瞬間,他便瘋狂催動了啟智文星,感知瞬間敏銳了百倍。
那種隱隱的牽引感,頓時變得清晰了起來。
兩道若有若無的牽引線,也出現在了他的感知之中。
東南,七十里到八十里。
西南,四十里到六十里。
這種感覺很模糊,能做出此等判斷,已經是趙昊的極限了。
一個小項的魁首得到這等信息,也是相當不容易了。
這還是趙昊三首碾壓包攬三家,并且有啟智文星提升百倍感知的情況,也難怪文會開了這么多屆,始終沒有人找到傳國玉璽的下落。
氣機帶來的牽引感很快就消失了,趙昊也恢復了正常。
寧無垢轉頭笑道:“沒想到昊兒竟有如此絕艷的天賦,可惜生在了荒國那等蠻荒之地,若是生在我們齊國該有多好!”
“陛下謬贊了!”
趙昊假客套了一句。
心中卻是吐槽。
可不咋地,荒國全是臭棋簍子。
但你架不住我老丈人舍得下本錢啊,那么漂亮那么貼心的女兒都舍得嫁給我。
不像你們齊國。
別說嫁給我了,沒有利益,腿都不讓我看一眼。
接下來兩項,便是書和畫。
趙昊全程沒有什么參與感,就像剛才南子陵一樣,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
沒辦法,書畫這兩個東西,都是要硬功夫的,抄都沒地兒抄去。
于是接下來,五國書法家和畫家神仙打架,荒國人全程陪跑。
偶爾有佳作問世,星月潭象征性地亮一下,不過即便亮,亮的程度也有限,比起方才荒國奏曲的亮度,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這倒不是說他們沒有真材實料。
而是短短三天,還是命題比拼,限制實在有些多,能讓星月潭亮一下,已經很不容易了。
唯一讓趙昊多看了一眼的,還是秦墨的字畫,與他彈奏的曲子一般,仍然是那種高高在上的仙人形象,每一次都能讓星月潭亮一陣。
于是書畫兩項的魁首全都落在了秦墨的頭上。
如果不是忽然冒出了趙昊這個怪才,琴書畫三項盡皆被他包攬。
可即便如此,他的風頭還是被趙昊搶去了。
畢竟三首曲子以碾壓之態囊括三甲,而且星月潭的反饋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秦墨就算再強,也沒有到碾壓別人的程度。
一項三甲,對上兩項魁首,從積分上來看,倒也說不上誰輸輸贏。
南子陵興致缺缺,瞅著秦墨嗤笑了一聲:“消失十二年,這個癟犢子果然有備而來!”
趙昊看了一眼秦墨,這個人依舊是成竹在胸的樣子,如果沒有自己,說不定這人依舊會以一己之力擊穿雜項,就如同八十一年前那個燕國人一樣。
或許……
趙昊回想了剛才的氣機牽引,雖然的確算不上特別明晰,但自己只是囊括了小項的三甲,若是一人擊穿雜項,肯定會更加清晰。
或許,八十一年前的那個燕國人,就是憑借這個找到了傳國玉璽的蹤跡。
只可惜,操作不當被反噬,最后暴斃。
這個秦墨,恐怕是想復刻他先人的老路。
“仙”這一選題結束,今日的文會正式收尾,寧無垢致辭以后,便又公布了下一個選題。
“凡?”
趙昊托著腮,心中已然有了幾個想法。
南子陵依然是那副百無聊賴的樣子,他來文會仿佛就是為了混日子一般,他的血脈牽引術已經快練成了,文會名次對他沒有任何吸引力。
秦墨則是微微皺著眉頭,好像十分不喜歡這個選題。
臨散場的時候,寧婉梨忽然湊了過來,低聲問道:“趙兄,下一個選題可有把握?”
趙昊攤了攤手:“沒有!”
“怎會沒有!”
寧婉梨笑道:“方才我看趙兄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想必下一選題,也有信心奪下魁首吧?”
趙昊仔細瞅了她一眼,這狗婆娘雖然像是在隨便聊天,但眼底卻總有一絲憂慮情緒。
她……好像很盼著自己贏。
莫非,臣服與我的王霸之氣,對我傾心了?
