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舒舒小氣,而是意義到底不同。
小椿想了想,往門口看了眼,眼見沒旁人,才壓低了音量小聲道:“福晉,怕是阿哥爺根本就沒想過這些……奴才瞧著,阿哥爺看著聰明,可好像又不大聰明……”
舒舒不由失笑,卻是橫了小椿一眼,告誡著:“行了,往后這樣的話壓著肚子里不許說!但凡漏出去一句半句,都是錯處!當著九爺,也不許想這些……那是皇子阿哥,我都要恭敬順著,你們只有更敬的……”
小椿立時伸出手,堵住自己嘴:“奴婢就念叨這一回,往后再也不敢……”
舒舒去了書房,繼續一天的學習。
不過沒有繼續看戶律,她拿出自己的小冊子。
昨天九阿哥出的是糊涂建議,可出發點是好的,想要讓她討好皇帝公公。
那是皇帝,皇室的主宰,就算不刻意討好,可有好感與無好感相差也大。
端誰的碗,服誰的管。
九阿哥的排位在這里,舒舒也沒有爭強好勝的余地,給長輩們留下的印象還是本份為好。
上孝敬長輩,中間敬愛嫂子們,下能待妾室寬和。
簡直不用太動腦,只要參照著八福晉,將她犯下的錯處規避,就能少走不少彎路。
更不要說還有個太子妃在,康熙對這個嫡兒媳的滿意可是在歷史上留下一筆的,在廢了太子后,依舊給與一定體面與優待。
見賢思齊,自己“抄作業”總能抄好。
因要給九阿哥送膳的原因,舒舒的“晚膳”也跟著早了,挪到了十二點。
舒舒覺得不行,下午到晚上的時間太長了。
等到吃完飯,小棠帶人撤膳桌時,舒舒就問道:“下午到晚上,灶上有值夜嬤嬤么?”
“有兩個嬤嬤,早膳需要提前預備,輪值的媽媽就宮門落鎖前進來……膳房隔了半間房出來,供值夜的嬤嬤落腳……”
舒舒想了想道:“傳我的話,夏日天長,補一頓晚點……參照著晚膳減半……時間就安排在戌初前……”
小棠應了,舒舒問道:“你們這兩天的伙食如何?灶上可糊弄?”
小棠笑道:“福晉放心……走了一個嬤嬤,不僅自己挨了板子,連帶著親族都受了連累丟了缺,誰還敢再不服順……”
舒舒聽了,沒有多說,卻是佩服太子妃的果決。
雖有寬和之名,卻不是一味爛好人。
不是故意要連坐,不過是防范于未然。
避免麻煩,也是“殺雞駭猴”。
以后再有忤逆主子、違反宮規的,都要掂量掂量,是不是能承受惡果。
只是舒舒這里有些不周全,今日跟著婆母請安,行動不得自由,否則應該當面對太子妃致謝才是。
禮多人不怪。
舒舒想著,叫小椿請來齊嬤嬤,吩咐說:“媽媽代我走一趟,就說因二所的事,勞煩太子妃跟著受累……回頭她什么時候有空,我再親自過去道謝……”
齊嬤嬤應了,帶了花生出去。
舒舒照例午后小憩半個時辰,就起來換了衣裳。
院子里的靶子已經立好,小松也縫好了新鉛袋。
舒舒手腕、腳腕都加了負重,一時還真有些不習慣,三十支箭射下來,額頭就汗津津的。
小棠送過來綠豆湯,在旁邊候著。
舒舒撂下弓箭,喝了兩碗。
小松去整理地上散落箭支。
小榆站在屋沿下,抬頭看了看天上烈陽,不由帶了心疼:“福晉,明兒叫搭涼棚吧……要不然曬黑了,回頭敷杏仁粉保養效果也不大,總要過了一冬才緩過來……”
哪個女人不愛美呢?
舒舒自是曉得防曬的重要,點頭應了。
雖說初來乍到,可舒舒并不打算小心翼翼的過日子。
在不大張旗鼓的情況下,她樂意做一些調整。
畢竟還不知道在宮里生活幾年,情況理想的話,說不得等十阿哥大婚后他們就能在宮外分宅子;要是等到封爵后在分宅子,那就要康熙四十八年,且等呢。
不過舒舒覺得后一種可能不大。
即便她之前動過心思,想要留在宮里,可今天在太后處見了一圈宮妃也否定了這個想法。
就算她樂意,皇帝也未必樂意。
阿哥所距離后宮實在太近,小貴人們又一茬茬進宮,嬌花似的,成丁的阿哥遲遲不出宮,彼此都不方便。
等到舒舒進行第二輪,熟悉了這個距離,手腕上負重也適應了,開弓射箭就更順手。
畢竟這距離實在是太近了,不過三、四丈遠。
“好!”
