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帶了‘御’字,即便是備用,也不是咱們能坐的,犯忌諱!”
舒舒聽了,連忙搖頭。
九阿哥眼睛眨了眨,道:“那也沒空著,不是說侍衛跟內大臣還在上頭輪值,要不帶上老十兩口子?”
舒舒這回搖頭更快,道:“爺來的時候騎馬,不知道坐船的尷尬,木板不隔音,所以我才跟爺說咱們單住,真要還跟著太后那邊,你得老老實實的。”
別的不說,小椿她們也沒有單獨的屋子,里外間連個隔斷都沒有,彼此都不方便。
九阿哥也想到這個,道:“爺好好琢磨琢磨,這次南巡走的慢,算下來回京還有小兩個月……”
不管如何,該起來了。
夫妻倆收拾起來都快,估摸著一刻鐘的功夫,兩人就穿戴的差不多。
兩人都是穿著常服,九阿哥沒有系黃帶子。
舒舒也沒有戴鈿子,就是尋常的盤發,上面插了珊瑚福字小梳子,腳上也是方便走路的軟底小靴子。
她先一步打發小椿去接九格格。
等夫妻倆出來,九格格與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已經在了。
三人不是小孩子,身上也盡力簡樸,平日里戴的小活計去了大半,只剩下荷包。
饒是如此,也能看出是富貴出身。
眼見著幾人都帶了新奇,躍躍欲試的,舒舒也望向幾人腰間的荷包。
看著輕飄飄的,估計就是金葉子、金錁子之類的。
她想了想,示意小椿取了荷包,一人給了一個。
里面裝著是銀錁子,一錢的銀瓜子,兩錢的銀花生,比較好算賬。
九格格倒出來看了,有些不解道:“這邊賣的東西,這么便宜么?”
舒舒道:“要是些小攤子上的物件,估摸都是賣錢的,幾十文、百十來文,用這個結賬正好,要是店鋪里的再說。”
不預備這個的話,對方開價幾文、幾十文的小東西,還自己掏金子結賬么?
那也太為難老板。
要是被當成肥羊宰了,舒舒也不樂意。
十四阿哥抓著荷包掂了掂,道:“這老些,吃飯夠了么?”
九阿哥看了他肚子一眼,道:“一頓夠的,就看你想幾頓!”
十四阿哥笑著說道:“反正今天吃大戶,不夠了就將九哥壓那兒。”
除了舒舒跟九阿哥身上帶的,何玉柱與孫金、小椿、小棠、小松也都帶了荷包。
侍衛處那邊昨天就打發人說了,今日跟著出門的就是博色、與愛音圖那兩什侍衛,還有傅鼐帶著的十個王府披甲,黑山跟珠亮帶著十個董鄂家的護衛。
十阿哥看著眾人道:“一會兒從報恩寺出來,就去最大的館子,大家好好吃一頓,然后就散了,大家也好好見識見識這繁華之地。”
這四十來號人,跟著一路疾馳也是辛苦。
不過運氣也不錯,昨日皇上賞南巡隨扈大學士、內大臣、侍衛銀,大家正好趕上。
至于不歸在侍衛處的王府披甲與董鄂家的護衛,九阿哥打發何玉柱過去,也一人賞了二十兩銀子。
傅鼐與黑山不同,拿了雙份,可也不能只用銀子打賞。
等到回京后,少不得要預備份禮。
雖說奔波勞煩,可大家都是青壯,昨天歇了一日就緩和過來。
舒舒拉著珠亮,上下打量著。
十五歲的少年,個子跟成年人差不多,可面容還稚嫩,真要說起來還不到十四周歲。
他只是笑,卻沒有跟往常那樣叫人。
舒舒還疑惑,正好看到旁邊的十阿哥。
去年十阿哥還在變聲期,年底才好了。
珠亮的年紀,也到了變聲期了。
舒舒就道:“嗓子怎么樣?要是不舒服,就開些潤嗓子的藥吃著。”
珠亮搖頭道:“沒事。”
帶了公鴨嗓。
舒舒就道:“別說話了,這些日子別喝涼水,渴了喝溫開水,炸的吃食跟蒜也別吃了,要不然成了破鑼嗓子仔細格格嫌棄。”
珠亮抿著嘴,臉色泛紅,卻乖乖的不說話了。
姐弟寒暄完,大家就被侍衛等人的簇擁下往外走。
沒出織造府,就見迎面走來幾個人。
為首的穿著二品補服,花甲年紀的官員,后頭跟著七、八個人。
前頭的看著像是夫妻兩人。
兩人穿著簇新衣裳,神色卻帶了驚慌與拘謹,也是花甲之年。
大家的視線都落在那老婦身上,因為她的相貌有些眼熟。
跟昨晚大家見過的王貴人,眉眼有幾分相似。
后頭是個中年男人,旁邊幾人像是他的妻子兒女。
幾個小輩中,年長的是女子,跟舒舒年歲差不多,還是未婚女孩妝扮,剩下的幾個是小子,大的十二、三,小的只有七、八歲。
十四阿哥跟著十三阿哥嘀咕道:“這就過來認親了?”
九阿哥想到昨天織造府管事說的話,負責找人的是巡撫衙門,看著那官員道:“宋犖宋巡撫?”
那官員正是江蘇巡撫宋犖,負責此次接駕的大臣之一。
因為九阿哥與十阿哥是后來的,他這幾日沒有見過,可是見了兩人站位,還是分辨出來,躬身見禮,道:“臣宋犖見過九阿哥、九福晉、十阿哥、十福晉、九格格、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九阿哥擺手叫起,看了他身后兩人道:“這就是貴人家里人?”
