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西南渝都石府,火光漫天,刀光劍影,血光瀲滟。
眼睜睜見著自己的妻兒相繼倒于血泊之中卻無能為力,須臾剎那恍若此生五十余載,膀闊腰圓、兩鬢蒼蒼的石鑫,不禁有些心沉冰窟、黯然神傷。
赤膽忠心的戎馬生涯建勛無數,竟要在這一夜之間傾覆于政治詭譎?
器刃錚錚作響和此起彼伏的凄慘哀嚎將石鑫拉回了現實,石府已全然被血紅浸染。
“龍耀!走!能帶走多少人便帶走多少人!”石鑫朝不遠處一身著金色錦衣,身材高挑,氣宇軒昂,正與數人交戰的男子咆哮道。
龍耀聞聲,蒼龍之息迸發,劍斬八方,幾個內功修為稍稍遜色的當即被劍氣劃破身軀,殷紅四濺,另兩個功力高些的則是迅捷后退,暫避鋒芒。
只見一縷金芒閃過,龍吟劍已然洞穿前方十數人,龍耀落身于石鑫身旁。
“將軍,龍耀無能,未能護住您的兒孫,為今之計,龍耀先帶您突殺出去,留得青山,東山再起了。”龍耀深感歉意。
“龍兄弟,你還沒看出來么,這些人目標明確,就是沖著我石某人,石家人來的,這是要斬草除根吶!而今,我石家人便也只剩我一個了,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們勢必不會放過的,你們是外人,不虧欠我石府,你們走!”石鑫心如刀絞,厲聲道。
“石兄……”見石鑫顯是悲愴過度,竟有些站立不穩,龍耀趕忙上前相扶。
大將軍的身軀已不再雄壯威武,略顯蒼老而沉重。
“石兄!”
怎知石鑫突然掙脫開龍耀的攙扶,飛身而出,揮舞起閃耀著銀芒的鎮魔戟,如猛虎下山般撲殺至一少女身前,在空中旋身,使出一記跋扈飛揚,將圍住少女的數人掃蕩開來,而后一把抓過少女,丟予緊隨其后落身而至的龍耀,“龍耀,把你的弟子都帶走,你們與我石府無關。”
“……”龍耀接過少女,已然不知如何開口。
“爹爹……”少女顯是受了驚嚇,更不知石鑫為何將她稱為外人,一時淚眼婆娑。
“走吧,朝歌,去找你的師兄弟們。”龍耀不再多言,拉拽著少女轉身離去。
方才行出數步,卻聽得后方傳來了石鑫的沉聲言語,“朝廷昏庸無道,天下間妖魔橫行,百姓卻不可無辜受累,告誡孩子們莫為仇恨蒙蔽雙眼,當韜光養晦,心系天下安危。”
龍耀默然,不再言語,不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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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石府之外一處較為隱蔽的巷道,十余道身影出現在此。
“師父!”
“師父!”
“龍大俠。”
……
見龍耀腳下一個趔趄,身形似已站立不住,竟用龍吟劍抵住地面,強自支撐,后方眾人關切地驚呼道。
“無妨,只是力竭罷了。”龍耀道。
“呵呵,真的無妨么?你這么說我便放心許多了。”忽而一陣陰冷凄厲的桀桀怪笑聲響起。
“幽鬼?沒想到,你們幽冥教也來分這杯羹。”龍耀聞聲辨色,已知曉來人是誰,冷聲道。
“當然,石府可是一杯好酒,是好酒,惦念的人便不少,我們也自當來貪上一杯咯。”幽鬼笑答。
“怎么,便只你一人前來,莫非你認為以你一人之力便能攔住我們這十余人。”
“此一時彼一時,若是放在平時,單你一人就足矣令我頭疼,而今……呵呵。”
“那你可莫要后悔。”語畢時刻,龍耀已朝著暗處甩出一道劍氣。
只見黑影閃動,幽鬼終是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然,明明應是一人,怎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幽鬼,難不成真是鬼影不成?