等舒舒射了最后一箭,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叫好聲。
是十阿哥的公鴨嗓。
舒舒望過去,是九阿哥帶著十阿哥回來。
舒舒將手中弓箭遞給小松,迎了過去:“爺,十叔,這么早就散學?不是說要到戌初才回來……”
“平日里汗阿瑪申初過來,考校功課……酉初檢查射箭……今日有人叩閽,汗阿瑪召集刑部、戶部大臣在南書房議此事……”
九阿哥說著,看著舒舒的打扮,皺起眉來。
這是什么裝扮?
跟小子似的,上身對襟褂子,下身是綁著褲腿的褲子,中間還束了腰帶。
十阿哥則是帶了幾分不好意思:“膳食這里,勞煩九嫂費心……”
舒舒客氣中不失親近:“這有什么?不過是多吩咐一句話的事兒……倒是十叔,有什么想吃的,只管與爺說……”
十阿哥是專門過來道謝的,見了正主,先是謝,而后看著靶子贊道:“九嫂不愧是將門之女,準頭真好……等什么時候去園子時,讓九哥帶著咱們較量較量……”
哪里有小叔子找嫂子比這個的?
舒舒不由莞爾,不管十阿哥是真莽直,還是口頭一說,都是親近的意思,面上自然也受了,應承道:“那感情好,到時候可要見識見識爺同十叔的厲害……”
寒暄了兩句,十阿哥就走了。
九阿哥同舒舒回了屋子。
九阿哥看著舒舒運氣,恨鐵不成鋼道:“剛想要夸你兩句,你就出紕漏?你也不先打聽打聽,看看嫂子們是如何度日的?堂堂皇子福晉,哪有舞刀射箭的?傳到汗阿瑪耳中,成什么?”
舒舒沒有立時說話,而是去了屏風后,擦拭了身上,換了衣裳出來,問道:“宮規里有規定,不許在阿哥所射箭?”
“誰會想著定這個?可你也算是開了先河……這宮里哪里有秘密?伱等著,過了今兒,怕是人人都曉得你用射箭做消遣……真是爺少囑咐一句,你就捅婁子!”
九阿哥帶了幾分不高興。
舒舒聽著,看著九阿哥不免好奇:“爺堂堂皇子阿哥,到底在怕什么?”
九阿哥聞言,不由一怔,隨即帶了惱羞成怒:“爺堂堂皇子阿哥,有什么可怕的?不過是希望你循規蹈矩,不要那么扎眼!”
這樣一說,舒舒倒是也不難理解。
好像旗人風氣就是如此。
戰場上爭強好勝,日常生活中都在框子里,恪守著規矩,生怕出了褶子。
就是沒想到九阿哥平日里趾高氣揚的,竟然也會顧及到這些。
舒舒先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是我不對,當先與爺商量的……我前幾年生了一場病,就算后來好了,身子也不如早先結實……到了換季之時,就容易著涼發燒……為了強身健體,養成了每日拉弓射箭的習慣……原想著在二所,咱們自己家中,無需顧忌什么……要是爺覺得不妥當,明兒就停了……”
九阿哥簡直驚呆了。
實在是習慣妻子“常有理”的模式,這樣老實認錯還是頭一回。
聽完緣故,他倒是不好意思起來:“爺不曉得這個……還以為你就是打發時間……既是有正經緣故,射箭就射箭,誰還會因這個說嘴?”說到這里,倒是生出幾分擔心:“要不要找太醫給你把把脈,好好開兩個方子調理調理?”
“當年阿瑪請了大方脈的徐太醫與擅風寒的白太醫,都說是風寒留下的‘咳癥’,怕吃冷風,讓換季時多留心,而且這病凌主,體弱更易犯病,身體好了,就算偶爾犯了,也是輕癥……”
舒舒回道。
九阿哥不由皺眉:“這是留了病根兒,總要想法子去根兒才好……”
不過舒舒提到的這兩位,已經是太醫院的老太醫。
兩人給了診斷,怕是真的沒有對癥的方子。
想著妻子對學習洋文并不反感,九阿哥提議道:“等有機會爺找洋人問問,看能不能有對癥的西洋藥……”
舒舒曉得自己的毛病,就是后世的慢性支氣管炎。
別說是現在,就是三百多年后,也只能是控制與緩解。
不過她還是點頭:“勞煩爺了……”
九阿哥卻想起關鍵,小聲道:“往后這個不用跟人提起,到底是宿疾,傳出去犯忌諱……”
舒舒點頭,卻是才反應過來。
好像,自家有“騙婚”的嫌疑。
畢竟現下醫學不發達,身上有病根兒,聽著的確不妥當。
九阿哥又贊道:“用拉弓射箭來強身健體很好,不扎眼……八旗尚騎射之風,你家里又是將門……旁人曉得了,也只當是家風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