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點頭。
九阿哥這才跟著梁九功走了。
等到進了西暖閣,沒等他開口,康熙就問道:“十二阿哥如何了?”
對于十二阿哥,康熙關注的不多,可也是皇子,還是有些關心的。
九阿哥便將十二阿哥的傷勢描述了一遍。
聽說手臂骨裂,要養三、五個月才能寫字,康熙臉色難看,冷哼道:“十好幾了,走路還能摔了,不夠穩重!”
在他看來,十二阿哥本就資質尋常,文武都不顯,在功課上唯一值得贊一句的,就是個勤奮。
這樣耽擱下去,怕是一個勤的優點都沒了。
九阿哥抿著嘴,沒有啰嗦旁的。
要是非要提什么院子里沒掃雪、臺階濕滑什么的,那五所的人就要受罰,不是十二阿哥樂意看到的。
饒是如此,九阿哥還是覺得汗阿瑪太苛責。
好好的,誰樂意受傷?
正常情況下,曉得兒子傷的不輕,不是該打發人過去看看,然后什么人參、鹿茸這些補血氣的東西賜下去?
這個時候還要訓斥,太冷淡了。
九阿哥心中腹誹不已,可也曉得不能掰扯。
汗阿瑪偏心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就說起十二阿哥受傷的前因來。
從四更天的半夜砸門說起。
聽到十四阿哥說鬧鬼,康熙的臉上陰沉。
聽到十四阿哥起了高熱,康熙臉上帶了焦躁,一下子站起來,手中的硯臺立下砸了下去。
正砸到九阿哥胸口。
九阿哥被砸蒙了,住了話頭,看著康熙,臉上帶了茫然。
康熙滿臉怒氣,呵斥道:“混賬,怎么才來稟告?”
九阿哥明白過來,忙補充道:“已經散熱退燒了,睡得噴香呢……”
康熙哪里能放心?
他立下就往外走,肩輦也等不得,大踏步出去了。
梁九功忙抱了披風,追了上去。
九阿哥摸著胸口,神色怏怏的出了乾清宮。
四阿哥望向月華門方向,圣駕剛從那里離開。
“汗阿瑪是去看十四了?!”
四阿哥問道。
九阿哥點點頭,曉得四阿哥不會放心十四阿哥,道:“四哥也過去瞧瞧吧……”
他理解四阿哥的心情。
四阿哥與十四阿哥是同母兄弟,到底不同,就比如五哥也會格外不放心自己。
四阿哥點點頭,兄弟倆也出了月華門。
九阿哥心里怪怪的,腦子里還是剛才迎頭那一硯臺。
應該只是遷怒,瞄著的時候才直接往身上砸;否則的話,那么近的距離,直接砸腦袋上,他就要被開瓢了。
汗阿瑪的反應不算是意外。
七月里他生病那兩回,圣駕也都親臨二所。
不過是拳拳愛子之心。
十四又是做了多年幼子,盛寵比自己只多不少。
九阿哥并不是因為這個吃味兒。
就是對比十二阿哥那邊,覺得差別太大了,讓人唏噓。
他之前還埋怨汗阿瑪偏心,實際上除了大阿哥與太子爺之外,旁的兄弟也不比他受寵多少。
反倒是十二阿哥這種,汗阿瑪尋常壓根想不起來;想起來了,他也沒有當回事。
這一對比之下,得學會知足。
九阿哥覺得,他好像也沒有什么好抱怨的。
四阿哥在旁,見他沒了動靜,臉色也不好看,只當他擔心兩個弟弟,道:“不要太擔心,既然太醫說沒事,那就是沒事了。”
九阿哥點點頭,想起一件事,道:“四哥,明年春天哪位哥哥在工部行走啊?”
四阿哥想了想,道:“估摸還是八阿哥,河道有些賬目還沒清,汗阿瑪當不會換人。”
九阿哥聽了,帶了歡喜:“那太好了!我還以為皇子府邸是內務府承建,問了營造司才曉得主要是工部的差事,內務府只是協辦……”
四阿哥想著自己西鄰的西鄰,兩處空著的宅子,隱隱的有些頭疼。
這個鬧騰勁兒,住著一起,往后有的鬧了。
九阿哥已經很不客氣的說道:“搬出去容易,封爵怕是要延期了,到時候也沒有人手使喚,四哥要記得勻幾個人給弟弟使……”
四阿哥有些訝然,帶了意外,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不是從大哥與五阿哥那邊要人了么?”
京城這就這么大地界,皇家也就這幾個人。
早有人去四阿哥跟前賣好,說了相關消息。
九阿哥帶了幾分得意,道:“那哪兒夠呀!內務府大有可為,弟弟擔了這個差事,總不能就真的做個大管事,反正是有正事!做好了差事,往后也不會差,因功保個前程,弟弟還是能做到的!”
四阿哥聽了,略微心動。
他門下分了六個八旗佐領,三個包衣管領。
貝勒府的僚屬品官,正四品司儀長一人,從五品典儀一人,從六品典儀兩人。
還有侍衛十人,從四品二等侍衛六人,從五品三等侍衛四人。
品官只有十四個缺,還要留些給親戚、心腹、故舊。
要是能有其他門路,給旗屬子弟賺個前程,誰不想呢?
