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起,月色成寒。
濃得化不開的夜色,像有一只代表死亡的手,拿著生死簿的筆,把一切涂的陰霾如墨,于是,凝重的夜便形成了一幕死亡的圖畫。
一片灰黑。
唯有被釘在墻壁上的通緝犯,其脖子傷口處落下的一滴滴鮮紅色的血,成為了這灰黑世界里,最觸目驚心的色彩。
直至,在平緩的腳步聲回蕩間,一道灰色的身影,慢慢的走入畫卷里,取代了鮮血的耀眼,成為了板泉路客棧外,最濃的寒。
這寒,似乎讓那滴落的鮮血都有了一瞬的凝固,更是讓客棧門口處的老頭,眼眸死死的收縮,望著那走來的身影。
一頭黑發披肩,修長的身影帶著挺拔,冷漠的眼神配合棱角分明的面孔,仿佛一把正慢慢出鞘的刀鋒。
正是許青。
他神色平靜,在板泉路老頭的凝望下,一步步走到了尸體旁,取下對方的皮袋,面無表情的抽出匕首,微微一豁,頭顱飛起被他拎住,尸體落下時,他右腳微微一踢。
頓時這尸體就直接掉在了老頭的腳下。
老頭的面色陰沉,身后卻有風聲傳來,大蛇的頭顱呼嘯間蔓延而出,在看到許青的一刻,它眼睛里明顯露出光芒。
“咕嚕咕嚕。”
“請你吃。”許青看了大蛇一眼,淡淡開口。
大蛇很開心,一口吞下,沖著許青點頭。
“許青,你不要太過分!”板泉路老頭死死的盯著許青,陰冷開口。
許青一樣看向老頭,右手卻猛地一揮,頓時手里的匕首向著遠處激射,破開了風,傳出呼嘯尖銳之音,取代了慘叫,釘在了另一個正向這里疾馳而來的通緝犯的眉心。
巨大的力道,使得此人的頭骨碎裂,紅與白同時灑落間,其身體也被這沖擊卷的退后了兩丈外,砰的一聲,重重落地。
這一幕,看的老頭眉心跳動,他感受到了眼前這個許青,似乎比之前在海蜥島時,還要強悍的樣子,心底頓時發愁。
“你到底要干什么!”老頭怒視許青,臉上青筋鼓起,一股危險的感覺,在他身上浮現,四周更有一條條繩索憑空而出,垂落下來。
可就在它們出現的一刻,一股火熱之力在許青身上轟然爆發,形成了高溫向著四周橫掃,頓時那些繩索紛紛彎曲,不敢靠近。
就在這時,一聲慘叫從不遠處驀然傳來。
那是第三個來此的通緝犯,只是靠近此地,就渾身青黑,中毒身亡。
許青沒去理會死亡的通緝犯,此刻看著老頭的脖子,心底衡量能否斬殺,氣息漸漸越發冰寒。
老頭盯著許青,內心郁悶,他自然知道對方來此的目的,可送出幾千靈石,他實在心疼,所以方才交談問詢,他打算以當初自己給了口袋為理由,免去靈石。
可許青一句話不說,這讓他明白,自己開口也沒用,尤其是此刻對方身上的氣息,已經有了殺機,這就讓老頭心頭咯噔一聲,生死危機強烈涌現。
“許青你不要沖動,我有殺手锏!!殺手锏就是這客棧,它只是客棧的樣子,但實際上是詭異,它如今沉睡,一旦蘇醒,七血瞳第一峰就會立刻到來鎮壓,到時候你也完蛋!!”
老頭語速極快,說完整個客棧轟然震動,一股恐怖的波動從客棧的一桌一椅以及所有的磚瓦中散出,仿佛這一刻客棧變成了詭異,正要蘇醒。
許青眼眸一縮,危機感在這一刻無比強烈,剎那倒退數步。
至于大蛇,從始至終都是趴在遠處,好奇的觀望,誰也沒幫,似乎認為兩個人打不起來,也不會出現生死之危,對于客棧的變化,它有所察覺,但神色內仿佛露出一些親近之感,頭顱在地上蹭了蹭,似在向客棧打招呼。
不過察覺許青看向自己后,它連忙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還不斷的點頭,似乎在提醒許青,老頭說的是對的。
“許青,我不是人族,這客棧也不是單純的客棧,它是一種詭異,而我族有一種能力,可以讓詭異沉睡。”
“所以我多年前帶著沉睡的它來到七血瞳,準備賣給第一峰,但第一峰沒有立刻給我錢,讓我為他們守這詭異十年才付款,沒辦法,他們承諾給的太多,所以我就同意了,但我也窮啊,我也要修行啊。”
“另外我和黃巖是好朋友,我救過張三的命,六隊隊長和我是生死之交,許青你不要沖動,我們也可以成為好朋友,之前我給伱的通緝犯線索,是真實的,我沒想害你。”
許青面色陰沉,看著飛快解釋的老頭,又看了看客棧,此刻夜色里,這客棧在他的目中好似化作了一張森森大口,可以吞噬一切。
他知道這老頭不簡單,也必定存在了保命的手段,所以之前始終沒有出手,可還是沒想到其殺手锏居然是這客棧本身!
