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見狀,有些擔心。
“不去追么?十四阿哥脾氣,肯定真去乾清宮了……”
九阿哥開始還擔心,想了想后,不以為然。
“去了就去了,還能怎么樣?”
汗阿瑪就算嬌慣兒子,也分年紀。
七、八歲的時候哭哭鬧鬧,勉強還算可愛。
十來歲要是再敢放賴,那就是欠教訓。
汗阿瑪的慈愛,是有限度的。
皇子阿哥們乖乖的,上進些,他還能寬容些。
要是想要恃寵而驕,估摸就要挨收拾。
十三阿哥不好接話。
九阿哥提醒著。
“過了今天,你就跟惠妃母打個招呼,看看什么時候搬過來……就十四這德行,到時候還有的鬧……”
如今宮權在太子妃手中,可兆祥所小阿哥生活起居這塊,還是惠妃盯著。
十三阿哥點點頭,面上帶了認真。
就是想著這些年十四阿哥都是跟著他的,真要分開么?
他就有些遲疑。
真留十四阿哥一個人在兆祥所?
西五所現下空出兩個院子。
實際上兩人一人一個院子也剛剛好……
不過四所好像空了兩年了……
雖說那是十一阿哥住過的院子,可按照宮中規矩,重病后都是挪到景山,并不在宮中。
所以也沒有什么忌諱的……
真要忌諱,這紫禁城從前朝算下來,幾百年了,哪個屋子沒住過死人?
這會兒功夫,十四阿哥已經跑到乾清宮。
他跑的累了,站在宮門外直喘氣。
可也曉得輕重,沒有直接闖進去,而是抬抬下巴,示意門口的小太監進去通傳。
康熙聽了稟告,不由皺眉。
怎么一個個的,都往御前跑了?
要說皇子阿哥們不往御前來的時候,他每天也都惦記過問。
每日里他還會抽空去上書房,考較兒子們的文武功課。
可這老過來,多半還“無事不登三寶殿”,都是有了麻煩來的……
他看了眼座鐘。
辰初……
這個時候不在上書房讀書,過來做什么?
康熙點點頭,叫人進來。
十四阿哥紅著眼圈進來,進來就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可憐巴巴道:“汗阿瑪,汗阿瑪,九哥帶十三哥去做儐相,兒子也想去……”
康熙立馬板了臉:“胡鬧!竟然逃課,好好回上書房讀書去!”
十四阿哥有些慫,還有些惱,撅著嘴巴不服氣。
“可十三哥都去了,兒子怎么不能去?”
康熙蹙眉看著十四阿哥:“九阿哥讓你來的?”
“嗯嗯……”
十四阿哥連忙點頭:“他說他做不了主,讓兒子來求汗阿瑪……”
康熙聽了,神色莫名。
十四阿哥想起九阿哥的偏心,帶了不滿告狀。
“汗阿瑪,您管管九哥,他說兒子是小屁孩子,還說今天是正經事兒,才不帶兒子……好像兒子是小孩子,多調皮似的,十三哥也沒成丁啊……”
康熙眉頭舒展開,輕哼一聲。
“十三阿哥向來聽話,能當大人使了,你聽話了么?”
十四阿哥鼓著腮幫子,眼神有些飄忽,卻嘴硬道:“兒子聽話了……”
說到這里,他還記得找補:“就算之前有不聽話的時候,也是之前了,那往后聽話,還不行么?”
康熙擺擺手,道:“老實回去讀書……你聽話了,明年帶你出門……你若不聽話,明年隨扈還沒你……”
十四阿哥聽了,差點跳起來。
自己可以隨扈了?
他連忙捂住自己嘴巴,臉上也多了乖巧。
“兒子聽話著呢,汗阿瑪,兒子去上書房了……”
說著,他就往外走。
等出了門口,他不放心,又扶著門框,探出小腦袋瓜子。
“汗阿瑪,可說好了,君無戲言……”
康熙沒好氣的看著他。
十四阿哥不敢再纏磨,一步一回頭的出去了。
康熙忍不住抱怨道:“轉年就十二了,沒個穩重樣子……”
梁九功笑道:“誰叫這是永和宮娘娘幼子,都是皇上寵著,才這樣天真浪漫,過兩年就好了,十三爺小時候也活潑……”
康熙疑惑道:“十三阿哥前兩年這樣么?”
他想了想,發現還真不是。
十三阿哥活潑是活潑,可也懂事。
明明自己年歲不大,因為跟十四阿哥住一起的緣故,打小像小哥哥似的。
他又想起九阿哥與十阿哥這兩個混不吝。
小時候也不是那么聽說,可也不敢在自己面前放肆。
還是十四阿哥這里,慣得多些。
他輕輕搖了搖頭:“這個十四阿哥,回頭還得好好教訓他……”
或許正好借著隨扈這個由頭,好好板板他的壞毛病……
二所這里。
十阿哥也過來了。
他穿著簇新的皇子吉服,外頭是紫貂金黃緞里的端罩。
說是紫貂,實際上還是黑色的。
九阿哥見了,眉頭擰起來。
之前只想著衣裳別重了,忘了外頭的端罩。
大家都是一色的皇子紫貂端罩,看著一樣一樣的。
十阿哥笑著說道:“九哥,就這么穿吧,大冷的天,就算咱們不穿這個,旁人也穿這個啊……”
九阿哥想想也是,這端罩是套著穿的,到了屋子里也就脫了。
還別說,兄弟三個站在一處,都是一色的黑貂暖帽,黑色端罩,看著跟制服似的,頗為養眼。
除了十三阿哥,九阿哥與十阿哥的身量已經差不多,就是之前看著太過單薄。
這大冬天的,先是貂皮里的常服,外頭再加上貂皮端罩,整個人都撐起了好幾圈,看著有些氣勢。
舒舒站在旁邊看著,強忍著才沒有露出姨母笑。
九阿哥見她如此,囑咐著:“好好家里待著,荷包也不著急,別太費眼睛,別扎了手指頭,要是今兒席面有好的肉干、奶餅子,爺給你帶些回來……”
十阿哥與十三阿哥在旁,面面相覷,齊齊無語。
這是哄小孩吧?
