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笑著點頭,道:“曉得你是有名的財主,給少了我可不依……”
長公主“咯咯”笑道:“額涅放心,我素來大方……”
之前長公主身后的婆子聽了幾句吩咐,就退了出去,現下回來,身后帶著兩個婆子,三人一人抱著一個錦盒過來。
太后笑著對幾個小妯娌道:“快出來認親,也瞧瞧你們姑母給你們預備什么了……”
妯娌三個,便從座位上起身,到長公主席前重新見禮。
不過大家見識過長公主的跋扈傲慢,都提著小心,肉眼可見地認真起來。
五福晉嚴肅許多。
七福晉也握緊了手中帕子。
舒舒神色乖巧,卻是開始暗中留心那幾個抱錦盒的婆子。
不過是一尺見方的錦盒,怎么就要一個人抱著一個?
當時宜妃在行在給她們妯娌頭面時,也是一人一副頭面,怪沉的,不是這樣陣仗。
長公主看著五福晉,視線在她頭上的寶石花冠上定了定,扯了扯嘴角,對太后抱怨道:“額涅偏心,好東西就想著給孫媳婦,不想著給女兒……”
太后搖頭,不贊成長公主的話:“當年不是給你預備了好幾副頭面?鑲寶石的,你嫌石頭小,看著小氣;珍珠的,你挑剔不是東珠;和田玉的,你又瞧不上,覺得素了……反正你如今不差錢,稀罕什么自己淘換去,我可不來討嫌……”
兩人名為養母女,實際上只差十二歲。
長公主多次產育,加上脾氣暴躁,操心得多,人也瘦,看著比實際年歲要老些。
太后相反,是個心寬體胖的,慈眉善目的,臉上一點褶子都沒有,比同齡人年輕。
兩人這一對比,看著倒像是姊妹。
長公主被堵得不自在:“還是額涅呢,怎么也計較起這個了?當年我還小,也不是那渾身心眼子的,會巴結奉承的,哪里能事事周全?”
太后也不說旁的,只點頭道:“嗯嗯,當年小,現在大了,要懂事些,周全些……”
長公主:“……”
她按捺下焦躁,挑眉看著五福晉道:“這些日子,是你服侍太后左右?能討太后的喜歡,還真是周全孩子……聽說你阿瑪是筆帖式,想來你也是南蠻子的書看得多,心思學得靈巧……”
五福晉抬起頭,看著長公主的眼睛,正色道:“不敢當長公主謬贊,不過是皇祖母慈愛,不愛同晚輩計較……”
說到這里,她垂下眼:“即便是目不識丁,也該懂得,孝順長輩是為人立身的根本道理……”
長公主的臉“呱唧”撂下來:“不只心思靈巧,嘴皮子也厲害,這是在給本宮講道理?你是誰,本宮是誰?輪得著你在本宮面前耍舌頭!”
五福晉忍著羞憤,不卑不亢,神色恭敬,卻沒有繼續對答的意思。
長公主黑著臉,臉色難掩厭惡,看了看旁邊嬤嬤。
那嬤嬤上前,雙手抱了錦盒:“五福晉,這是長公主的賞,快接著吧……”
五福晉看了眼太后。
太后笑容已經有些勉強,還是點了點頭。
五福晉這才微微欠身,雙手去接。
舒舒察覺到不對,已經挪步往五福晉這邊湊了湊。
五福晉接了錦盒,就生了變故。
錦盒一下子從五福晉手中脫落,往下掉下去,
舒舒已經上前一步,搶先一步接了盒子,才沒有讓盒子跌落。
沉甸甸的。
盒子看著不大,就是一尺見方,兩、三寸高,是常見的首飾盒子大小。
只是沒有三、四十斤,不會有這么壓手。
怪不得一個婆子只能抱一盒。
除了金子,沒有旁的!
三、四十斤,就是五、六百兩!
長公主不喜地看著舒舒一眼,依舊對五福晉發難:“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身子輕,受不得重禮!既是嫌棄,那就算……”
沒等說完,“哐當”一聲,舒舒手中的錦盒已經跌落。
里面手掌大的金餅子,四散開來,一地金黃。
太后素來好脾氣,眼下也繃著臉,帶了不快。
又不是打賞下人,直接給金子算什么?
不說皇子福晉身份,只論親戚,也是侄媳婦,還不配得她這個姑婆婆預備一份得體的見面禮?!
氣氛立時尷尬起來。
五福晉也漲紅了臉,帶了幾分茫然。
舒舒低下頭,撿起兩個金餅子,走到太后前,帶了幾分雀躍,道:“皇祖母,這是金子,長公主預備的見面禮……您之前不還念叨著草原景色雖好,但是每逢白災牧民難過,那這些金子皇祖母就賞賜各旗,以備冬日賑濟之用好不好?讓草原百姓沐浴皇祖母的仁慈,也讓我們幾個孫媳婦跟著借借光,積積德行……”
太后臉色帶了笑,眼中慈愛的不行:“好,好……是個心腸好的孩子,那皇祖母就聽你的……”
長公主蹙眉,想要開口說話。
七福晉眼睛滴溜溜的,已經輕推了五福晉一下,輕快道:“五嫂,咱們該謝賞了……”
五福晉也反應過來,屈膝道:“謝長公主賞!”