而對方的話語,什么賣給第一峰之類,許青是不信的。
可方才的感受很真實,為此冒險擊殺,許青覺得不值。
他性格警惕,此刻決定不再出手,準備將這里多觀察一段時間,于是看了老頭一眼,殺機內斂,淡淡開口。
“給我靈石!”
感知許青殺機消失,老頭飛快從懷里取出三張靈票,一共三千,一甩之下,這三張靈票直奔許青,被許青接住后查看一番,隨后割下通緝犯尸體的頭顱,拎在手里,沒有任何遲疑,轉身離去。
從始至終,他只說了兩句話。
此刻望著許青遠去的身影,大蛇連忙探出頭,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聲音似乎帶著一些歡快之意。
許青沒回頭,慢慢走遠。
“別叫了,你這白眼蛇啊,我們的靈石都沒了,你不但不心疼,反倒向著他,他剛才是真的要弄死我,這客棧差點就醒了!”老頭悲憤,趕緊取出解毒丹吃下。
“咕嚕!”
“你居然說我活該……”老頭聞言,更為悲憤,袖子一甩,坐在那里狠狠的抽著煙筒,心底則是對于方才那一瞬感受到的殺機,有些心驚。
“這小子身上的煞氣,更重了,不知道海蜥島怎么樣了,要去打聽一下!”
夜里色,許青默默前行,腦海浮現之前客棧的一幕,這個世界的奇異,讓他無法確定對方所說真假,但那客棧散出的危險感覺很真實。
于是走了很遠后,許青回頭看了看遠處的板泉路,半晌收回目光,將殺機徹底收起。
因法舟沒有晉升完,所以許青決定去捕兇司,一方面銷假,一方面打算去居住一晚,而在捕兇司內,許青看到了剛剛忙碌完,正要離去的隊長。
隊長一邊吃著蘋果,一邊向外走去,迎面看到許青以及其手里的三個頭顱后,他瞇起眼笑了笑,扔過去一個蘋果。
“這么勤勞,剛一回來就去抓人,這一次外出收獲不多嗎?”
許青一把接住,隨后取出一張百枚靈石的靈票,遞了過去。
“收獲尚可。”
“我可是聽說,西珊瑚群島附近有個島,死了好多人呢,你不會去的就是那里吧。”隊長接過靈票,很是開心,索性蹲在一旁石椅上,一臉感興趣的問道。
許青看了隊長一眼,搖了搖頭。
隊長吃著蘋果,笑了笑,沒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故弄玄虛的低聲開口。
“和你說個驚天動地的大事,在你走了后,咱們這里可是出了個大案子,引起了城里很多弟子的熱議,太慘了,真的慘死了。”
隊長說到這里,看向許青,似在等許青問詢。
許青也看向隊長,沒說話。
半晌后,隊長嘆了口氣。
“許青啊,別人以這種語氣和你說話時,你要表露一下好奇,這樣別人才不會覺得尷尬,可以繼續說下去,這是禮貌。”
許青若有所思,臉上擠出好奇之意。
隊長這才舒坦,四下看了看后,低聲道。
“地部三隊的隊長,就是那條魚,被人干掉了。”
“這件事捕兇司要查的,不過外族嗎,意思一下也就罷了,可對方還是有護道者在的,尤其是他那兩個姐姐,瘋了一樣四下搜尋兇手……”
“這世道啊,太亂了,好好一個盟友的少主,怎么說死就死了呢,這是大事吧,不說了許師弟,我要去巡夜了。”
說到這里,隊長站起身拍了拍衣衫,跳下石椅向外走去,但在走過許青身邊時,他輕聲開口。
“人魚族與七血瞳是盟友,所以也就任由他們尋找,聽說……人魚族有一種術法,可以讓兩個姐姐,感知兇手的蹤跡,她們找了一個多月,查了所有與那條魚有瓜葛之人,應該快找到了吧。”
“大家都看著呢,這件事很有趣的。”隊長似笑非笑的看了許青一眼,沒在多說,離開了捕兇司。
許青站在原地,沉吟一番。
半晌后目中有一抹寒芒閃過,轉身去交了三個通緝犯的頭顱,兌換了獎賞,在捕兇司內打坐一夜。
第二天清晨,許青離開了捕兇司,如往常一樣走在街頭,路過一處糖葫蘆攤位時,他買了一串吃了幾口,隨后走進一條胡同內,腳步停頓下來。
很快,他身后快步走來一個女子,在許青身后跪拜。
“主人。”
這女子身姿曼妙,看起來很有誘惑,正是他當初的線人,后來許青不需要什么線索,也就沒去將她召來。
“最近有什么大事嗎。”許青轉身,平靜的望著眼前的女子,一邊吃著糖葫蘆,一邊開口問道。
望著許青的糖葫蘆,女子心底一顫,可很快目中就重新狂熱。
“最近有兩個事情大家議論的最多,一個是第七峰弟子三十年一次的大比臨近,每一次第七峰大比,都將是腥風血雨,據說上一次選擇的地點是人魚族,其族島血流成河,后來成為了七血瞳的盟友。”
“第二個事情,也與人魚族有關,其族少主死亡,他的兩個姐姐在港口內搜尋一個多月……”
港口內的很多消息,最了解的往往就是三教九流之輩,而成為了許青的線人后,女子明顯在探查消息上有了重點,所以此刻說出的話,讓許青很滿意,他想了想,問了一句。
“還有嗎?”
