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門遁甲之術,乃千百年來一代代鉆研玄學的智者,總結天地自然中玄妙規律所得的智慧結晶。
是以閆卿所創造出來的八門陣法看似詭異妖邪,卻均遵循天地之道。
開門陣法移形換影的本質,便是以內力為鑰匙,激活陣法之力,溝通天地本源,打破原有空間壁壘,開辟出一條存續時間極短供以快速穿行的無形通道。
只要對奇門遁甲術理解得足夠透徹,內力足夠充沛,施放又足夠快捷的話,即可輕松掌控在有限空間中跳躍的能力,所消耗的不過是內力。
而驚鴻過隙則大有不同。
驚鴻過隙打破的已不只是空間壁壘,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時間法則。
那一瞬,施術者既需將自身融于天地自然,亦需將內力外放包裹全身,將自身和天地自然切斷開來。
這是極為矛盾的過程。
一方面,只有將己身與天地相融,才可借用到天地本源的力量,只有天地本源的力量才足矣穿越時空。
另一方面,穿越時空乃有違天道之舉,以己身對抗天道必受天罰,即便你已化身為天地中的塵埃,亦不能無視規則之力的束縛。
故而,施展驚鴻過隙所耗損的已不單單是內力,還有施術者自身。
內力越為深厚,身體越為健碩者,短時間自可多次施展。
然而強如閆卿,一個時辰內也僅可施展十次。
以冷魅現今造詣,一個時辰里施展四次已達頂峰,再強行施展便當傷筋動骨,留下無法治愈的身體損傷。
偏偏冷魅在身乏體虛時,不到半個時辰接連施展了兩次,對身體的傷害不言而喻。
“決不可再行此道!”
姜逸塵漸漸恢復了神智,杵著劍,站起身,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冷魅垂喪著頭,佝僂著身,雙腿并攏,雙腳微微叉開,勉強站立著,不作言語。
她很狼狽。
適才一盞茶恢復的氣力再次耗盡,四肢百骸也變得極為脆弱酥軟,若是在此時挨上一悶錘,只怕將粉身碎骨。
但她并不后悔自己的作為。
姜逸塵一死,她也難逃一命。
對此,姜逸塵自也心知肚明,不過冷魅不需要他的感謝,兩人若還想活下去,都要盡各自所能去改變局面,而姜逸塵的意思是:這一切,他來扛。
這一戰,本都是沖著他來的,他自然得擔負更多,不該讓冷魅再有犧牲。
生門、杜門陣法再度立起。
此外天河劍在姜逸塵雙手間凌空飛速旋轉著。
回春吟,辟水劍劍式之一,匯聚天地靈氣化作己用。
兩奇門陣法、回春吟、木系心法點穴截脈,姜逸塵手段盡出,近乎癲狂地吮吸著身外之力。
他看不到自己腰背處一片淤青,卻很清楚剛才耕夫那一擊傷及腰部筋骨及經脈。
上、下半身精血阻滯不前,無法正常流動。
要想繼續投入戰斗,至少得讓經脈恢復暢通。
冷魅氣力不濟,只幫他疏通了些許,剩下的他得靠自己。
直接吸納天地之氣強行疏通經脈的手段最快,卻必將對經脈造成二次創傷。
然,生死攸關之際,不容顧慮太多。
綿綿細雨淅淅瀝瀝,雨滴落下得更疾了,雨點也更大了,拍擊在地面上,短促而密集。
落雨聲仍細,卻密如戰鼓,為這一戰敲響了最后的鼓點!
鐵匠、樵夫、廚子。
冷魅、姜逸塵。
還有漁夫。
呈三角之勢而立,相互間各距三丈。
鐵匠三人張牙舞爪著朝冷魅和姜逸塵殺去。
漁夫近前了不少,人未至,攻勢已到。
足有五丈長的漁線盤旋下墜而至,目標赫然便是姜逸塵。
天色陰沉,若不細看,漁線并不顯眼。
可不論顯眼與否,姜逸塵都看不見,他只需聽見。
魚鉤上沒有魚餌,沒有魚餌的魚鉤不為釣魚,只為傷人,或是殺人。
卻見冷魅、姜逸塵所立之處,橙綠光芒之外,另有青光泛起,一道無形屏障將漁線和魚鉤阻隔在外。
漁夫眉頭一擰,雙手把持著魚竿疾疾拉回,力未窮時驟然一個大幅度地搖晃,再向前拋去。
同一時間,本是盤旋環繞于姜逸塵前方的漁線猛然回收,退了半程距離后驟然繃直,由魚鉤帶著,如箭矢般向姜逸塵射去。
然而,魚鉤還是未能突破休門陣法制造出的風壁。
如若就此呈僵持之勢,漁夫當然能接受,因為下一刻鐵匠三人的攻勢將至。
風壁的強度不足以攔下鐵匠三人,彼時姜逸塵便當顧此失彼。
但姜逸塵怎會坐以待斃?
