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敏公主的喜憎,舒舒沒有放在心上。
正如她之前勸五福晉的那樣,就是接觸這幾日,往后離得遠,八百年打不上的一次交道,隨她去。
自己又不是金子,不需要人人愛。
舒舒也眺望遠處。
因為距離太遠,看不真切,便只能半蒙半猜。
就能隱隱地聽到馬蹄聲。
還有就是騎軍出動,帶來的漫天卷塵。
天邊飛過小黑點,像是飛鳥被驚起。
東邊出現一隊騎兵,從山丘后過來。
另外一支隊伍,則跨過了沼澤。
今日這一場行圍,康熙是絕對的主角。
從明天開始,還有大大小小十來次行圍。
等到行程過半,限定的隊伍就少了。
九阿哥已經跟舒舒念叨了好幾回,到時候找個小圍場,也帶她去打圍。
舒舒心中期待著,在各只隊伍中尋找正紅旗的蹤跡。
她希望正紅旗有好的繳獲。
到時候會有賜酒,雖然不是真金白銀的賞賜,可也是昭顯八旗戰斗力排名的時候。
可是因為太遠了,肉眼無法分辨。
所有的人都成了小點點,分辨不出來顏色。
舒舒看了眼端敏公主手中的千里目,心里感慨。
世上總有這樣的人,如三阿哥、如端敏公主。
損人不利己。
若是損人利己,還能說是人性,畢竟誰也不是佛光普照的圣人。
可這損人不利己,就是缺德,單純的壞。
隱隱地傳來戰鼓聲。
各支隊伍做著類似沖鋒的動作……
圍場上的。
圣駕已經動了。
康熙身邊,宗室王公、心腹大臣、侍衛等,層層地簇擁著。
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幾個,被裹挾其中,行動不得自由。
被八旗兵勇圍起來的包圍著在變小,從幾十里見方,成了幾里見方。
中間被驅逐的各種野獸,常見的野豬、鹿、黃羊、狍子、野雞、野兔等,中間還夾雜著些不常見的野獸。
旁的地方還好,御前這里,沒有人敢爭搶。
都等著康熙的繳獲。
十三阿哥眼尖,已經看到夾雜在野獸中的斑斕身影:“九哥、十哥你們瞧,是老虎……”
不僅是老虎,還是昨日見過的那頭大老虎。
九阿哥與十阿哥參過行圍的,并不意外。
這老虎提前預備下,就是為了讓皇帝繳獲的。
要不然,行圍半天,射殺一堆狍子、兔子什么的,怎么登上起居注?
上某日木蘭秋狝,獵兔一黃羊二?
萬馬奔騰中,老虎依舊從容模樣。
十三阿哥可惜道:“這是吃太飽了,沒跑了……”
這才是孩子話。
就是饑虎,進了包圍圈,也是死路一條。
九阿哥的目光從老虎身上移開,在獸群里看著。
就這一頭大牲口?
那只黑熊呢?
見人就發狂,獸性也激發出來,要是見著了,還得叫人多小心。
三十里外,東路圍場。
場面一片寂靜。
地上是躺著一頭血肉橫飛的熊尸,還有一個血淋淋的尸首。
行在所在的高地上,舒舒還在眺望遠處的包圍圈。
圍的差不多了,剩下就是獵。
皇上首射,皇子隨射,然后是王公貴勛騎射。
不知道九阿哥能不能射到狐貍。
舒舒想著,就發現五福晉、七福晉兩個百無聊賴,并沒有留心圍場上。
想起九阿哥之前的話,舒舒問道:“五爺、七爺不在場上?”
