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九阿哥自己也笑了:“這兩個家伙,口無遮攔,估摸是忘了這回院子里還住著七嫂……反正是不該連嫂子們都編排上,不怪七嫂損他們……老十三那說不好福晉是什么樣,老十福晉是蒙古格格,指望她曉得廚房事兒,還不如指望老十自己個兒來得快……”
舒舒因他提起昨晚對話,想起三阿哥,道:“昨晚三阿哥沒有禮來,方才也就沒送糕,沒事兒吧?”
這一位是個大坑。
舒舒覺得還是敬而遠之好。
三福晉那里,是她們從堂姊妹的情分。
其他的,還是隨著正常異母兄弟之間的人情往來,一碼歸一碼。
九阿哥撇嘴:“爺才發現,他就是個練嘴皮子的……放心,他素來面上光,就算昨晚氣呼呼走了,今天肯定也打發人送《孝經》來……”
話音未落,何玉柱進來稟告,三阿哥打發人過來。
舒舒與九阿哥對視一眼,都覺得好笑。
九阿哥點頭叫進。
何玉柱就出去帶了個人進來。
是三阿哥身邊太監,捧著一個扁扁的錦盒。
果不其然,是來送生辰禮的。
若無意外,就是《孝經》一部。
九阿哥忍了嫌棄,讓人將剩下的如意糕裝了一份,讓這太監給三阿哥帶回去。
而后,他打開錦盒,看著里面的《孝經》,跟舒舒嘮叨道:“往后咱們也學著些,別太心實……尤其是老三這里,先頭爺不計較,吃了多少虧……得記上一筆,下回也給他整這些虛頭巴腦的……”
圣駕啟程。
離開了端敏公主府與達爾罕王府駐地,繼續在科爾沁草原腹地行進。
達爾罕王帶著諸子相從。
“往東一百里,就是太后娘家那一支的牧場……”
九阿哥不耐煩見達爾罕王父子,沒有騎馬,留在馬車上,跟著舒舒介紹起這一個目的地。
太皇太后總共有四位兄長,達爾罕王是四哥的孫子。
太后與淑惠太妃是二哥的孫女。
這一支也是與愛新覺羅家嫁娶較多的一支。
太后的三個姐姐,一位親王福晉、一位貝子夫人、一位宗室將軍夫人。
太后的三個弟媳婦,一位郡主,兩位縣主。
舒舒已經見怪不怪,只好奇道:“為什么這一支爵位這么低?”
他們要去的是太后幼弟府邸的駐地,這一位只是臺吉爵位。
可是太皇太后大哥那一支與四哥那一支都是和碩親王傳承。
九阿哥搖頭道:“論起來爵位不低,是不降等多羅貝勒,就是爵位在太后另一個弟弟那一支,連著兩代貝勒都沒得早,爵位已經傳到太后的侄孫輩,如今這位貝勒在京城當差……太后娘家同輩的,就剩下這個臺吉,所以就往這位舅爺這邊來了……”
既是太后的弟弟,那還不到花甲之齡。
沒有來朝,也沒有出迎。
這是仗著輩分托大?
在舒舒的好奇中,經過兩日奔波,隊伍在第三日中午就到達阿布達爾臺。
臺吉府邸駐地。
要說達爾罕王府駐地、公主府駐地像個小鎮,那如今的臺吉駐地就像是不大的村落。
等到看到真人,舒舒也明白了對方沒有出迎的原因。
原來對方有痹癥,膝關節腫大變形,早已不良于行。
他幾個年長的都是庶子,分出去了,沒有資格代表臺吉府出迎。
臺吉的幼子,是和碩額駙,也在京城當差,這次沒有隨扈回鄉。
雖說行走不便,可是老爺子精神抖索,也是身寬體胖的模樣。
康熙俯下身,與這位名義上的舅舅行抱腰禮,
老爺子微微彎腰,輕輕摸索著康熙的頭:“皇上,這是到家了……”
淑惠太妃扶著太后上前,看著癱了的幼弟,姊妹都是眼淚止不住。
當年她們姊妹進京時,嬌花般的年齡,幼弟還是個沒有馬背高的孩童,如今大家都到了暮年,只等著長生天的召喚。
舒舒等人跟著后頭,看這親人久別重逢畫面,也是動容。
她忍不住回頭,遙望后頭隨著的八旗護軍,想著自己的阿瑪。
這一路上,就在喀喇沁時,父女抽空見了一面。
其他時間,一直沒有見面,都是九阿哥這個女婿,隔三差五送些吃食過去。
跟想象中的父女隔三差五見一面,截然不同。
舒舒作為皇子福晉,野外駐營都是挨著御帳。
這邊不僅有皇子家眷,挨著不遠的還是隨扈嬪御,外人禁止進入。
外圍走動的侍衛官員,也是上三旗的。
下五旗的駐地,在整個隊伍的最外圍。
除非康熙傳召,否則下五旗官兵并不上前,出行也是綴在上三旗護軍后頭。
同為八旗,可明顯康熙重用與信賴的只有自己親領的上三旗。
途中到了王公、公主駐地,有了屋舍院落安置,也差不多如此。
舒舒心中慶幸,幸好阿瑪沒有外放。
也幸好自己嫁的不是尋常八旗官宦人家。
要不然隨著丈夫外放,三年五載回不了娘家一次……
真是不敢想……
一行人被迎了進去。
這邊在門口迎候的,是一位看不出年歲的干練婦人。
看著身姿挺拔,像是四十來許。
不過鬢角花白,眼角的皺紋都顯示帶了春秋。
這是一位縣主。
舒舒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看起來有些面善。
