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測試場出來，王總試探著向張起航問道：“張總，除了工程機械上面的變速箱，你們就沒想過再進一步？”
“再進一步……您是說整車？”
“是，”張起航的直接超出了王總的想象，但既然張起航這么直白，他也就不繞圈子了，坦率的說道：“張總你看啊，你們現在從五十鈴引進了他們的柴油機，再加上你們自己研究的這個變速箱，對于你們來說，一個裝載機和挖掘機上面最核心的幾個系統就只剩下了液壓這一塊，而液壓這一塊說實話也沒那么難，所以……”
說實話，這段時間來，王總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在具備了發動機和變速箱的生產能力之后，在未來的某一天，華騰工業集團會不會成為臨工的競爭對手？
也由不得王總會這么想，要知道，一臺工程機械最核心的部件就是發動機、變速箱和液壓機構，現在的華騰工業集團，能夠生產工程機械最需要的大功率柴油發動機，能夠生產國內其他任何一家工程機械配套單位都不能生產的液力自動變速箱，對于他們華騰工業集團而言，一臺挖掘機/裝載機上面的三大核心系統他們能夠生產兩個，而至于液壓系統……
既然張起航當初能夠從前蘇聯筑路與工程機械研究院挖來安德烈·伊萬諾夫這個液力變矩器以及變速箱專家，難道就不能從俄羅斯筑路與工程機械研究院挖來前蘇聯在工程機械液壓系統方面的專家了嗎？
雖說前蘇聯在工程機械的整體技術水平方面落后如歐美日同行，但那也是比華夏要厲害的許多的，而憑借著他們提前積攢下來的人脈，王總相信只要張起航有這個想法，做出一臺合格的挖掘機、裝載機并不難。
可這么一來，臨工的日子就難過了，相對于能夠自主生產工程機械上面的三大系統、可以有效控制成本的華騰工業集團而言，臨工在發動機、變速箱以及液壓這三大系統方面全都依靠外購，毫不客氣的說，臨工就是一個組裝廠。如果是和國內的其他同行進行競爭也就罷了，但和華騰工業集團競爭……
王總還真的不是特別有底氣：貌似臨工玩不過人家啊。
既然王總已經說到這個了，張起航也不藏著掖著，點頭道：“王總，不瞞您說，這個問題我確實思考過，甚至我們單位的一些同志也跟我提過類似的建議。”
果然！
王總心中一突。
張起航的回答并沒有出乎王總的意料，事實上在他看來，華騰工業集團的高管們如果看不到這一點，那才是不合格的，但張起航話里面的意思似乎是……
想到這，王總心中一動，試探著向張起航問道：“張總您的意思是……”
張起航沒有繞圈子，直接說道：“我拒絕了，我決定不做這個項目。”
“您拒絕了？”
雖然在張起航開口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是這個結果，但當真的確認了這一點之后，王總還是有些驚訝，心情一時間有些復雜。
“是的，我拒絕了，”張起航點頭道：“我和大家說，這個世界上賺錢的門道那么多，難道我們每一種都要去試一下？那樣的結果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貪多嚼不爛！咱們華騰工業就談是能夠生產發動機和變速箱，這個是沒錯，但我們完全可以借鑒我們在小型汽油機方面的做法，做一個工程機械領域的的專業發動機和變速箱供應商……”
說到這，張起航看了王總一眼，忽然笑了起來：“不過王總，以后咱們以后是不是也應該多多合作？”
華騰工業集團沒有進入工程機械整機市場的意思，王總頓時松了一口氣：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終于去了。他當即點頭：“這個好說，別的不說，五十鈴的發動機的品質我還是信的過的……”
說到這，他略略一頓，接著說道：“這樣，張總，只要你們能夠提供的、并且價格也合適，今后我們臨工就從你們單位采購了。”
其實此前臨工內部也開會討論過這件事，認為既然臨工今后機會采購華騰工業集團生產的工程機械專用自動你變速箱，那么最好就直接采購華騰五十鈴生產的發動機。
這樣做的好事自然是多多，一方面，臨工都這么向華騰集團讓利了，你張起航總不好意思再做整車吧？另一方面，發動機和變速箱都來自一家企業，品控方面也有保證，更別說兩家單位距離這么近，單單運費都能夠節省許多。
張起航頓時樂了：“那敢情好。”
因為這件事，兩人之間的距離感減少了許多，王總點上一根煙抽了兩口，似乎是有什么話要跟張起航說。
見王總有些猶豫的樣子，張起航也不催促，靜靜的等待著。
還好王總沒讓張起航等太久，半根煙抽完，王總說道：“張總，你在企業經營方面的本事，咱們瑯琊市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一個不佩服的，我這邊有個想法，想請你幫我參謀參謀。”
原來是這么回事……
剛剛還為王總的遲疑和糾結而感到好奇的張起航笑著說道：“參謀不敢當，能讓王總您都這么糾結的事情，肯定不小吧？”
“也不能說大，”既然都已經打算說給張起航聽了，王總也就不再遲疑，痛快的說道：“是這么回事，我準備辦一個主打工程機械培訓的技師學校，張總你覺得怎么樣？有沒有搞頭？”
王總打算辦一所主打工程機械培訓的技師學校？
張起航還真沒想到王總還有這么一個想法，他想了想，問道：“那你想要辦法這個技校的初衷是什么呢？賺錢？還是借著這個機會推廣你們臨工的產品？”
“都有一些吧，”王總也不隱瞞自己的想法，說道：“張總你也知道，咱們省臺天天都在播‘學挖掘機哪家強’的廣告，看的多了，我就有個想法：現在社會上對挖掘機、裝載機等這類專業工程機械駕駛、人員的需求量這么大，而我們臨工又是生產工程機械的專業廠家，既然這個錢別人能賺，為什么我們臨工不能賺？