首先排除這個選項。
趙昊太了解寧婉梨了,這狗婆娘說不上好壞,但心中的信念極強,凡是與她信念相符的事情,她堅決支持。凡是相悖的事情,她堅決抗拒。
與她信念無關的事情,她不介意以朋友的身份跟你相處。
但文會勝負,關乎未來六國的局勢。
趙昊可不相信,寧婉梨會如此傻白甜地希望曾經的緋聞男友勝出。
這里面,好像有什么內幕消息。
他看著寧婉梨,寧婉梨也在看著他。
周圍,六國文人還沒散盡。
趙昊忽然笑了,壓低聲音問道:“若我贏了,公主給我看看腿?”
寧婉梨眼中閃過一絲羞赧之色,旋即又盯著趙昊看了一會兒。
她沒有說話,而是向左錯了一步,與趙昊擦肩而過,順便在他背上拍了三下。
霧草!
這么刺激么?
你們當公主的,怎么都喜歡玩這一手。
趙昊環視了一圈,發現文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南子陵和秦墨也不見了蹤影。
唯有老楊笑嘿嘿地看著自己,滿臉都是猥瑣的笑容。
洛水在旁,死死地抱著劍。
回到五國會館。
秦知禮房間依舊燈火通明,里面依舊有規律地傳出“啪啪啪”的聲音。
趙昊有些感動。
這才是男人,每天都堅持“啪啪啪”。
推開門,秦知禮剛好停住,從懷里摸出一個藥瓶,倒出了兩粒清心丹。
自言自語道:“要兩粒一起嚼才最好。嗷,啊nianiania……”
他趕忙坐過去,搶過清心丹的瓶子,晃了晃,里面還有三四顆左右的樣子。
他嘴角抽了抽:“你一直兩粒兩粒吃?”
秦知禮點頭:“是啊!這不是趙兄你教我的么?”
趙昊揉了揉太陽穴,該說不說,還真是自己教他的。
但這貨一直這么吃,還是有些肉痛的。
清心丹并不是什么特別高檔的丹藥,主要作用就是溫養靈臺,消除疲憊,取代睡眠的作用。
說起來,主要就是養生益智。
跟晉國藥販子販賣的那些短時間激發潛能的丹藥,還是有本質區別的。
文會舉辦國也試圖禁止那些禁藥,但藥販子比誰都聰明,主意很快就打到了治療藥物上。
比如有一種丹藥叫做回明丹,吃了以后算力就會提升三倍以上,只不過事后會淺中毒近一年,實打實地屬于違禁藥物,但這玩意能夠治療走火入魔,幫靈臺恢復穩定。
于是……
每次文會棋項,都會出現幾個走火入魔的參賽者。
不磕藥,就活不下去。
我磕一個救命的藥不過分吧?
你不讓我參加?
是不是歧視走火入魔的人?
難不成我走火入魔一次,就不是文人了?
這幾天還好,都是循環賽,明天后天就開始搶前八名了,到時肯定會冒出一堆走火入魔的人。
齊國的御醫有的忙了。
至于這清心丹,沒有任何副作用,只是溫養靈臺代替睡眠,也不提升算力,是完全在規則內的正經藥物。
只是……
也不能這么糟蹋啊!
一顆清心丹五百金,秦知禮這個狗東西一天就十顆。
趙昊心疼啊!
還兩粒一起嚼才最好?
趙昊一想到自己這么口嗨過,就直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等他奪了棋項魁首,回荒國高低得找姜崢報銷。
秦知禮揉了揉腦袋:“要不我少吃點……”
“不用不用!”
趙昊無力地擺了擺手:“說說情況吧,這三天循環賽有沒有碰見對手?”
