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劍誅魔傳  第六七四章 敵友來去

類別: 武俠 | 武俠幻想   作者:空留塵緣嘆  書名:蕩劍誅魔傳  更新時間:2022-10-01
 
嘩啦啦!一尾不知何時被兩具尸身壓在溪岸淺灘底的游魚幾經掙扎,終于鉆離致命令圄,沖出水面,一抒重獲新生的慶幸,再入水中,如箭遠去。小小游魚出水落水的聲響不大。但岸上的人幾乎都聽得一清二楚。除卻昏迷未醒的小蓮外,包括冰憶七人及三十名黑衣蒙面人都聽得一清二楚。雙方間的爭斗在某一刻默契地停了下來。本是打生打死的雙方忽然轉入對峙僵持狀態,自然不是被那破水重生的游魚所擾。而是因為雙方都聽到了馬蹄聲。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夜間有人跑馬趕路自無不可。可此處一無康莊官道,二無小路捷徑,偏有馬蹄疾馳聲,顯然不同尋常。索性不到十息功夫,那跑馬身影便已出現在眾人視線中。那是三個人,三匹馬。當先一騎為神駿白駒照夜白。馬身之上是個貴氣打扮的公子,身著黃衣錦袍,頭戴黑冕,腰懸寶劍。其左右二人為一男一女。男子胯下是匹高頭大馬,背斜銀槍,面容方正,目光凌厲。女子束著高馬尾,下半張臉覆有玄色面甲,背上掛著對相互交錯、似鐮似鎬的兵器。冰憶等人很快便認出那為首之人赫然是藏鋒閣俞樂。另二人,男子名陸鴻漸,女子為白玉棠。散人居與藏鋒閣原都屬四海會盟友幫。兩幫門駐地相去不遠,早年間常互通有無,關系也是頗為友善。可自打數年前九州四海交惡不斷開始,因散人居鮮少摻雜入兩盟交斗,漸遭同盟友幫所排擠。以致連吳桐與九州苗鳳兒共結連理的個人私事都被諸多四海幫門視作叛盟之舉。彼時恰逢上任掌門阿亮、阿梅不知去向,失了主心骨的散人居在盟中威信降到冰點。不少中小幫派都跳將起來蹬鼻子上臉。而像諸神殿、藏鋒閣、鳳鳴軒這三巨頭明面上雖未給散人居難堪,暗地里未必沒有使絆。從那之后,散人居與眾多四海會盟的幫派關系便慢慢澹漠了。縱使阿亮、阿梅曾有意修復,可在百花大會那場血雨腥風后,九州四海兩盟解散,朝廷的《限武令》接踵而來,一切便都無法挽回了。在公孫煜接任過散人居幫主一職后,散人居與原先四海會盟大幫的關系沒有繼續惡化,但也停留于點頭之交。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俞樂慣常行事講究牌面、極喜大張旗鼓,身后總得跟著一大熘人馬。但也有例外,辦急事要事時,也不會總帶著一干嘍啰,有三兩強手足矣。白玉棠和陸鴻漸恰是其極為得力的左膀右臂。白玉棠身法矯健,輕功卓絕,使得一手快刀斬亂麻的雙鐮,素有“飛天螳螂”之稱。又因其名其容,另獲“玉螳螂”的美譽。俞樂不缺美人暖塌,這玉螳螂對敵狠辣又善于探聽情報,是為數不多受俞樂所賞識重用而不輕薄的女子。陸鴻漸更為了不得。是俞樂從藏鋒閣中一手帶出來的青年俊彥。年方二十,雖無俞公子那天生貴氣,卻盛氣不減,從不向人低頭認輸妥協。劍法學得有模有樣之外,槍法更使得出神入化。年紀輕輕便自創出一式槍法“天外隕星”,令不少老江湖吃盡苦頭、不敢輕攖其鋒。更有獨戰幽冥教狼判官夜殤不敗、力挫聚義山莊大護法老槍吳雙、百花大會上僅以一招之差敗北醉紅顏掌門李弒等驕人戰績,人生際遇與其名循序漸進之意可謂是背道而馳。假以時日,多半會在槍道上成為與劍魔越驚云那般獨樹一幟的人物。若非對調教提拔他的俞樂還保有那份禮師敬重,恐怕連俞樂也無法輕易使喚他。一對飛鐮、一桿重槍,再加上本便以好事之名為人所識的俞公子。在此饑乏疲累之際,出現了這么三人,要是聯手起那三十名黑衣蒙面人,冰憶等人今夜便恐埋骨于溪。