說的九嫂好像又手笨又嘴饞似的……
九哥,是不是眼瞎?
舒舒卻很配合的點點頭,輕聲道:“都聽爺的,爺在外頭也少吃幾口酒,實在有人敬酒,就推給四貝勒,省得發汗了,出來見了風著涼……”
九阿哥也點點頭,道:“爺曉得了,你就放心吧……”
將近辰初二刻,兄弟三個沒再繼續耽擱,要往乾清宮去了。
舒舒想要跟出去送送,被九阿哥給止住。
“好好在屋子里待著,去外頭吃了冷風……”
舒舒沒有法子,就送到廊下。
十三阿哥與十阿哥在旁,目睹了一場夫妻小別。
十三阿哥有些迷糊,小聲說道:“十哥,這到底是誰哄誰?”
瞅著兩人好像都變小了。
不僅九哥將九嫂當孩子。
九嫂好像也沒將九哥當大人。
十阿哥看了十三阿哥一眼,見他神情就曉得沒開竅,輕哼道:“互相哄著玩唄,不是挺好的,都高興……”
好像自己學到不少。
兄弟三個從二所出來,就往乾清宮去了。
等三人到了御前,發現西暖閣里不少人在了。
四阿哥已經到了。
與三人差不多的妝扮。
常服外頭套著皇子端罩。
就在四阿哥上首,還有一人,也是黑貂端罩,卻是白里子,四十幾歲年紀,是現下的宗人府宗正,信郡王鄂扎。
兩人對面,坐著三人。
花白胡子的老者,是領侍衛內大臣,一等公索額圖。
看著不過二十幾歲的青年臣子,是鑲黃旗滿洲都統兼內大臣,一等公阿靈阿。
末位四十多歲,穿著一品文官的補服的,是議政大臣、戶部尚書兼理藩院尚書馬齊。
這三位,是權貴中的權貴,心腹中的心腹。
九阿哥見了,帶了驚喜。
這是要負責皇子初定禮的大臣?
體面!
不過理藩院尚書……
理藩院正好負責內外蒙古藩部。
理藩院尚書出面,會不會太隆重了?
那樣不會讓蒙古人誤會吧?
以為是國禮……
見幾位皇子進來,信郡王與四阿哥沒有動,對面三個臣子都起身了。
康熙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恭恭敬敬的跪了。
康熙想著故去的孝昭與溫僖貴妃姊妹,臉色也添了溫煦,抬抬手叫起。
“這往后也都是大人了,要好好的……”
十阿哥神色恭敬,躬身應命。
康熙又望向信郡王,道:“明兒開始就叫十阿哥過去給你打雜,勞你費心,好好教……”
信郡王早已起身,也領了口諭。
九阿哥在旁,簡直是驚喜了。
之前他還琢磨,怎么跟汗阿瑪提這個。
原以為最早要年后,沒想到是這個時候。
挺好的。
接了正經差事了……
就算封爵延后,開府說不得可以惦記惦記……
畢竟是宮中,各種不方便……
康熙又望向九阿哥,道:“你之前說內務府人手不足,懇求朕再指兩個人,伱瞧馬齊如何?”
九阿哥臉色露出驚喜來:“有馬大人去做鎮山太歲,對付內務府那些牛鬼蛇神,正合適啊!”
要知道馬齊雖是汗阿瑪心腹臣子,卻不是什么幸臣,而是能臣。
在任戶部尚書前是兵部尚書。
兵部尚書前,是左都御史。
左都御史前是山西巡撫。
山西巡撫前,做了十來年的六部郎官。
從下到上,從京城到地方,他都走了一遍。
他身上還有世管佐領。
內務府衙門那些貓膩,還能瞞過這位能臣去?
不怕他能干,隨便干。
康熙看著九阿哥,很是無奈。
這都是什么形容?
鎮山太歲?
牛鬼蛇神?
內務府包衣都是皇室家奴,要是他們都是“牛鬼蛇神”,自己成什么了?
就是眼下不是教訓兒子的時候。
康熙轉向馬齊,帶了打趣道:“看在九阿哥求賢若渴的份上,你就先兼了內務府總管吧……”
馬齊倒是好涵養,神色不變,絲毫沒有“鎮山太歲”的凌厲,榮辱不驚的應答。
“皇上吩咐,九爺不嫌棄,那奴才就過去給九爺搭把手……”
這就是心腹臣子的底氣。
兼職多了,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初定禮有吉時。
不好耽擱。
眾人就從御前下來。
宗人府出面是宗正信郡王。
內務府出面的是新上任的內務府總管馬齊。
御前出面的是一位領侍衛內大臣,一位內大臣。
兩人的身份,更有意義。
都是國戚。
前者是元后的叔父。
后者是繼后的兄弟,還是十阿哥的母舅。
皇室三人。
皇子之兄四貝勒。
皇子之兄九阿哥。
皇子之弟十三阿哥。
早有隨行的禮部官員、內務府官員、護軍校在宮門外候著。
還有御賜的皇子初定禮,也都是一臺一臺的覆蓋著金黃色錦緞,預備的妥當。
各位皇子與各位大人的親隨,也都牽了坐騎,預備好馬車候著。
一行人出了皇宮,就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浩浩蕩蕩的,去了內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