秦知禮沉思了片刻,點頭道:“有!晉國南子陵,燕國秦墨,我遇到了南子陵兩次,秦墨一次,一次也沒贏,其他國家也有幾個好手,我只能說是險勝。”
“這兩個人的確有些古怪。”
趙昊笑了笑,據說那秦墨十二年前參加的文會那一次,也不過二十歲出頭,已經是一品巔峰,而且有一定道院背景。
南子陵也才二十五不到,在宗師境中已然不弱,聽凰禾說奇詭手段頗多。
兩個人都是天才,并且都注重靈臺修煉,算力的確驚人,圍棋這種東西,只要隨便用點心,實力就會相當恐怖。
不過趙昊研究了一下兩人的棋譜,硬說完勝所有人吧,其實也不見得,有好幾次都被人逼入過絕境。
畢竟是修煉者,怎么可能把全部精力放到圍棋上面?
他把厚厚的棋冊放在了桌子上:“看你現在的戰績,就算后面碰到嗑藥怪,也應該穩進前八了,現在咱們就把對你有威脅的人的棋風全都研究一遍。”
“多謝趙兄!來,吃清心丹!”
“……行吧!”
“來,兩粒一起……”
“滾你大爺的!”
這棋一下,就下到了子時。
剛出秦知禮的屋門,趙昊就跳到了老楊的背上。
“走!”
“去哪?”
“玉蟾宮!”
老楊驚了:“玉蟾宮可是在皇宮里面啊!”
趙昊點頭:“我知道啊!”
齊國,尋常公主都有自己的封邑,只有極少數的公主能夠住在宮中。
只不過,到了寧婉梨這一代,寧無垢總共只有一兒一女,兒子還不幸暴斃。
為了穩固寧婉梨的地位,是萬萬不可能封到外面的。
尤其是六國文會如此重要的時刻,寧婉梨甚至被寧無垢下了禁足令,跟小學生似的晚上八點必須回宮。
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彰顯地位。
老楊驚了:“公子,原來你和寧婉梨……”
趙昊嘆息:“老楊你別誤會,我跟寧婉梨只是單純的狼狽為奸的關系。”
老楊松了一口氣:“這我就放心了!”
于是,老楊背著趙昊,輕輕一躍便騰空而起。
荒國的國都是國都。
齊國的國都也是國都。
雖然皇城結構不一樣,但相似的事情做得太多了,兩個人輕車熟路就翻進了皇宮。
畢竟是宗師,尋常皇宮守衛根本察覺不到老楊的蹤跡。
不過畢竟起老牌中原大國,底蘊還是有的,重要人物都有宗師高手保護。
比如寧無垢。
比如……
玉蟾宮的墻頭,老楊神色一凜:“公子,有個宗師發現我們了,怎么辦?”
趙昊咧了咧嘴,方才他的確察覺到了一股凌厲的感知。
他無奈道:“準備表明身份吧!”
老楊搖頭:“不用了,他已經開始打呼嚕了。”
趙昊不由咂嘴:“嘖嘖!齊國的宗師真懂事!”
寧婉梨的臥房燈光很亮。
趙昊從老楊背上跳下來,徑直走到窗戶邊。
嘶……
對不起!
拿錯劇本了。
趙昊撓了撓頭,準備走向正門。
卻不料,剛轉身,就聽到身后“吱呀”一聲。
窗戶開了。
轉身一看,寧婉梨正斜倚在窗欞上,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婉梨早就聽說趙兄與安陽公主的浪漫逸事,卻從未感同身受,今日有幸領教,實在羨慕得緊啊!”
這狗婆娘好像比白天的時候要歡脫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天的時候有偶像包袱。
趙昊有些不悅道:“你聽誰說的,怎么這么不尊重別人隱私?”
寧婉梨笑道:“自然是趙兄的岳父陛下啊!”
仔細回想了一下,仗剛打完那次的慶功宴,姜崢那個小老頭喝了幾杯酒,的確扯了幾句自己那些沒皮沒臉的事情,以顯得姜家和趙家很親近。
不過那時,在場的全都是荒國的文武百官。
也不知道是某些人嘴上不把風,還是齊國的人已經滲透到荒國朝堂上了。
不過也沒關系,每個國家都那么多人,彼此滲透一些都是正常,僅僅幾個逸事趣聞,也證明不了什么東西。
就是姜崢這小老頭忒不地道。
都特娘開始算計我們一家了,還是在那亂打感情牌。
真要是感情好,你直接把皇位傳給我媳婦兒啊!