要是這些黑衣蒙面人正是受俞樂指示而來,那俞家或藏鋒閣背后在干什么勾當,可令人不寒而栗!便是蒙邡見此情形都眉頭緊皺,敵意甚濃。腦海中思緒翻江倒海的冰憶更不敢掉以輕心,主動開口問道:“不知俞公子此來何為?”天上不見明月,馬上的黃衣公子聽言似是拿眼細瞧了好半晌,才認出是何人言語。回道:“意,原來是散人居的幾位朋友,這不巧了么,秋涼風適,與友人乘興至此,沒成想在這還能遇上熟人。”“這么說是閑游中無意來到這兒的了?”一直以來散人居之人對俞樂都沒啥太好觀感,話不投機半句多,俞樂也鮮少上門自討沒趣,眼下自稱熟人,冰憶不免心生厭惡,語氣中不由自主地添上了一二分譏諷意味。俞樂卻似渾然無覺,只道:“可以這么說。”冰憶冷笑道:“那倒是真挺巧的。”“不錯不錯,正所謂有緣千里來相會……”俞樂仿佛到此時才看見了溪岸邊的廝殺慘狀以及那三十名黑衣蒙面人,“嗯,似乎我們來得不是時候。”冰憶道:“確實不太是時候,又或者我來幫俞公子回憶回憶,是否哪里記岔了什么?南少林一役后,我等南下是為追襲紅衣庚堂欲使玉林龍,這才耽擱至今未歸,俞公子應已隨貴閣成員打道回府,怎又會來此閑游?”俞樂聞言抬首望向虛空,俄頃一陣恍然,道:“是極是極,幸有冰憶兄提醒,俞某確實漏提了些事。“仔細說來也是巧了,我閣人員較多且傷損不少,回途中自是走得慢了些,在入嶺南之地前聽聞朝廷張榜,設賞滅除紅衣余孽既藏匿閩地的東瀛賊寇。“想必有參與到那九蓮山一戰的中州江湖義士都對紅衣余孽及東瀛賊寇恨之入骨,既然朝廷有賞,且正逢閣主深明大義,遂遣我三人折返閩地來盡一份力。“故有今夕相逢之緣。”冰憶聽言微微一愣,道:“朝廷張榜設賞。”俞樂道:“不錯,難道諸位不知此事,我三人一路行來途中,幾尋不著紅衣余孽或東瀛人生跡,只見過一兩處染血老巢,想來定是冰憶兄等人的手筆了。”冰憶隱隱然捕捉到俞樂話語間的漏洞,暫無言語。蒙邡卻搶先道:“估摸著是我們捅到了馬蜂窩,今夜這些崽子就尋味來圍剿我們了,我們沒領著獎賞不打緊,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把這三十人都宰了,這兩百來號人頭的功績都歸你藏鋒閣,你俞公子是不缺這點錢,但卻足夠在江湖上賺好幾天吆喝了,如何?”俞樂笑道:“蒙邡兄真是大氣,你說他們便是東瀛人?”這回蒙邡未答,冰憶卻先道:“是,正如蒙邡所言,到手的功績俞公子盡可拿去。”俞樂道了聲好,卻遲遲無有動靜。那些黑衣蒙面人聽到雙方的談話,竟也只是安靜聽著,無人開口,自也無人爭辯。片刻之后,冰憶問道:“怎么,俞公子看不上?”俞樂卻認真道:“非也,只是俞某不敢亂冤枉人,聽說東瀛人都使太刀,這些人手上多拿著刀,但非是太刀,我若殺錯了,豈非吃力不討好?”冰憶道:“那俞公子打算如何處理眼下之事?”俞樂道:“好說,不若這樣,我們三人當下就把這三十人給殺了,功勞還歸冰憶兄等人,另勞駕冰憶兄幾人同我們走趟藏鋒閣,當作是賣俞某一份薄面,如何?”此言一出,散人居眾人眼中的神色更多了幾分冷然與警惕。蒙邡直接吼吼道:“特乃乃的,有話就直說,別這么彎彎繞繞的!爺爺高興了就跟著去做個客,不高興了八抬大轎都請不走!”俞樂卻仍掛著澹澹的笑,說道:“蒙邡兄稍安勿躁,俗話說忠言逆耳,有些話說得太直了并不好聽。”冰憶道:“所以,其實俞公子已經盯住我們幾人有些時日了?”這話有些沒頭沒尾,實是接續前頭冰憶與俞樂間的問答,俞樂也很快反應過來,說道:“也就只是這兩日。”“這些人當然也是俞公子‘請’來了的?”“哦不,俞某可不敢擅邀此功,僅是稍稍給了些指引。”“那么藏鋒閣要拿我們為質,意欲何為?”