另外我琢磨著，如果學員們剛開始接觸的就是我們的挖掘機和裝載機，只要我們的產品給他們的印象不差，那他們將來自己買車做生意的時候，也會大概率的選擇我們臨工的產品。”
張起航點頭：“是這個道理。”
這是肯定的，人對自己第一次接觸的東西總會有更深刻的印象，就像是很多國人接觸到的第一款合資品牌的轎車是桑塔納，這直接導致了在接下來的很多年里，國人就認為大眾是高級品牌、買車的時候首選桑塔納一樣，甚至于到了2020年的時候，還有很多人在買車的時候首選大眾，這就是第一印象的強大作用。
“是吧？”張起航贊同自己的想法，王總也很高興，他興奮的連連點頭道：“而且我該琢磨了，咱們瑯琊市就有近千萬人口，而且有將近八成都是農村人口，這得有多少農村的孩子？
在這些孩子當中，有出息、能考上中專或者大學的終究還是少數，可那些沒考上的怎么辦？總不能跟他們的長輩一樣繼續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當一輩子農民吧？
當然，我不是說農民不好，但年輕人有了一定的知識、有了一定的文化，你再讓他們在家里當個土里刨食的農民，恐怕他們自己都不干了，如果這個時候他們能夠學到一技之長，不管是開挖掘機乃是美容美發、學做飯，都比當個農民要強的多……”
張起航聽懂了，老王同志這話的意思是單單瑯琊市的這些孩子就足以撐起一所職業技能培訓學校，當然，張起航也是這么認為的，他笑著道：“所以您就琢磨著學舜耕市的那家學校，搞一個以工程機械操作培訓為主、同時還有廚師、美容美發等科目的技工學校？”
“沒錯。”
“這是好事啊，”張起航有些不理解：“我想市里的領導們對這件事應該也是贊同的吧？還是說王總您遇到了什么不好解決的困難？”
“我也不藏著掖著了，”王總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如果只是教做菜、美容美發、西點面點這些東西還好，但如果算上工程機械駕駛技能培訓、汽車和摩托車維修這些，整個學校的投資可能得幾千萬……”
張起航總算是明白了王總為什么這么一副表情：臨工想做這個項目，但是缺錢！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有些不理解：“王總，恕我直言，你們臨工去年就好幾千萬的凈利潤，幾千萬的投資對你們臨工來說問題應該不大吧？就算財務方面緊張，可以你們臨工在財務方面的健康程度，也應該很容易拿到銀行的貸款。”
“不是那么回事啊，”王總嘆息一聲，給張起航解釋道：“這個項目的投資規模太大了，如果做這個項目，對于臨工集團而言就意味著半年的利潤沒了。”
“那也不至于吧？”張起航還是不理解：“只要這個職業技能培訓學校能夠搞起來，對臨工未來的發展起到的推動作用是無法估量的，甚至于這個職業技能培訓學校極有可能會成為臨工的第二條腿，在怎么重視也不為過啊。”
“您說的都對，”王總苦笑著道：“可我們臨工作為一家瑯琊市國資管理部門100控股的企業，所以這個項目能夠給臨工帶來的好處是肉眼可見的，但對于資金的使用方面，我們臨工自己其實沒有多少自主權……”
原來如此！
聽到王總這話，張起航也無語了，與此同時，他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王總想要拉著華騰工業集團一起做這個項目，誰讓華騰工業集團有錢呢？
心中恍然的張起航其實挺看好這個項目，他痛快的點頭：“王總，你們有沒有計算過大概需要多少投資？”
“差不多需要2000萬左右，”說完，王總急忙解釋道：“這是租用場地的成本，如果我們自己新建一個全新的校區、采購全新的教學設備，保守估計至少需要5000萬，不過前期的話，我們可以先租用場地。”
張起航沒有猶豫，他痛快的點頭：“成，這個項目我挺感興趣的，這樣，王總，您回頭把項目計劃給我一份，好不好？”
王總沒想到張起航居然答應的這么痛快，頓時大喜，急忙點頭：“好！沒問題！我回頭就把項目計劃書給您送過去。”
最讓王總高興的是，只要張起航這邊愿意介入這個項目，自己就有極大的幾率能夠說服市國資管理部門的領導：連張起航都看好的項目，你們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從臨工回來之后，張起航把王總和自己提出的兩家單位聯合舉辦一所技能培訓學校的事情和馮國慶說了，而馮國慶還沒等張起航說完，眼睛就已經瞪的溜圓：“這是好事啊，咱們瑯琊市近千萬的人口，根本就不愁招不到學生……對了張總，既然咱們要教開工程機械，那干脆直接跟市里申請一下，把駕駛員培訓也一起辦了算了。”
“駕駛員培訓？”
“對啊，”馮國慶說道：“你是不知道現在外面有多少人想要學開著卻找不到門路，如果咱們這個職業技能培訓學校能教開車，我給你說，單單這一個項目能賺不少錢。”
對啊，駕校！
張起航一拍腦袋，滿心的懊惱：我怎么連這個都給忘記了呢？
未來的駕校培訓是多火的一門生意啊，幾乎每個縣都有一所駕校，到了地級市這一級，最起碼能找到五六家駕校，瑯琊市這邊似乎還沒有專門面向社會的駕駛技能培訓機構，如果華騰集團能夠借著這個機會把這個駕駛員培訓也一起抓起來，完全就是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的雙贏啊！
“老馮，你提醒我了，”張起航激動的連連點頭：“這確實是個好項目，咱們必須的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