趙昊搖了搖頭,直接從窗戶跳了進去,朝窗外望了望,便把窗子關上了。
轉過頭,發現寧婉梨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古怪,不由問道:“你這啥眼神?”
寧婉梨雙眼之中亮光一閃即逝,微微笑道:“看趙公子這謹慎的樣子,還真有些刺激。”
趙昊撇了撇嘴:“半夜翻窗只是初級課程,更刺激的你還沒經歷過。”
寧婉梨來了興趣:“哦?愿聞其詳!”
趙昊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比如……半夜翻窗然后幫你脫黑絲。”
寧婉梨退后半步,俏臉有些發冷:“還請趙公子莊重一些。”
“切!”
趙昊嗤笑一聲:“你以為我是在出言褻瀆你么?我只是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是真的很刺激。”
寧婉梨:“……”
原來他跟姜芷羽做了這么多刺激的事情啊……
這種刺激的事情,自己指定是不會跟趙昊做了。
不知為何,心中竟然還有一絲小遺憾。
不過也就如此了,她是要當女帝的女人,怎么能事事都跟姜芷羽那個金絲雀攀比?
她搖了搖頭,坐到了趙昊的對面:“趙兄,你可有信心,奪得琴項魁首?”
趙昊有些好奇:“你問這個做什么?莫非奪得琴項魁首,會有什么大事發生?”
寧婉梨神情有些凝重:“不是琴項魁首會有大事發生,而是一人擊穿雜項會有。”
趙昊來了興趣:“愿聞其詳!”
寧婉梨拿出一本裝點華美的冊子,推到了趙昊面前:“八十一年前,燕國秦書恒以一己之力擊穿雜項,在外人眼中,只是為了取得九州鼎打下基礎,但其實并非如此。”
趙昊抬了抬眼皮:“哦?”
寧婉梨問道:“公子可知,為何文會要以詩詞、文章和雜項為基?”
趙昊搖頭:“不知!”
寧婉梨笑了笑:“其實這三項分別代表了‘文’字的三個內涵,分別是精深、惠世及悅民。”
趙昊挑了挑眉,這個說法倒是頗為清奇。
詩詞,乃是文字精煉的巔峰,往往代表著高水平文人的高度。
文章,則是“文以載道”,抒以胸臆,惠澤萬世。
雜項之中有琴棋書畫,雖然如今世界普及度不高,但的確有取悅萬民之效,別的不說,就算荒國那些沒文化的大老粗,也覺得勾欄聽曲兒是一件美事。
這三項,的確是文人應該致力的目標,甚至說責任也不為過。
寧婉梨繼續說道:“九州鼎從未在荒國出現過,所以很多事情趙兄不知道。九州鼎在確定歸屬之后,一個月內便會遁入虛空,融于歸屬國的國運之中,沒有人知道它的方位,除了該國的皇帝。”
“嗯哼”
趙昊饒有興趣地看著寧婉梨。
寧婉梨繼續道:“據我父皇所說,九州鼎的氣機鎖定,的確也分為三份。只要有一人獨攬單項氣機,短時間內就會被九州鼎錨定,獲得與其溝通的能力,直到確定歸屬,九州鼎歸于國運為止。”
“哦?”
趙昊頗有些驚訝:“還有這種說法!所以你擔心,有人會利用這種錨定,做出什么不軌的事情?”
寧婉梨點頭:“詩詞有三個選題,文章也有三個選題,雜項也有琴棋書畫文房重寶五項。理論上,獨攬詩詞、文章三個選題的魁首,或者雜項五項的魁首,都能達成。只不過九州六國人才濟濟,從來沒有人做到過這一點。直到秦書恒……”
趙昊笑著擺了擺手:“我問你啊!即便有人想要行不軌之事,等到文會魁首出來以后,九州鼎是不是還會收歸國運?”
寧婉梨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趙昊拍了拍膝蓋,直接站了起來:“如此一來,即便他行不軌之事,跟我又有什么關系?公主,你把我叫過來,還遮遮掩掩地想要藏私,就太沒有意思了!既然如此,趙某告辭!”
“事關六國命運,趙兄留步!”