線人思索了一下,又道。
“也沒什么大事了,對了,前段時間有個小宗門,遷移出了七血瞳的范圍,這種事不多見,好像是叫金什么宗。”
“金剛宗?”許青眼睛一凝,緩緩開口。
“對的,就是這金剛宗。”線人點頭。
許青沉吟,片刻后給了對方五個靈石,轉身離開。
五個靈石對于女子而言,已經是一筆重款,她呼吸急促,看向許青背影時,更為狂熱。
離開胡同后,許青走在街頭,腦海琢磨金剛宗遷移之事。
“走了?”許青瞇起眼,又想到人魚族的事情,從隊長與自己線人的口中,他印證了此事的真偽,此刻內心殺機慢慢浮現。
“這兩個事,都是隱患。”
許青心底低語,但神色上不露絲毫殺意,平靜的結束了一天的執勤,期間還去了一趟海志館,將巨人龍輦之事上報。
按照海志館的規則,沒有記錄的信息被上報后,確定是真,會有獎勵,但確定需要時間,所以許青上報后離開,于黃昏時到了張三的運輸司。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臉疲憊可卻蘊含癲狂的張三。
“許師弟,這一次你的法舟,是我張三至今為止,最滿意的作品!”張三帶著許青到了倉庫,將門猛地推開。
隨著大門的開啟,一艘驚人的法舟,直接就映入許青的目中。
百丈的船身,彌漫了海蜥皮,烏色的光芒流轉間,一股凝氣大圓滿的氣息撲面而來,其防護的程度,肉眼可見。
原本的結構沒有變化,但卻多了兩根巨大的彎角,從船身兩側蔓延出來,猙獰至極的同時,上面所散發出的凌厲之意,就算是許青感受后,也都眼眸一縮。
更為驚人的,是曾經的八張風帆,此刻大了一倍有余,結構也有所改變,顏色漆黑,好似兇獸的翅膀。
非但如此,在這船身內部,赫然貼滿了筑基海蜥皮,這就使得這首法舟,其堅固的程度要超出外表所看,如此一來,就能產生迷惑性,關鍵時刻能決生死。
“至于神性,我已給你抽離出來,融在了你法舟的八張風帆內,一旦開啟,你這艘法舟將具備飛行與潛海之力。”
“最重要的,是我將神性連接到了你的全部船身,借助其活性,使你這艘法舟具備一定的自愈能力,這一點在整個七血瞳的法舟屬性里,極為珍貴!”
“另外,這神性也可激發出去,化作驚天一擊,威力極大,筑基能不能抗下不好說,但大概率就算抗下也要重傷,但我不建議你這么做,太浪費,數次后神性就會徹底耗費掉了,一旦神性沒了,你的舟船性能也會大降。”
“可以說,你這艘法舟,雖沒有晉升到筑基船的程度,但與一般的筑基船比較,它絲毫不差,只需你填入一個筑基核心,它就是真正的筑基船,且超乎尋常!”
“所以,你不要輕易放入筑基核心,要放就放最好的兇獸心臟,若能有神性生物的心臟……那么你的這艘法舟,與一尊筑基的神性生物,也沒什么太大的區別了!”
“但我知道你的性格不喜招搖,所以我給你布置了遮掩,可以讓你的舟船看起來與之前一樣,當你需要時,可以隨時變化出現在的樣子!”張三一臉狂熱的看著法舟,向著許青介紹。
許青也是倒吸口氣,看著眼前這龐然大物,心神滿是震撼。
好半晌,當他離開了運輸司,回到了七十九港時,許青的心情還在激蕩。
而此刻,在七血瞳主城內,有五道身影,兩前三后,正趁著夜色疾馳。
后面三道似隨從,前方兩位是女子,她們目中都有凌厲之芒,這兩位,正是人魚少年的姐姐,也是三師兄的姘頭。
其中妹妹那里,神色內殺機強烈,至于姐姐則是目中帶著奇異,她們的需求不同,可目的一樣。
“我們找了一個多月,找了所有與阿弟有摩擦之人,一一排除,只有此人因出海沒有探查!”
“無妨,只要近距離看一眼,我們就能通過血脈察覺此子是否就是兇手!”
“若真是此子,我必將其剝皮,讓其痛苦來此世間,每日生吞其肉,讓他凄慘而亡后,抽出靈魂,放入人魚燈中燃燒此生!”妹妹那里,咬牙切齒,目中怨毒極為強烈。
此刻夜來風起,似有修羅欲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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