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瑾和周揚名的見面非常融洽,許純良這個表哥留給她的印象很好,聰明睿智,坦率真誠,對家族的過去并未刻意隱瞞。
解放前周家就是盜墓起家,可那個兵荒馬亂的歲月,人首先考慮的問題就是活下去,他的家族也因為這件事遭遇了太多的不幸。
周揚名也提出了一個不算過分的要求,請她在創作的時候隱去家族的名字,他不想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許純良和葉清雅回到老屋的時候,周揚名已經走了,只剩下林思瑾一個人坐在茶室內奮筆疾書。
葉清雅知道母親是在整理思路,提醒許純良不要在這個時候打擾她。
兩人去了餐廳,發現里面已經收拾得井井有條,一塵不染,葉清雅不禁贊道:“你這位表哥還真是個勤快人。”
許純良道:“可能和他四處游歷有關,到哪兒都得靠自己。”
葉清雅道:“你們家人都挺傳奇的,也都有個性。”
許純良微微一笑,他去咖啡機旁做了兩杯咖啡,先遞給了葉清雅,這咖啡豆還是葉清雅寄給他的。
葉清雅靠在窗前,窗外的春雪比剛才大了許多,寒風舞動著尚未吐出新綠的樹枝,不停敲打在玻璃窗上,室內溫暖如春。
許純良做好了自己的咖啡,來到葉清雅身邊,兩人肩并肩站在窗前,不知為何,葉清雅突然笑了起來。
許純良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繼而后知后覺地跟著笑了起來。
葉清雅道:“你笑什么?”
許純良道:“我現在要是不跟著笑豈不是很不禮貌?”
葉清雅道:“你不用這么遷就我。”
許純良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蔣奇勇打來的電話,通知他明天去參加一個協調會,其實就是三方會談,文旅局、科技局、規劃局,因為市里把新文化中心切蛋糕一樣分成了三份,分別給到他們三個部門,接下來三部門都會面臨搬遷工作,這其中,規劃館原來就有但是規模比較小,整體搬過去就行,科技館過去只有概念,屬于新建一個部門。
蔣奇勇讓許純良切記友誼第一,在落實具體方案方面一定要秉持寬容之心,都是自己的同志,沒什么不好商量的,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可以向他反映。
許純良有些納悶蔣奇勇既然這么看重這件事為什么不親自參加,問過才知道,明天三個部門并沒有一把手出席,反正是商談具體細節工作,兵對兵將對將,蔣奇勇在這一點上還是很看重的。
許純良掛上電話,心情有些不爽,蔣奇勇這個人還真是把自己當成萬金油了,哪兒需要往哪兒抹,轉念一想,以蔣奇勇的頭腦應該不會看不出自己的不耐煩,興許他就是故意這樣做,讓自己厭倦了目前的工作主動退出。
葉清雅覺察到他接到電話后的情緒有些變化,柔聲道:“怎么了?工作不順心?”
許純良道:“那倒沒有,可能是在體制中干的時間久了,沒了新鮮感,總覺得這樣下去沒有太大的意義。”
葉清雅莞爾笑道:“媽就說你不適合在體制工作,就算留下,以后的發展也有限。”
許純良道:“她真這么說?”
葉清雅點了點頭,剛巧這會兒林思瑾自己過來了,一進門就嗔怪道:“你們兩個躲在這里喝咖啡,都不知道給我送一杯。”
葉清雅道:“媽,不是不給你送,是擔心打擾了你的思路。”
林思瑾笑著搖了搖頭道:“哪有什么思路,我只是整理一下小周告訴我的那些材料,今天收獲不小,想不到周家的家族史這么傳奇。”
許純良道:“干媽,您可得盡量把我們這幾家往正面寫啊。”
林思瑾笑道:“這你盡管放心,人都是多面性的,你看過我沒?”
許純良還真沒看過,葉清雅幫他解圍道:“他工作那么忙,哪有時間看您的。”
許純良道:“要說看,倒是也翻開了幾頁,我老實承認,目前還沒讀完。”
葉清雅去給母親做了一杯咖啡,林思瑾接過聞了聞咖啡的香氣,輕聲道:“這咖啡的味道有些熟悉呢。”
葉清雅聞言俏臉一熱,趕緊轉身又去了咖啡機旁,裝出再續一杯的樣子。
林思瑾喝了口咖啡道:“聊什么呢?”