寧婉梨上前一步,抓住了趙昊的手腕,干脆也不隱瞞了,直接說道:“方才我也說過,九州鼎會遁入虛空,融入國運之中,所以九州鼎的方位才捉摸不定。除了秦書恒以及上一代瑯嬛仙子疑似踏入過,史籍上沒有任何記載。
趙兄也知道,燕國秦家一直有道門背景,瑯嬛仙子更是直接是宗門之人。今日他們齊齊匯聚于齊國,明顯就是奔著九州鼎而來。”
“僅僅是九州鼎?”
趙昊反問道。
聽到他這么說,寧婉梨怔了怔,沒想到趙昊竟然早就知道了其中的奧秘。
趙昊嗤笑一聲,這狗婆娘真是無時無刻不在藏私啊!
不過也沒什么錯,畢竟傳國玉璽這種東西,關乎整個六國的格局,任誰都想把它占為己有,尤其寧婉梨這個想當女帝的狗婆娘。
寧婉梨沉默良久,終于從懷里掏出了另外一本冊子,遞給了趙昊:“八十一年前,九州鼎里出現了兩個人,十二年前九州鼎里面出現了三個人。”
趙昊沉思。
八十一年前,只有一人擊穿雜項,卻出現了兩個人。
十二年前,沒有任何人擊穿三個大項,卻還是出現了三個人,其中一個還是上一任瑯嬛仙子。
說明這些年過去,有人已經掌握了不靠文會,也能進入到九州鼎的秘法。
十二年來,這是齊國準備的第二次文會。
中間他們都沒有機會。
如果這一代瑯嬛仙子也有這個能力,再帶幾個人進去的話,的確有些不太妙。
趙昊看向寧婉梨:“你想要合作?”
寧婉梨點頭:“我需要趙兄阻止秦墨,如果可能的話,帶我一起進入九州鼎。”
如果有可能……
指的應該是擊穿詩詞吧?
縱觀此次文會,應該只有自己有這個能力了。
趙昊歪著腦袋看著她:“帶你進去,對我有什么好處?”
寧婉梨笑吟吟地看著他:“九州鼎歸屬國的皇帝,有封鼎鎮殺的能力,一旦鎮殺,鼎內之人便猶如九州同時臨頭鎮壓,堅持一日不死,才有可能生還。”
“不然,你以為上一任瑯嬛仙子怎么死的?”
寧婉梨頗為真誠地看著趙昊:“趙兄,合作吧!若真能找到那等神物的蹤跡,我們荒齊公平競爭,反正六國之中,荒齊乃是最穩固的邦交,不管誰得了,對兩國都有好處!”
趙昊切了一聲:“快拉倒吧!真到了那個時候,你爹第一個鎮殺的就是我!”
寧婉梨直接從懷中拿出了兩柄戒尺:“我……”
趙昊打斷道:“你哆唻a夢啊!懷里啥都有!”
寧婉梨不知道誰是哆唻a夢,不過大概聽懂了趙昊的意思,笑了笑說道:“既然請趙兄半夜前來,婉梨自然已經做出了萬全的準備,只是沒想到趙兄如此神通廣大,竟然直接逼小妹走到了最后一步。”
她晃了晃手中的戒尺:“這妄語戒尺想必趙兄也知道,只要違誓,就會承受數次失去至親之苦,只要趙兄點頭,我與父皇皆可在趙兄面前立誓。”
瞅著她手中泛著佛光的戒尺,趙昊不由咧了咧嘴。
他就差點被這戒尺抽過,而且據凰禾說,妄語戒尺的約束,幾乎無法能解。
思索良久,他點了點頭。
鼎內鎮殺,的確是一個大助力。
看到趙昊點頭,寧婉梨終于松了一口氣。
于此同時,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寧無垢緩步走了過來。
趙昊笑嘻嘻道:“寧叔叔,婉梨這閨房可不是我想闖的,主要她太熱情了,非要我半夜三更過來!”
寧無垢盯著他瞅了一會兒,無奈地搖了搖頭:“能糊弄姜崢這么多年的,也就你這無賴胚子了!”