“沒什么,只是聽說散人居不束縛來去之人,幫中之人又情同手足,便想招募些強者來藏鋒閣,也想看看出了這檔子事,阿亮、阿梅是否愿意重出江湖?”聽到這,冰憶就是再冷靜,也無法掩飾住眉宇間飄起的殺意。萬俟夫人質問道:“這就是藏鋒閣請人的態度?”俞樂瞧了眼蒙邡,又看向萬俟夫人,冷笑道:“我說過了,有些話說得直了并不好聽,再者藏鋒閣也不算請人,只是吞并。”蒙邡火冒三丈,呸了口唾沫,怒道:“沒想到你們藏鋒閣原來是與那閹貨為伍,還說什么對東瀛人和紅衣余孽恨之入骨,不過一丘之貉爾!”俞樂嘿了聲,道:“沒想到你的腦子也轉得這么快,但此中曲折可沒你想得這么簡單,料來你也聽不懂,就不多費唇舌了。”言語至此,俞樂那閑聊胡侃的神情陡然一肅。“好了,與你們說了這許多,也讓你們多喘了幾口氣,就一句話,兩個選擇。“乖乖跟我們走。“或者,死。”“死”字話音剛落,便有道帶著驚恐的喊殺聲響起!俞樂臉色劇變,身形射離馬背,腰中劍握入手中。白玉棠也自馬上飄然而起近三丈之高。而那道喊殺聲源自在他們先前所處位置的左側。源自當下正一手捂著脖頸,一手附后握住槍桿的陸鴻漸。“嗬嗬……”陸鴻漸想說些什么。或許是想說他還沒活夠。又或許是想證明臨死之前他還很勇敢。因為他在察覺到那瞬致死一擊臨來前,他還嘗試著去握槍,喊殺出聲,向以往那般以攻對攻!可血水從其脖頸間巨大的豁口汩汩淌出。那瞪大的雙眸中不多時便失了神采。眼見同門身死,飄蕩在空中的白玉棠看向下方那身著澹黃衣裙的兇徒,目中蕩起殺意!俞樂的面龐則失控地扭曲起來,以致眉間那本在夜色中不易看出的經年劍痕顯得尤為猙獰!“魔宮冷魅!“很好,沒想到你也在這!”俞樂口中的冷魅自然不是憑空多出來的冷魅。從陰陽谷中脫身后,冷魅與姜逸塵話別,一路向西尋覓龍多多蹤跡。最終在散人居落腳,化名墨漓。在展天的賣力宣傳下,冷魅的聲名不小,可真正見過其面目的少之又少。只有那傳自前任四海會盟盟主閆卿的“驚鴻掠影”最易被認出。冷魅便是墨漓,墨漓便是冷魅。“天外隕星”未能出手便死在“驚鴻掠影”之下。陸鴻漸死得并不委屈,也并不冤枉。因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驚鴻掠影”少有人能攔住,而他與俞樂、白玉棠三人之中,他總是以攻為守,俞樂最強,白玉棠最為靈敏,拿他開刀自然也把握最大。他一死,俞樂和白玉棠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聯合這三十名黑衣蒙面人,得費多大勁才能拿下對手了。果然在陸鴻漸死后,俞樂并沒有立即還以顏色,白玉棠則指節緊扣著雙鐮等待著俞樂一聲令下。恰在此時,月亮悄然探出了腦袋。月光隨風潛入林中。樹影繚繞間,一道影子映在地面上。眾人紛紛抬頭。只見那有一襲白衣劍客,腳尖輕點樹梢,隨之輕擺搖曳。漠然注視著地面上的景況。銀煞門云小白不知何時也成了這場亂局的看客。只是云小白一出現,大家就好像都知道了他是敵是友。如果他是來幫散人居的,自是該早些出現來幫著殺人或撐場面。既然是在陸鴻漸身死后才出現的,那該是站在藏鋒閣一邊的。俞樂才想明白了這層關系,還沒來得及高興,便聽得林中步履聲響起。兩道黑袍身影緩緩而行,卻倏忽間出現在眾人跟前。月光打照在其中一個黑袍人的兜帽中。黑袍兜帽下是一個反射著玉瓷光澤的彌勒佛面具。俞樂眼皮一跳,再抬眼往樹梢上瞧去,哪還有云小白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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