縣主聽聞幾位福晉的出身排序后,也多看了舒舒好幾眼,眼神中不乏親近之意。
舒舒心中有數了。
這一位多半也是出自禮烈親王或廣略貝勒一脈。
臺吉府的規制有限,自然比不得公主府與親王府院子多。
皇子家眷下榻處,只有一個院子。
總算屋舍不算少,院子里更寬敞些,否則七個皇子阿哥安置在一處,只跟著服侍的人,就能塞滿一院子。
正房五間,分派給了大阿哥與三阿哥。
東廂六間,都是三間一個隔斷,就是五阿哥夫婦與七福晉夫婦。
西廂也是六間,北面三間舒舒,南邊三間是十阿哥與十三阿哥。
舒舒只覺得新奇有趣。
要是尋常百姓人家,“父母在、不分家”之類的,各房子媳都住在一處,應該就是現下差不多情形。
然后為了三瓜兩棗的,妯娌逗心眼子什么的。
五福晉與七福晉兩人臉色都不大好。
與之前住行宮行在還不同。
當時地方狹小是狹小,也沒有這么些人擠在一個院子里。
“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太不方便……”
七福晉拉著五福晉過來找舒舒,望向上房方向,低聲抱怨著。
五福晉面上也帶了為難:“這要住兩天呢……”
舒舒聽了,倒不好說什么。
早在出京前,三福晉就打發人請她過去,話里話外提及這位田格格,頗為忌憚的樣子,也有讓舒舒幫著盯著,看對方在外頭是否有不當之處。
舒舒腦子沒有進水,自然不會摻和旁人家這等妻妾爭鋒之事,即便一方是自己的從堂姐。
因為兩人差著歲數,不是一撥長大的,真要說打小親近那也是假話。
看看熱熱絡絡的,更多是在兩人都成為皇子福晉之后。
早年舒舒的阿瑪只是佐領、參領時,怕是也入不得三福晉這位公府千金的眼。
臺吉進宴,安排在明日。
隊伍要在后天早上才會再次出發,大家要在這院子里共處兩日。
讓五福晉與七福晉為難的,自然不是大阿哥、三阿哥。
大家是大伯哥與弟媳婦的關系,只有互相避著的,就算碰到了,大大方方的見禮就行了。
皇子們都在御前伴駕,多是晚上才回來安置,小心仔細些,輕易也碰不到。
讓她們為難的,是幾位格格……
“直郡王身邊兩位格格,都是今年小選時大嫂求的,資歷淺還不看出什么……誠郡王帶的田格格,是二所老人,好像是當年教導人事的格格,模樣不比三嫂差多少,三月里還生了次子,生子有功,就是小阿哥沒站住,要不然怕是現下已經封側福晉了……”
七福晉消息靈通,跟舒舒說著。
她說的“二所”,是三阿哥誠郡王所在的乾東二所。
三阿哥是康熙十六年生人,比九阿哥年長六歲。
他大婚是在康熙三十一年,三福晉就是那一年的秀女。
按照規矩,是在大婚前指內務府秀女為格格,那這田格格還真是資歷不淺。
有寵、有資歷、有子,妥妥的準側福晉。
宗室誥命制度讓人無語。
或許是為了安撫開國時的王府福晉們,畢竟大家嫁人時,都是福晉身份,等到太宗朝定下規矩,名義上分了嫡、側,自然有許多人不滿。
于是就弄出了側福晉有冠帶,上皇冊,子女“側出”等同于嫡出,與嫡福晉所生子女一體封爵,不算庶出。
依舊是一種“并嫡”。
世祖皇帝能夠登基,就是憑借著這一點,生母是五宮福晉之一,是嫡子身份。
后來入關以后,這個宗室制度就順延下來。
別看現下田氏是格格,可等到請封側福晉,那冠制等同于貝勒嫡夫人。
舒舒這個皇子福晉還好,丈夫沒有封爵前,地位超然,見了親王福晉也是按輩分論家禮。
親王福晉以下,則是皇子福晉為尊。
對郡王側福晉之類,自然也是論尊卑。
五福晉與七福晉丈夫已經封爵,隨著丈夫品級走,說不得以后見了田氏就是平禮。
甚至因為三阿哥排行靠前的緣故,還得五福晉與七福晉先行禮。
到時候,就是小嫂子。
所以現下兩人才會為難,覺得輕不得、重不得。
若是對田格格客氣,還有大阿哥的兩個格格在……
要是都客氣,回頭傳到大福晉、三福晉耳中,也是一場官司。
舒舒想了想,建議道:“還是照舊好了……”
就算田格格是個準側福晉,現在也還不是,官方稱呼“誠郡王名下宮女子”,過分客氣,反而失了皇子福晉身份。
不主動去見,見了也按照現下身份應對,無須另眼相待。
五福晉與七福晉齊齊點頭:“別無他法,也只能如此了……”
兩人興致都不高。
應該是想到她們自己身上,一家還立著一個庶長子。
那庶長子之母,都是與田格格差不多的出身。
有資格“母憑子貴”,以“生育有功”請封“貝勒側夫人”,冠制等同于貝子夫人。
到時候庶長子就成了等同于嫡子的側出阿哥。
五福晉與七福晉沒有了說笑的心情,各自回去整理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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