說的倒是不假。
這次文會他也見了趙昊幾面,雖然感覺這人機靈,但好似并沒有寧婉梨說的那般玄乎。
不過這次……
才剛來多久,就直接把傳國玉璽的底細摸清了,手段的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高出一些。
接下來。
父女二人皆是持戒尺立誓,只要趙昊不對寧婉梨起歹心,就不會做任何對趙昊不利的事情。
誓言一成,兩柄戒尺便化作兩道流光,鉆入兩人的心臟處。
寧無垢白了趙昊一眼,旋即把寧婉梨拉到了一邊,隨手還捏碎了一張屏蔽聲音的符紙。
寧婉梨有些驚奇:“爹,你這是……”
寧無垢蒼老的臉上神情有些古古怪怪的,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婉梨,若有一日你真能登上帝位,你的人生當中便在只有家國利益。到時不論是娶皇夫還是養面首,都難有感情在內。倒不如趁著……”
寧婉梨懵了:“爹,你說這種話做什么?”
她也沒想到,寧無垢苦大仇深了一輩子,竟然也會說出這種話。
寧無垢倒也沒覺得這種話題不對勁,倒是一臉愁容地撓了撓頭:“爹都是行將就木的人了,很多事情比你看得通透。回想起來,人就是應當及時行樂,你這一輩子過得,實在太苦了!
論心論手段,你都比我這個當爹的狠。不過畢竟是個小姑娘家,爹看得出來你最開心的時候,還是小時候縫喜被幻想著嫁人的時候。
爹不想哪天你老死在龍椅上的時候,回想起一生,盡是些家事國事。人,總是要笑著走的。”
寧婉梨:“……”
不得不說,她被寧無垢說得有些抑郁。
寧無垢轉頭看了一眼:“對了,你縫的喜被呢?以前都是不離身的!”
“啊這這這……”
寧婉梨趕緊說道:“現在事情這么多,哪還有工夫想這些事情,早就壓箱底了。”
“哦……”
寧無垢點了點頭:“六國俊杰千千萬,也只有這小子能讓你另眼相看,只要你點頭,就算咱們真做什么過分的事情,姜崢也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爹也快死了,不怕丟這個臉。”
明明這么為老不尊,但有一說一,寧婉梨有些感動。
不過她還是搖了搖頭:“爹,你就別摻和了!即便我真有這個想法,那也是我登基為帝,滅楚滅魏,西出西隴關踏破荒國,把趙昊綁到玉蟾宮伺候我,不必急于一時。”
寧無垢撓了撓頭發花白的腦袋,只能無奈點頭。
行吧!
家里的姑娘比我有志氣。
撤下了隔音法陣,寧無垢深深看趙昊了一眼,便背著手離開了玉蟾宮。
趙昊一臉莫名其妙:“你爹這是想干什么?”
寧婉梨笑道:“沒什么,就覺得我們這個合作太中規中矩,不符合你們荒國的風格,著實有些怠慢貴客!”
“哦?”
趙昊來了興趣。
荒國的風格,不就是以賭立國么?
他笑著問道:“怎么,公主想來點添頭?”
寧婉梨點頭:“那是自然!我們父女倆誓都立了,萬一趙兄奪不了詩詞魁首,未免太過浪費感情。不如這樣,如果你擊穿不了詩詞大項,那便在齊國成立一家香水代工坊。”
趙昊問道:“若是我能擊穿呢?”
寧婉梨打開一個箱子,露出了二十條各式各樣的黑絲,問道:“那就要看你喜歡看哪個,或者喜歡脫哪個了。”
趙昊沉思片刻,右手虛握:“我全都要!”
寧婉梨:“……”
趙昊又問道:“話說,這個也是你提前準備好的么?”
寧婉梨眉頭一皺:“你走!”
五國使館。
趙昊剛回到臥房,就看到趴在桌子上小憩的凰禾。
準確地說,凰禾并沒有趴在桌上。
因為她的身材,沒辦法趴在桌上。
聽到趙昊的腳步聲,凰禾立馬醒轉,上前一把抓住了趙昊的手腕:“走!跟我出城,有一個大發現!”
趙昊有些驚喜:“什么大發現?”
凰禾興沖沖道:“南子陵和秦墨正在打架,狗腦子都快打出來了!”
凰禾姐真懂我。
我就好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