“飄零,記住師父說的話,這是師父最后的要求。”龍耀沒有回頭,似在自說自話。
而身后隊伍中一儀容秀麗的長發男子聞言心中一慟,“師父……請放心。”
夜色那么深,忽而卻有一道耀目的金光劃過,撕裂黑暗,是那般決絕,無可匹敵。
只聽得一聲悶哼,隨而聽得幽鬼惡狠狠的聲音在這巷道中回蕩,“龍耀,我要你帶出來的這些人為我折去的十年修為償命!”
聲音由兩個幽鬼口中發出,但比之方才兩個完全難以辨識的身形,已有一個在黑夜中若隱若現。
一邊的龍耀悠然落地后,卻斜倚于墻,劍鋒指向那個若隱若現的“幽鬼”,“飄零,你的對手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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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郡,落鳳坡。
一身著白袍,眉清目秀,風度翩翩的男子行步于道上。
孤蘇澈,無相門的副門主之一,喜游歷名山大川,陶醉流連于美景之間,時光與他而言并不重要,因而,他從不騎馬趕路,而是細細體味腳下每一步的生息。
數日前,他恰在渝都附近,聽聞石府之事,便去一看究竟,見得殘垣斷壁,血流成河之景竟在兩日內都未清理完畢,心中忽而一動,便尋思著回無相門中看看情況,遂踏上行程。
無相門在武當境內,以孤蘇澈的腳程需得走上十余日之久,不過,那又何妨?
聽得山道兩側密林中近乎微不可聞的窸窣聲響,孤蘇澈停下了腳步。
“是哪位朋友,就別躲躲藏藏了,林中蚊蟲甚多,當心多長上數斤肉。”孤蘇澈打趣道。
“取你性命之人!”
嗖嗖嗖!
山道兩側約十數人躍將而出,這些人的打扮顯是來自兩個不同的幫派,而他們相互間似也有些驚詫。
竟有兩撥人馬要來取自己的性命,孤蘇澈也甚覺有趣,“不知我孤蘇澈何德何能,能令你們雙方都這般感興趣。”
“將死之人何來那么多廢話,兄弟們上!”黑衣領頭人道。
“不能傷其性命,生擒!”灰衣領頭人道。
“嘿,你們可要商量好呀。”孤蘇澈笑道。
然,兩方人馬雖意見不一,卻行動一致,各施所長殺向孤蘇澈。
孤蘇澈面若寒霜,揮劍出鞘,數道劍光隱現,宛若巨大的折扇,迎刃而上。
刀劍錚鳴已落,白袍卻成紅袍。
十數具尸身躺倒于地,而那白袍上沾染的鮮血,適才還在這些人體內。
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三道人影映入眼簾,見其裝扮應是官府中人,孤蘇澈長舒了口氣。
三人近前后,便翻身下馬,朝孤蘇澈一笑。
便在這一瞬間,數道隱秘的寒芒顯露出猙獰的面容,飛射向孤蘇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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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島,一草坪上,正在進行一場少年子弟的比斗。
少年所使的均是木質武器,而這比斗也是平日間玩耍的一種把戲罷了。
此時已至最后兩輪,剩下的四個少年中要角逐出最后的勝者。
勝者并沒有什么獎勵,只是享受來自這些少年們的歡呼。
一白衣少年名喚韓天,憑借著已修煉至第二重的金系內功心法,金光云拂功,無往不利,很快便戰勝對手,進入最后一輪。
“韓天哥真棒!”
“韓天哥威武!”
“不愧是韓天哥,太厲害了!”
