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金鬼常年游走于暗無天日的地穴中,要應對其間各種復雜多變的情境,除卻需過硬的身體素質外,也得具備過人的敏銳感知。
許是代代傳承之果,汐微語對于周遭環境的感知能力仿佛與生俱來,常人觀風云變幻,辨萬千氣象,而汐微語卻能以肌膚毛孔感知天象異變。
下山時,她便發覺山谷間空氣濕潤,水分稠密,連呼吸都覺得沉悶,幸而山谷外秋高氣爽,將山谷中的水氣給勻走了不少。
這些天雖看著晴空高照,卻是逐漸變涼,往陰沉天氣變轉,可見不日之后,蜀地入秋后的第一場大雨必當降世。
蒼梧山,有九險之說,于輕功卓絕者而言,絕不在話下,可對尋常百姓乃至武藝平平者來說,不免需步步謹慎小心,如此,一旦逢雨臨山,定當寸步難行。
蒼梧山的山雨正如那綿延山勢一般,絕非一天半日便能下得干凈,耽擱了時間倒也罷了,一堆藥草若是被雨水打濕浸潤,可真是暴殄天物。
既已下了山,汐微語也不走回頭路,只能快馬加鞭趕到漢陽村來,讓杜掌柜早些備好藥材,挑些行動輕快的人手,盡早返程。
為求妥當,眼下就是最后一道把關。
既然需要快步行路爬山,就必須眼疾手快,否則險境之下,無法先行應急自救,她又無暇照看的話,只能是一命嗚呼了。
汐微語自然知道眼前這些毫不精通拳腳功夫的藥店伙計在她手下幾無反抗之力,因而,她的出掌并未運上半分氣力,只是單純求快,以觀察他們的反應快慢。
當先三人是全然不知其意圖,猝不及防下挨了耳光。
在她右掌揮出,直至落在三人面頰之前,此三人的眼皮子連眨都不眨,反應太過遲鈍,顯然達不到讓她的最低要求,不由令她有些失望。
所謂事不過三,自第四人阿和開始,眾人對她的出掌已有了防備。
有了防備后,提前預知,提前撤步閃避,考量效果不免打了折扣。
因而,阿和的機靈雖讓汐微語心下稍感寬慰,可汐微語清楚,她要考驗的是應變能力,而非應對能力。
在右掌揮出落空后,她沒有絲毫遲疑,反手旋即又是一掌。
接連三人,沒一人能想到閃避方法,一一挨了耳光。
便是連應對辦法都沒了么?
汐微語來到姜逸塵面前時,已有了一絲惱意。
眾人未瞧見汐微語抬手,已見其側過身子,揮掌而出,一如先前,迅疾如風。
只聽掌風呼嘯,那纖長玉臂如匹練橫空,轉瞬即至。
姜逸塵不似前三者做出撤步之舉,卻是穩住下盤不動,上身往后仰去。
避開了第一掌。
而后,上身軀干進一步下沉,面朝天,背朝地,讓汐微語完全沒了落掌的空間。
汐微語的反手揮擊也在此時從他面門前呼嘯而過,帶起一陣勁風。
汐微語見狀,嘴角微揚,竟抬腳朝姜逸塵下盤踢去。
姜逸塵自然是發現了汐微語的舉動,可二人距離之近,他避無可避。
這一腳,汐微語雖未蹲身擺腿,卻也略呈掃堂腿之勢,用了約莫五分力氣。
這一腳,重在快,重在出其不意。
毫無防備下,常人多半當站立不穩,若是脆弱些,更當是直接跌坐于地。
姜逸塵已先知先覺,若此番是平常較量,他絕不會動搖分毫,可這卻是汐微語的試探,他不能在這兒便讓汐微語察覺出異常。
一踢即中!
只見,被踢中后,姜逸塵失了平衡,右腳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才得以站穩身形。
姜逸塵的一舉一動,汐微語盡收眼底。
察覺到汐微語的目光,姜逸塵回看了一眼,旋即便將視線挪開,不管是左看右看,或是看天瞧地,總之,絕不與之對視。
汐微語卻依然目不斜視地盯著他,打量了他好一會兒,仍未向下一人走去。
杜掌柜見此,心不由突突地跳,替姜逸塵擔憂起來。
幸而,汐微語接下來的話讓他松了口氣,“不錯,竟還有些功夫底子,你可以同我上路。”
姜逸塵也只能點頭回應。
汐微語右腳剛剛抬起,正要朝右邁步,卻突然落足。
一個箭步往姜逸塵那閃身而去。
眾人驚駭!