五福晉指了指行在東邊的方向:“我們爺跟著直郡王,帶著蒙古王公的小輩,去那邊圍場了……”
七福晉也道:“我們爺是跟著誠郡王,西邊小圍場……”
舒舒聽到“誠郡王”,想起他的做派,怕是還是習慣性地壓制弟弟。
不過七阿哥也不是吃素的,應該不會慣著他。
七福晉也想到這里,用帕子捂著嘴笑道:“要是將我們爺當成軟柿子,那誠郡王怕是要失望了……”
舒舒笑著,心里卻尋思回京前怎么也要收拾三阿哥一頓。
要不然自家就成了軟柿子。
“寵出個什么玩意兒,昨兒還打發人跟我討面霜,我該她的,還是欠讓她的……”
大家提及三阿哥,七福晉忍不住抱怨著。
五福晉苦笑:“前些日子打發人與我借頭油……我那倒是有備用的,就叫人給了她,隨后取了一回香料、兩次茶、昨兒又過來問我大毛衣裳……”
舒舒與七福晉都不贊成地看著五福晉。
這種人慣不得。
就算應了她前頭九十九次,一次不應,也是過錯。
而且還蹬鼻子上臉,否則她怎么不敢找舒舒這邊,不過是瞧準了五福晉脾氣好。
五福晉攤手,道:“我已經拒了……”
五福晉與七福晉也沒有帶大毛衣裳。
五福晉那里只有一套,是大公主前些日子贈的,一個皇子福晉一套,用的是黑貂里子,貢緞料子。
這套衣裳,自然不可能借給田格格。
別說她現下是郡王格格,就是已經請封的郡王側福晉,也不應該開這個口。
七福晉“噗嗤”一聲笑了:“這是要處處同咱們比?真是太好玩兒了,那這一個多月,不得氣出個好歹來……”
三人滴滴咕咕的,端敏公主看著就十分刺眼,懷疑她們是在說自己的壞話。
尤其是七福晉神情沒有遮掩,帶了幸災樂禍與譏諷。
端敏公主對號入座,感覺很不好,覺得她們是在譏諷皇上對自家的慢待。
其他的公主府,大多兩次進宴。
一次是公主與額駙,一次是夫族長輩。
只有到了她這里,皇上沒有給面子,住了一晚就走了。
雖說后來皇上去祭拜了公主的祖公公,可公主依舊覺得難堪,好像自己成了笑柄。
“你們說什么呢?這么歡喜,說出來聽聽,也叫大家伙兒跟著樂呵樂呵……”
端敏公主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幾個小妯里,開口道。
眾人都望向幾個小妯里。
純禧公主笑著說道:“幾位弟妹是不是在惦記各位皇弟的狩獵成績……放心,放心,他們都是汗阿瑪教導出來的,成績肯定差不了……”
端靜公主也在旁柔聲道:“是啊,不用擔心……”
有兩位公主說話,場上的氣氛又和緩下來。
端敏公主眉頭立著,冷哼道:“說這個?我怎么覺得不像……”
五福晉站起身來,不卑不亢道:“自然就是這些,另有一些是我們妯里之間的私語,不好對長公主說起……”
七福晉與舒舒也跟著起了。
端敏公主瞪著眼睛,不依不饒:“肯定不是什么規矩話,否則怎么就聽不得?”
五福晉帶了詫異:“此話何來?我們就是說著圍場有白兔,可以做手筒,還提了明日的烤肉……”
七福晉在旁點頭補充道:“是啊,是啊,我們頭一回來,對這里也不熟,除了吃吃喝喝這些,也沒有旁的說的……”
端敏公主依舊不信,還想要開口。
舒舒已經開口,直視著端敏公主:“我們還說了旁的!”
端敏公主的臉耷拉下來,輕蔑地看著舒舒:“還真叫我猜著了,我就尋思不對勁……這是拿我磨牙?要不然賊眉鼠眼的,往我這邊瞄什么?你倒是好大膽子,敢作敢當……”
舒舒皺眉,帶了幾分無辜,道:“長公主誤會,兩位嫂子不曾提及長公主,是我心中疑惑,跟兩位嫂子念叨著九爺昨晚的醉酒……誰不曉得,九爺飲食不調,正在吃藥調理身體,不說滴酒不沾,也差不多了……之前在王府進宴時,就是如此……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幾位臺吉,昨晚逮著九爺就是灌酒,昨天人回來時人事不知的,侄媳都嚇傻了……
這壞了藥性,耽擱了身體調治可怎么好,叫人不敢想……”
端敏公主不以為然道:“就幾盅酒,哪里就影響什么藥性了……要是老九真是病秧子,那不是該好好的留在京里休養,還跟著出來做什么?找死也沒有這樣找的,可別想要用這個訛人……”
“端敏!”
太后呵斥著:“胡嚼什么?這也是你當姑姑該說的……”
宜妃坐在太后左手邊,目光也沉了下來。
這已經不是一回了!
端敏公主帶了不自在,卻長了教訓,也沒有跟太后犟嘴,只道:“額涅曉得我的,最是心實,素來有口無心,就是話趕話到這了,誰還誠心咒人不成?”
說到這里,她望向舒舒,訓斥道:“好一個利嘴,三言兩語就給我扣了帽子……快收了委屈,難道還要我給你賠不是……”
這是抹不開臉,在舒舒這里找補呢。
舒舒不避不閃,看著端敏公主道:“今早我們爺說了一嘴,許是幾位臺吉為了金腰帶的事情……若是如此,也不用找九爺,九爺已經將那些都交給了內造辦,要是臺吉們想要取回定金,直接內務府的人交割就是……”
端敏公主正想要找機會提這個。
那不是三、五兩金子。
二百兩金子一條的金腰帶,怎么不去搶?!
堂堂皇子阿哥窮瘋了,用這個做借口在蒙古斂財?
自己額駙加上幾個兒子,就是小一千兩金子。
端敏公主真心舍不得。
要是這些金子進獻太子,以后還能換回恩典。
給一個排行靠后的光頭阿哥,有什么用?
聽了舒舒的話,端敏公主搖頭道:“不是老九自己弄出來的?怎么又成了內務府,不會是湖弄人吧?反正不管是金腰帶,還是銀腰帶,我們王府都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