另一邊,一個使喚著木劍、身材略顯單薄的少年與一個使喚著大刀、高塔般的少年也決出了勝負,最終身材較為單薄的少年以眼花撩亂的劍技令對方的力量優勢無從施展,以巧取勝。
“逸塵,還是你的劍法厲害啊,縱使我們身懷內功,都難以贏過你的輕巧靈動。”高塔少年名為李峰,輸給眼前的少年并不氣餒,反倒是極為贊賞對手。
“承讓。”名為逸塵的單薄少年聞言,眼中閃過一瞬不為人察覺的黯然,旋即抱拳回禮。
最終,便是韓天與逸塵的決戰了。
二人均是用木劍,這最終的勝者亦可謂之這群少年中的最強一劍了。
韓天先動了,運轉起金光拂云功,木劍上泛起了一層淡金色的光彩,欲效仿前幾輪的制勝之道,一擊制勝。
而逸塵卻未選擇與之硬拼,一個側翻躲閃開來,而后從側面進襲。
一擊落空,韓天并不意外,招架開逸塵的來劍,旋即全力催動內功心法,轉守為攻,暴風疾雨般的進攻緊跟而上,不予對方半絲可趁之機。
半晌后,二人尚未分出勝負,韓天依舊虎虎生威,而逸塵則是顯得有些力不從心,更糟的是他手中的木劍在與對方的碰撞下已是千瘡百孔,再斗下去不需多時,便當斷裂。
此時,逸塵已被韓天附帶著金光拂云功凌厲無匹勁勢的劍氣逼得縱躍騰空,見得韓天手中的木劍泛起淡淡寒芒,顯是要使出流星式,自己在空中無處借力閃躲,若是遭中則必輸無疑,忽而腦中靈光一閃,心有定計。
只見兩道寒光同時劃過天際,一道往斜上方沖去,正是逸塵方才所在的位置,而另一道卻是往地面上沖去,逸塵借流星式加快了自己落地的速度。
隨而劍轉偏鋒,劃出一道弧線,直往殺至跟前即將落身而下的韓天脖頸處刺去。
勝負即將揭曉。
終,韓天的木劍劍鋒懸停在了落坐于地的逸塵腦門前,而逸塵的劍同他一般躺倒于地。
韓天的手朝逸塵伸出,“我們之中,唯有你無法修習內功,可沒想到你依舊這般厲害。”
逸塵愣神片刻,便把住韓天的手,站立起身,淡然一笑。
“承讓。”韓天道。
“噢噢,韓天哥哥最厲害!”
“韓天哥哥好棒!”
“逸塵哥哥也很厲害呢!”
“對呀,逸塵哥哥只是不能修習內功,不然說不定也能和韓天哥哥一樣厲害。”
……
草坪不遠處,正有兩個老者在樹蔭下納涼閑聊。
“你怎么看?”
“呵呵,小孩子間的玩鬧,有什么看頭。”
“非也非也,我見你可看得入神吶。”
“嘿,還是不錯的,天兒和塵兒這兩個小娃娃都不錯。”
“可惜啊,塵兒方才那一手足夠驚艷,也足矣致勝。”
“既然他收了手,那輸了便是輸了。”
“他是怕傷著天兒。”
“這是孩童間的比斗,輸贏不重要,若是生死相博,他此時已是個死人。”
“你是說他生死相博時亦會手下留情?”
“或是因癆病隱疾導致不能修煉內功之故,塵兒在年輕一輩中的劍法可謂超群,但他沒有什么好勇斗狠之心,放在里邊可謂是宅心仁厚,心地善良,放到外邊去,說句不中聽的,便是偽善懦弱。”
“你這話可過了些啊,塵兒不是不能修煉內功,只是確實難尋合適于他的,塵兒也非天資過人,全是依靠著自身的努力與堅持才換來而今這般能耐的,原因也僅是因為他不想因沒有內功而落于人后。”
“罷了罷了,不與你爭,這內功要是這么好尋,豈會到現在還沒著落?不落人后,若是不出島去,在這安度一生,也無甚區別嘛。”
“……這倒是。”
忽而,遠方傳來了若隱若現的塤聲,三短一長,頗為急促。
“這是……”
“有敵來犯?且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