以為汐微語在姜逸塵這,兩個巴掌都落了空,并未得逞,心有不甘。
遂作勢佯裝要走,實是趁人松懈不備,伺機偷襲。
怎知汐微語只是與姜逸塵挨得很近,并未再手腳相向,眾人不由為姜逸塵捏了把汗。
二人四目相對,少女氣息芳香襲人,鼻間吹氣如蘭,姜逸塵一時面頰緋紅,慌忙撇開了頭。
汐微語退開來,拍手笑道:“我想起來了!昨個兒是你接的藥單!”
姜逸塵聞言面上微微一笑回應著汐微語,心下卻吐槽道,這女人可真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當真沒能瞧出汐微語是否已對自己生疑,因而通過這種方式在提醒自己莫要耍花招,或是,此人生來便是如此跳脫的脾性,總之,今后在汐微語面前,他得加倍小心才是。
杜掌柜亦是被汐微語這一驚一乍,給嚇得險些犯了心臟病。
這小魔女……
小小的插曲之后,汐微語又考量了余下三人。
三人見過姜逸塵的成功示范后自也紛紛效仿。
有兩人都在汐微語踢腿而出時被掃倒。
僅有一人踉蹌站住,和姜逸塵算是一次性順利入選。
隨后,汐微語也未再耽擱太久,以方才觀察時的印象,又從剩下八人中挑了三人出來,湊齊了五人,就此上路。
秋風瑟瑟,路旁的草木已漸轉枯黃。
幸而有萬里晴空的關照,在這天氣下趕路,倒是令人頗為舒爽,馬蹄兒也跑得尤為輕快。
長路漫漫,沒日沒夜地趕路到底還是太過勞神費力,精神頭足了,才能事半功倍。
因而,汐微語一行,白天行路,晚上住店歇息,僅用了兩個半日,便完成了往常需要星夜兼程趕上兩天的路程。
第三日,天方拂曉,一行六人已離了客棧早早上路。
今兒他們的行程可要勞累許多,馬兒僅能再送他們十余里,而后,便只能靠徒步行走了。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已來到蒼梧山山腳。
蒼梧山畢竟綿延甚廣,其山腳的定義亦是相當廣泛,汐微語等人來到的地方自然是離云天觀最近的一處缺口,由此深入約莫五十余里地,便可到達云天觀所在的山峰。
既是無法跑馬,眾人也只得把行囊藥簍一并從馬兒身上取下,任由馬兒去了。
下了馬后,姜逸塵便一刻不停地四處張望。
畢竟初來乍到,心懷好奇,也絕不會有人起疑。
他們正前方,目所能及之處除卻起伏的小山丘外,便是清一色的嶙峋怪石。
而背后便是他們的來路,廣袤無垠,廖無人煙的平原。
平原邊際線上,隱約可瞥見一黑點游移,姜逸塵見之,心下頗安。
依汐微語所言,他們今天的任務便是盡快趕至在二十里地外的一處石洞。
那處石洞能夠容身二十余人,今兒到那過夜,待明早天亮時再行啟程。
二十里地的距離,卻要走上大半天功夫,并非是因為路途太過艱險,而是汐微語感知到這山谷間,水氣過密,若是天色稍稍有變,定當落下瓢潑大雨,再難行進。
穩妥起見,還是盡早去到安身之處才可放心。
于是,汐微語走在前頭,領著五個四兩千斤堂的伙計,朝蒼梧山深處行去。
天地陰晴與行程氣運在冥冥之中,或成某種定數。
晴空萬里,則可一路暢通無阻,相安無事。
而若是天色陰沉黯淡,噩運似也藏身于灰暗的烏云中,飄然而來。
只聽“呼”的一聲,三丈長鞭似從云朵中竄出,抖出了五個略大于人頭的圓圈,不偏不倚往姜逸塵等五人頭上套去!sxbiquge/read/8/88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