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顧淵一聲厲喝,隨后一腳重重地踢在了男人的小腹上,見有人冒了頭,圍觀的人群這才如夢初醒般一擁而上,隨后拿著警棍的保安終于出現,將男人制服了。
從周圍人七嘴八舌的指控中得知,這個被兩個保安反手扣住的男人是小偷。顧淵回頭一看,發現在鬧哄哄的人群中,反應略顯遲鈍的池妤看著小偷被抓起來,還沒反應出下一步該做什么,便立刻走過去拉住了她的手。
“池妤,過來,到我這兒來。”
因為擔心而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純粹溫和的神異,掌心與掌心觸碰的瞬間,池妤的靈魂似乎突然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灣,懸在半空的心漸漸穩落。
池妤愣愣地抬起頭,顧淵便靠得更近了些,用自身的力量將身體有些癱軟的女孩抱了起來,輕輕地揉了揉她被踢到的地方,輕嘆了一口氣,又緊接著長抒了一口氣,嘴角露出清淺的微笑,如同水一般澄澈柔軟。
“對不起,我來晚了。”
平靜的聲音一下子就喚醒了女生心中擠壓的恐懼,被粗糲的手掌扇過的臉頰浮現出紅色的手印,火辣辣的疼痛刺激著神經,渙散的目光漸漸匯集,聚焦在男生的臉上,那一瞬間好像是終于走到了黑暗隧道的出口,溫柔的光線覆蓋住了眼瞼,世界從此亮了起來。
滾燙的眼淚跌落,無數紛繁復雜的情感像是水一樣在池妤的心間流竄奔涌,她像個孩子一樣,“哇”地大聲哭了出來。
“好啦好啦,醫生說沒什么大問題,別哭啦。”
扶著池妤在水族館的用餐體驗區坐下,顧淵半蹲在她的面前,用重新買回來的溫熱的紅豆奶茶輕輕地貼在女孩的額頭上,然后放在她手邊。
“好痛……”池妤癟著嘴,兩只手搓著自己粉撲撲的臉頰小聲說道,“你的手好冷誒。”
“還不是因為被你嚇得,臉色煞白地像根木頭一樣杵在那里,雙目無神,哭聲賽過超級擴音大喇叭,如果不是那么多人在看著,我還生怕別人把我當成人販子呢。”顧淵將吸管插入奶茶杯子里,一股濃濃的紅豆和焦糖的香氣立刻彌漫了開來,“喂,你怎么這么勇啊?跟個莽夫一樣一個人去抓小偷?那家伙手里還藏了一把彈簧刀,幸好他心還沒那么狠,不然……”
“呸呸呸!”池妤朝他吐了吐舌頭,“這叫見義勇為。”
“好好好,見義勇為,見義勇為。”顧淵漫不經心地應道,“快喝吧,剛剛哭了這么久,肯定需要補充點水分吧。”
“我哪有哭!”
“嗯……那我可以把你剛剛在醫務室里的行為理解為在排水嗎?”
“哼。不許說奇怪的話。”
簡單的斗嘴讓池妤心里一暖,她知道顧淵是在試著轉移她的注意力,在這樣溫柔的人身邊,哪怕只是簡簡單單地坐著,也多多少少會覺得安心。
“我說你啊,不經大腦思考就沖上去抓住小偷的手,被對方反咬一口后還不依不饒地追出去,死死地拽著別人的衣角,就算是被打耳光踢肚子都不肯松手。就為了一個甚至都沒有被真正偷掉的錢包,值得嗎?”顧淵的指尖輕輕地撩起池妤亂糟糟的頭發,掠過她臉上的印痕,明顯地還能感覺到女孩的身子在顫抖,“為了自己的安全考慮,下次還是站在原地大聲呼喊警察比較好吧。”
“不是為了錢包,是為了正義。”池妤一本正經地糾正道,但因為說話扯動了臉上紅腫的肌肉,便又立刻閉緊了嘴巴,眼睛里噙著淚。
“正義?”顧淵掀開池妤的劉海,近距離仔細觀察著她有沒有隱藏的傷痕,“你難道不害怕嗎?”