“回九阿哥的話,正是貴人之本生父母與兄嫂侄兒侄女。”
宋犖回道。
九阿哥打量前頭老夫妻幾眼,拘謹是拘謹些,可并不是窮苦模樣。
這一路上,九阿哥他們雖是走官道,可是也見過真正的山野農婦,知曉真正的貧苦老嫗是什么樣。
他就沉吟著,問道:“他們不是城外的農戶?”
宋犖道:“是東城織戶。”
九阿哥臉色淡了,點點頭,帶了一行人走了。
舒舒察覺出他不快,小聲道:“怎么了?”
九阿哥輕哼道:“昨天汗阿瑪還說爺不知人間疾苦,說是民間百姓過不下去才會賣兒賣女,也是無奈之舉,爺就不明白了,又不是靠天吃飯的農戶,市井小民,還有手藝人,有來錢的營生,怎么到了賣兒賣女的地步了?就算真是生了大病或是因別的緣故,那日子緩過過來,不是該打聽打聽骨肉下落,織造府就在這里擺著……”
在他看來,肯定是心虛了,將閨女賣了高價死契,才不敢打聽,真當閨女死了。
這樣的爹娘,還找他們做什么?
舒舒因為《紅樓夢》的緣故,對李家跟曹家關注的多些。
結果,也發現了其中漏洞。
王貴人入宮的時間,并不是圣駕第二次南巡,而是在第一次與第二次南巡中間,由李家人獻美。
當時李煦也不是蘇州織造,而是暢春園總管。
蘇州的美女,怎么到了京城?
這其中肯定有不好說的地方,康熙二十八年那次找人才比較隱晦,也沒有找到人。
只是這些八卦不與他們相干,舒舒也就沒有提心中猜測,只岔開話道:“天色不早,不好耽擱了,這里離報恩寺還好幾里地。”
織造府門口,馬車與馬匹都預備好了。
舒舒牽了九格格的手,招呼著十福晉,姑嫂上了一輛馬車。
九阿哥不肯騎馬,叫了十阿哥跟珠亮上了馬車。
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正好相反,卻不肯坐車,兩人都騎了馬。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了織造街,前往報恩寺。
離報恩寺還有半條街,就看到前頭綠蔭環繞中高聳一座佛塔。
十三阿哥騎在馬上,驚訝道:“真高!”
十四阿哥也望過去,帶了無趣道:“直接去閶門多好,本來功夫就不多,還要去這里耽擱。”
到了街口,就看到撫標官兵跟護軍營官兵在駐守,禁止官民進入。
十三阿哥認出一個小校,道:“是誰來請香?”
那小校,道:“是五貝勒跟五福晉奉太后與兩位太妃過來……”
前頭隊伍一停,后頭的馬車也相繼停了。
大家就下了馬車,步行進了報恩寺。
太后跟兩位太妃剛從正殿上香出來,見了舒舒他們來了,招呼她們到跟前。
“不是說要去逛街么?怎么還來這邊?”
太后看著舒舒,笑瞇瞇道。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九爺說明日是萬壽節,先帶了弟弟妹妹來供了燈,再去游玩。”
太后臉上露出欣慰,就點頭道:“正好,我們也要去呢,一道去。”
大家本來也不是奔著拜佛來的,就跟著太后、太妃去了偏殿。
已經有知客僧候著。
按照上回在江天寺的例,大家隨著太后,減等給康熙供燈祈福。
上次江天寺的時候都是女眷,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不在,兩人這才曉得過來報恩寺的緣故。
除了拿該付的那份銀子,九阿哥又多掏了幾份,除了多供一份皇父跟太后的,叫人寫了蘇麻嬤嬤與萬琉哈貴人的名字。
舒舒見了,就悄悄的加了幾份,除了太后、宜妃跟覺羅氏的,還有伯爺夫婦跟齊錫的。
這報恩寺不小,可是供燈的偏殿就這么大地方。
眼見著夫妻倆站在知客僧旁邊,加了一盞又一盞的燈,大家都察覺了。
大家問了緣故,也就跟著加了燈。
十阿哥這里加的是太后、溫僖貴妃與岳父母。
十三阿哥加了太后與生母章嬪。
十四阿哥想了想,加了太后與生母德妃。
他心里覺得太巴結太后,本來也沒有那么親近,可是大家都如此,他也只好從例。
九阿哥花了香油錢,還代十二阿哥請了兩串開過光的檀香手串,才發現少了人。
“不是說五哥、五嫂奉太后來禮佛,怎么沒見人影?”
九阿哥問舒舒道。
舒舒先頭已經聽太后提過這個,指了指不遠處的報恩塔道:“五哥、五嫂轉塔祈福呢……”
這報恩寺始建于三國,是千年古剎,香火旺盛,祈福的人多,也就口碑越來越大,不說是“有求必應”,也有幾分靈驗在里頭。
九阿哥看著高塔,遲疑道:“不是說九層么?怎么看起來這么高?”
舒舒也不知道,旁邊九格格之前看過報恩塔的記載,道:“是九層,不過塔身高二十三丈七尺五寸。”
九阿哥吐了一口氣,看著舒舒道:“既是靈驗,咱們也要求求!”
舒舒聽了,卻是怔住。
夫妻倆誰不知道誰?
九阿哥壓根就不信佛道。
九阿哥臉上多了鄭重,道:“不是說心誠則靈,那爺就心誠一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