只是他向來謹慎慣了,看著九阿哥,帶了勸誡,道:“張保住大人之事,你做的不錯,可是到底犯了用人的忌,不要再如此……”
這說的是抽調外人占了內務府的官缺之事。
九阿哥道:“四哥就放心吧,就那一回,還是汗阿瑪的恩典,我就是提了一句……不會再占內務府的缺,這個規矩,弟弟還是懂的!”
“那哪里還有缺?”
四阿哥一時想不明白。
京里衙門的旗缺,早就分得明明白白。
就像四阿哥到了鑲白旗,成了小領主,卻插手不進去鑲白旗的旗缺。
那是因為品級低的缺,限定在佐領里。
品級高的缺,范圍會大,可候補的資格也提高,多是在世職人家遴選。
九阿哥挑了挑眉:“您就別管了,到時候就曉得了!”
沒有缺怕什么!
增加幾個缺就是了。
羊毛呢的事情真要弄成了,在蒙古各部收購羊毛成了常態,工部也好,理藩院也好,隨便都能加幾個缺,專門負責此事。
到時候他這個首功之人,給手下要幾個缺,不是應該的。
九阿哥這樣說,四阿哥也就不問了。
反正到時候問下頭人就是。
九阿哥年歲在這里,確實需要穩當的人看著,才讓人放心。
二所書房。
看著還是熟睡的十四阿哥,康熙的心火才微微平復下來。
舒舒、十阿哥、十三阿哥站在后頭,都帶了小心。
康熙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出來,在西次間炕上坐了,望向舒舒,目光如炬:“董鄂氏,昨晚到底是什么情形?”
舒舒頭皮發麻,心里已經在尋思九阿哥到底是怎么說的。
康熙什么意思?
這是要核對夫妻倆口供么?
她心里驚疑不定,面上不變,不敢耽擱,如實的說了從半夜被驚起的過程。
就是沒提她叫醒九阿哥之事,還有淡化了退熱那段自己的作用。
康熙聽了,不置可否,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躬身道:“兒子是聽到四所動靜,就醒了,后來聽到十四弟在二所外叩門,心里不放心,就過來了。”
康熙又望向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道:“兒子應該比十哥晚,是十四弟到這邊叩門時,才醒的,也不放心就過來了。”
幾個人都眼圈發黑,眼珠子里血絲。
康熙沉默不言,臉上喜怒不辨。
這世上哪有鬼?!
自己剛叫人徹查四所舊人,四所就出了鬧鬼的事……
康熙心中也不確定起來。
感覺不會有人犯蠢,將大家的關注轉移到四所上。
他想起十四阿哥前些日子去直郡王府守靈時驚過,就有些懷疑是十四阿哥搬了新家擇席什么的。
具體如何,還要等十四阿哥醒了再說。
他正想著,十四阿哥穿著中衣,打著哈欠從書房出來。
是十四阿哥的保母,悄悄的推醒了他。
看到康熙,十四阿哥帶了驚喜,直接竄過去,拉住康熙的袖子:“汗阿瑪,您這是來看兒子?”
他臉上神采飛揚,眼睛放光,歡喜的要跳起來。
康熙心中的擔心去了大半。
他板起臉看著十四阿哥,呵斥道:“就你一個人胡鬧,折騰的多少人跟著不消停!”
十四阿哥撅著嘴巴道:“兒子又不是故意的!”
半夜三更,他嚇得不行。
現下天光大亮的,又是在皇父身邊,十四阿哥也大了膽子,道:“兒子這也是長了大見識!都說有鬼有鬼,可誰見著了?兒子這回就見著了……”
說到這里,他猶豫了一下,湊到康熙耳邊,小聲道:“汗阿瑪,是不是十一哥不高興兒子占了他屋子?兒子害怕,還是搬回兆祥所吧?”
康熙看著十四阿哥,見他臉上隱隱帶了惶恐,眼中也帶了祈求,看來是真嚇到了。
康熙沒有讓他再描述昨晚情景。
剛才老九、董鄂氏講的差不多,應該是昨晚十四講過的。
帳子動,有涼風,哭聲……
康熙神色不變,心中帶了憤怒。
要是真有人動手腳,恐嚇皇子,那真是該千刀萬剮!
這會兒功夫,九阿哥與四阿哥也到了。
十四阿哥摸著肚子,毫不見外的跟舒舒點菜:“九嫂,弟弟想吃蒸雞蛋,就是上回弟弟跟十三哥過來吃的那個……還想吃肉龍,要吃兩個,小菜配蘇子葉……”
舒舒正站著難受,覺得十四阿哥無比可愛,忙微笑著應道:“好,我這就去膳房叫人準備……”
說罷,她對著康熙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差點撞到九阿哥身上。
九阿哥扶了她,囑咐道:“慢點走,叫人去膳房盯著就行,伱別過去,路上滑……”
舒舒笑著,沒有說話。
四阿哥則是看著活蹦亂跳的十四阿哥,臉色發黑。
鬧的四下里不安生,結果他還有臉點菜?
十二阿哥這傷,何其冤枉?
康熙看到兩個兒子進來,沒有理會四阿哥,對九阿哥吩咐道:“打發營造司的人去收拾東邊頭所、二所,擇個妥當日子,讓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挪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