“害怕啊……哎呀,別看了別看了。”近距離被顧淵認真地注視著,池妤的臉唰地變紅了不少,“當然害怕啊,怎么可能不害怕?”
“那你還沖得這么快。”看到池妤的臉突然紅了,顧淵還以為她身體出了什么問題,便又湊近了些,結果女生立馬光速搖頭,他這才明白了過來,退開了些許,“俗話說得好,窮寇莫追,萬一把逼到狗急跳墻,那你可就麻煩咯。”
“不抓住他的話,他不就跑了嗎?”
“那又怎么樣,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不對。”池妤搖了搖頭。
“你還真是正義感爆棚。”
顧淵略顯無奈地笑了笑,池妤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如果是你在那樣的情況下,你會出手抓小偷嗎?”
“我嗎?嗯……大概是會的吧。”顧淵稍微想了想說道,“應該是會的。”
“嘁,那不就好了嘛。”池妤用力吸了一口杯子里的紅豆奶茶,甜甜的味道瞬間在口腔里如同煙花一般炸開,“我們都是一樣的,是正義的伙伴。”
“那可不一樣,我會出手抓小偷,是因為我知道只要有所提防,就算是一個帶著彈簧刀的男人也對我造不成太大的威脅,對你來說可不是這樣。”
“喂,難道說保證不了安全的話,你就會對這樣的犯罪行為置之不理了嗎?”
“那肯定不會啊,只不過,可能會換一種方式而已。”
“那如果沒有別的方式了呢?只有挺身而出一條路了,你會怎么辦。”
“這個嘛……我想想,”顧淵歪著頭思考了幾秒,“大概還是會出手的吧。”
“這還差不多。”池妤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是我喜歡的顧淵。”
“?你剛剛說什么?”
“嗯?什么什么?”
顧淵用力地眨了眨眼:“就是,這還差不多,后面那句。”
“這才是我喜歡的……誒?”池妤突然頓了一下,然后一口咬住了奶茶杯子的吸管,含混不清地說道,“嗚嗚……”
“聽不清,我聽不清。”
男生的小腿立刻被狠狠地踢了一下。
“聽不清就算了。”池妤一昂頭,“反正,我已經說過了。”
“你耍賴啊。”顧淵捏了捏池妤的臉,“唉,算咯,就當我的奶茶都喂了狗。”
“呸呸呸。”池妤吐了吐舌頭,“對了,你和陸思瑤,現在還有聯系嗎?”
顧淵沒想到池妤竟然主動提起這個話題,說實話,他并不是很想聊這個,不過,既然是池妤問的,他也就只能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有。”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不過,話說回來,你也認識她?”
“她以前和我是一個班的誒,肯定認識啊。”
“一個班的?這么說,你也是四班的……”
“哼,男人果然都一個樣。”
“誒?我怎么了?”
“當時,不管是誰,所有來班級里的人的目光都在思瑤姐身上,班里的話題討論也總是離不開她。男人吶,都是一群無可救藥的好色之徒。”
“喂喂喂,別這么說,我哪有。”顧淵拿過奶茶喝了一口,“那個時候,陸思瑤得到那么多的關注,可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容貌啊。”
“哦?還有什么?”
“這個,說起來就復雜了。”顧淵的上半身微微向后仰了仰,“那時候的東陽中學可以說是魚龍混雜,各種各樣的人都有,所以……”
“你又賣關子。”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顧淵道,“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提起陸思瑤,葉鈞是個絕對繞不過去的人物。但話又說回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和現在的我們沒關系。”
“人和過去之間的關系是不可能完全斬斷的,不管怎么去否定,那些經歷都是我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怎么能說沒關系呢?”
“但是,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如果總是斤斤計較地抓著過去不放,那么不管是自己還是別人,都會很困擾的。”顧淵輕輕地揉了揉池妤的頭發,發現她的眼睛里涌起了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的笑意。
“拉鉤!”
“誒?為什么?”
“我們都要做永遠向前看的人!”
“呵,怎么突然為這種事拉鉤。”
顧淵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來嘛來嘛。”
兩個人的小拇指輕輕地勾在了一起。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