七福晉緊著跟上。
長公主面如寒霜,滿臉譏諷:“倒是讓本宮長見識了,如今皇子福晉都是這個品格?!”
舒舒看的明白,這位長公主壓根就不是大方人,割肉只是說說,走過場侮辱人。
到了眼下局面,這長公主還是不樂意,想要故技重施,不叫五福晉與七福晉起身。
舒舒帶著愧疚走過來,對五福晉道:“五嫂快撿金子!都是我不好,怪壓手的,一時沒拿住……”
說著,她又低頭撿起來空錦盒,塞到七福晉懷中:“七嫂拿著這個……”
七福晉應了一聲,順勢起來。
她的旗鞋太高,蹲下福禮也好,撿東西也好,都不方便。
舒舒看著另外兩個抱錦盒的婆子,笑吟吟吩咐道:“勞煩兩位嬤嬤,別抱著了,怪老沉的,直接放太后的案子上就行……”
兩個婆子都去看長公主的臉色。
太后對兩個婆子招手:“拿過來,拿過來,我要數數到底有多少……”
兩個婆子無法,只能磨蹭著上前。
等打開兩個錦盒,露出里面的金子,太后滿意地點頭。
這會兒功夫,舒舒與五福晉也將地上的十幾塊金餅子撿起來。
眼見著隨著金子的放入,七福晉抱著錦盒吃力,舒舒就接過去的,將手中的金餅子都放進去,也送到太后幾案前:“皇祖母您瞧瞧,三份攏共得一千多兩金子,那就能換一萬多兩銀子……”
太后笑呵呵地望向五福晉、七福晉:“我也聽聽你們妯娌的,這金子這么使行不行?”
五福晉滿臉真摯道:“既能孝順皇祖母,還能積攢德行,一舉兩得,再合適不過……”
七福晉也跟著點頭附和:“是啊,皇祖母就允了吧,成全了孫媳婦的孝心……”
太后見她們說的是真心話,臉色笑意更勝:“好,好,都是好孩子,長生天會記得你們對草原的饋贈……祖母代草原上的貧寒牧民,謝謝你們……”
“哐當”一聲,打斷了祖孫之間的其樂融融。
長公主已經站起身來,推翻了幾案,沖著祖孫幾個冷笑了一聲,揚長而去。
一室寂靜。
太后恍若未見,直接招呼老郡主,帶了幾分顯擺:“我這幾個孫媳婦好不好?一個個不僅長得靈秀,行事也可人疼,再沒有見過這么孝順懂事的孩子……”
老郡主活得久,見得多,與長公主又打了幾十年交道,早已經習慣她的喜怒不定,比旁人多了鎮定從容,笑著道:“都是娘娘福氣大,才得了這么好的孫媳婦,叫人見了恨不得搶一個家去……”
隨著說話聲,她的視線柔柔的從舒舒身上掃過。
董鄂家公主所出嫡支,不僅與禮烈親王互為嫁娶,與廣略貝勒這一支宗室也是世姻。
老郡主看著舒舒,也覺得親近。
她出嫁前,自己兄弟還小,倒是大伯家四位堂兄都已娶妻,其中兩位都是出自董鄂家嫡脈,論起來是舒舒的兩位姑祖母。
“哈哈哈哈!那可不給,叫你干眼氣!”
太后笑著說道。
氣氛緩和下來。
甚至因長公主的離席,大家少了拘謹,多了幾分自在。
就是宜妃臉上笑容也多些,主動與幾個年輕的宗女說話。
她作為四妃之一,與惠妃、德妃、榮妃共同打理宮務多年,也奉命召見過這些撫蒙的宗女入宮,給與賞賜。
除了老一輩的的眼生,剩下年歲相仿的或者小一輩的,多是能搭上話。
一時之間,其樂融融。
早有人悄悄出來,將地上的狼藉收了,連長公主的位次都撤下去。
老郡主為首,撫蒙中輩分高的宗女,依次與三位福晉認了新親,送了見面禮。
多是各盡其力,也沒有誰會失禮,當眾打開禮盒查看。
一圈下來,舒舒幾人,每人都得了七、八個匣子。
然后就是重新一輪認親,這回是她們三個高坐,宗女們輩分低的過來見禮。
人數與身份,早已得了宜妃這邊提點,準備得妥當。
誰叫太宗皇帝排行就靠后,世祖也算是老來子,諸皇子年歲不大,可在宗親中輩分都不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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