許純良道:“正跟清雅姐聊我的職業規劃,清雅姐說我不適合在體制內工作,就算勉強留下,以后發展也有限。”
林思瑾又看了女兒一眼,捕捉到女兒俏臉上未褪的紅暈,輕聲道:“這話可不是她說的,她都沒在體制中工作過。”
葉清雅道:“媽,您是說我沒見識了。”
林思瑾笑道:“我可沒說,我記得上次咱們聊純良的時候,我就說他干什么都沒長性,之所以選擇體制無非是抱著獵奇的心理,一旦看清里面的門道,也就意興闌珊了。”
許純良道:“干媽,我怎么聽著這不像是在夸我呢?”
林思瑾道:“你這么喜歡被人夸?”
“那倒不是。”
林思瑾道:“廟堂和江湖本質上其實差不多,只不過前者的手段更為隱蔽和復雜,任何人在里面待久了都會心累,這也是我當初支持清雅選擇自己生活的原因。”
葉清雅沒有說話,在事業的選擇上,在婚姻的問題上,母親自始至終都是站在她這一邊的,而她過去對母親卻并不夠理解,自從父親去世之后,母女兩人的感情越來越近,彼此的隔閡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擁有這樣的母親是自己的幸運。
許純良道:“我倒不是心累,而是覺得整天勾心斗角沒什么意思,在體制中很難找到真心的朋友。”
林思瑾道:“我就當聽到了一句玩笑,想在體制中找朋友,這是多么幼稚的想法。”
葉清雅道:“任何地方總會有好有壞,這么多人不可能找不到一個真心相處的朋友。”
林思瑾道:“利益罷了,共同的利益會讓你們越走越近,一旦利益發生沖突你就會發現所謂的友情脆薄如紙!”
許純良當然清楚林思瑾所說的都是事實,他剛才找真心朋友的話無非是一個托詞罷了。葉清雅卻仍然對這個殘酷的現實表示拒絕接受:“那也不能一以概之。”
林思瑾犯不著和女兒在這件事上分出一個輸贏,反正女兒也不在體制中工作,說服她也沒有任何意義,真正的朋友?葉老、汪老、喬老之間數十年的情誼都不敢說能夠禁得起考驗,更不用說其他了。
林思瑾對自己的干兒子還是有些了解的,望著許純良的眼睛道:“怎么?你對這里感到厭倦了?如果想換個環境可以跟我說。”
許純良笑道:“換個環境無非是從一個坑跳到另外一個坑里,干媽,我還沒有考慮好。”
葉清雅道:“你醫術這么高明,為什么不選擇濟世救人,重開回春堂,將許爺爺的醫術發揚光大?”
林思瑾心中暗笑,女兒對許純良的了解還不夠深,這小子絕不是一個安心治病救人的家伙。
許純良道:“清雅姐的話值得考慮,我好好想想。”
許純良將老宅留給林思瑾母女暫住,頂著風雪回到了博物館,博物館內一片繁忙的景象,各部門都在陸云旗的統一指揮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工作。
許純良先去視察了一圈,對陸云旗的管理和執行能力表示滿意,不得不說在陸云旗的任用上他頂了不小的壓力,現在證明他的堅持是正確的,如果沒有陸云旗,博物館這么多的事情都需要他親自過問,想想都要頭疼。
許純良把明天要和科技館、規劃館領導座談的事情說了,在他看來這種座談并沒有什么意義,可陸云旗卻表達了不同的看法,雖然市里把三棟樓分別給了他們三個單位,但是涉及到公用區域的地方并沒有明說,這其中包括大片的廣場和綠地,還有地下停車場。
公家和私人在有些問題上并沒有太大的區別,普通人家因為一塊綠地大打出手,公家單位同樣也會紅臉。
陸云旗的提醒讓許純良對這件事重視了起來,這兩天榮譽館長黃望麟回京城辦事,溥建留下幫他,許純良趕緊把溥建叫了過來,溥建調出電腦里的一張初步規劃圖,黃三爺已經給出了新博物館的游覽路線和外面的人行區域導流圖,別小看這張導流圖,博物館正式開放之后非常重要,需要充分考慮到將來游客的秩序和安全,也要考慮到博物館的最大承壓。
在這張導流圖中,博物館外的活動區域幾乎達到了公用面積的一半,也就是說如果按照公平分配的原則,他們根本就無法達成圖紙上的規劃。
許純良盯著那張圖道:“其實也不是什么大問題,既然是公用區域就是大家都能用,都是兄弟單位,我們這邊游客多,他們應該會理解吧。”
陸云旗卻不這樣看,他搖了搖頭道:“許主任,我覺得你別太樂觀了,三個單位都不是一個娘的,我打聽過,科技館館長是科技局副局長田力文,規劃館館長是李明輝,那人是個老油條,都不是那么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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