漁夫忽覺手上一松。
風壁竟被姜逸塵主動撤去,天河劍卡住了魚鉤,反同漁線攪在一起。
漁夫背上一涼,只覺命懸一線。
對于危機感的敏銳嗅覺,讓漁夫果斷舍棄了手中魚竿,更是直接向姜逸塵所在方向撒開漁網,自身則一個驢打滾朝側后方滾去。
漁夫的反應很快。
所以姜逸塵的第一擊落了空。
他反纏漁線的用意便在于鎖定漁夫位置。
漁夫若沒有果斷舍棄魚竿,流星式便會貫穿其心窩,縱有漁網相阻也無濟于事。
可躲開第一擊,并不意味著能躲開第二擊。
漁夫還未逃開太遠,姜逸塵已施展出了百步飛劍,天河劍當即洞穿了漁夫后腦勺。
漁線仍纏繞在天河劍上。
魚竿已到了姜逸塵手中。
姜逸塵持竿疾收,將天河劍從漁夫頭顱中拉回,劍花一抖,破網而出。
從漁夫揮竿出手到一命嗚呼不過短短數息。
寥寥幾個呼吸的功夫,鐵匠三人還未撲殺到冷魅面前,便眼睜睜地看著再折一老哥們。
而在他們回過神來時,冷魅也再次施展了開門來到姜逸塵身側。
時間過短,冷魅也還未恢復足夠的氣力,還未能活動自如,只得暫避鋒芒。
鐵匠、樵夫、廚子三人相視一笑,心知今日難逃一死,相互鼓了鼓勁,催動全身余力拼死一戰!
五大民捕圍攻姜逸塵時,并非一擁而上,而是細分為三個層次。
鐵匠和廚子以“纏”為主,鐵匠的鉗,廚子的鍋鏟,對姜逸塵的劍都具備一定限制能力,而鐵錘和菜刀則可不時制造殺機。
耕夫和漁夫則重在于“拖”,一旦姜逸塵掙脫開了鐵匠和廚子的糾纏展開反擊,不論是耕夫的七齒木耙,還是漁夫的漁線,都可以柔破剛,逐步化解掉姜逸塵的攻勢,漁夫的漁網更可防著姜逸塵通過身法優勢四處逃竄消耗他們體力。
真正主“殺”的便是樵夫,從始至終都在大刀闊斧的劈殺,對姜逸塵的直接威脅最大。
正是通過纏、拖、殺,三個要訣,五人才讓姜逸塵落入險境,險些喪命。
而耕夫、漁夫一死,不單單是折損了兩大戰力,也讓原本的作戰體系無法成型。
冷魅暫無法大幅度動彈,卻能伺機施放八門陣法,從旁助姜逸塵一臂之力。
五人對付姜逸塵時已頻現捉襟見肘之態,當下僅余三人,又如何能招架住兩個身經百戰的江湖高手?
不出一炷香,三人先后殞命。
姜逸塵帶著厚重的喘息癱坐到冷魅背后。
未及他打坐調息,忽有鷹嘯聲響起!
三枚透骨釘來勢洶洶,竟是將雨幕從中撕裂開來。
所向乃姜逸塵面門!
青黃光芒乍現,在景門加持下,休門的青光大放,無形風壁似添了好幾重,卻未能阻止透骨釘寸寸逼近。
片刻之后,直至透骨釘已來到姜逸塵額前一尺之處,方才頹然落地。
不過片刻功夫,姜逸塵渾身冷汗涔涔,已然蓋過了今日淋到的雨。
僅是三枚透骨釘,他便用上了那日對付云小白來劍之法,通過三門內功的轉換配合風壁之力,將其中力道層層瓦解,這才化險為夷。
啪!啪!啪!
擊掌聲很清脆,透雨而來。
“果然長進不少,不過,明年今日依然會是你的祭日。”
來人笑意岑岑,聲音卻很快淹沒在了雨聲中。
雨,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