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已經說道:“是我同十三要出去轉轉,九哥不放心,才拉著九嫂陪我們出去……三哥您就甭操心了,好好屋子里歇著,省得頭發都熬白了……”
十三阿哥也道:“這又不是旁的地界,這是科爾沁,沒有什么不放心的……”
三阿哥還要再說,十阿哥已經一手拉著九阿哥,一手拉著十三阿哥往外走了。
舒舒也覺得掃興,帶著何玉柱與小松跟上……
幾個人的坐騎,早就叫人提前牽了出來,就在臺吉府外頭候著。
連帶著小松,何玉柱的馬都準備了。
還有一什護衛跟著。
眾人就騎馬而去。
就如舒舒之前說的,臺吉府駐地就像是村落。
零零散散的就幾十處房舍,四外就是遼闊草原。
隨扈的八旗護軍,依舊是內三、外五規制安置行營。
正紅旗的行營,就是臺吉府正西方向。
秋高氣爽時節,不冷不熱,騎在馬上,心曠神怡。
舒舒眉頭都展開,她雖有自己的道德觀,可是也不會將幾十年前的恩怨背負在自己身上。
不管自己的姥爺是真賭徒,還是假賭徒,內鐸騙他上兵冊是真,借著賭局侵吞他產業也是真。
至于以后八阿哥崛起,八福晉會不會查當年舊事,這個誰也說不好,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不過從姥爺與明尚身上,也讓舒舒警醒。
那就是對于少年人來說,自制力不足,心智也不成熟,如果沾上賭,輕則敗家,重則身亡。
八旗禁賭令,可不只是之前嚴厲,現在依舊存在。
舒舒當時看《大清律》的時候,還專門留心過這一段,就是覺得比《明律》中的條目要增加了不少條。
普通百姓賭博,“杖八十,攤場財物入官”
職官賭博,“加一等,革職枷號兩月,鞭一百,不準折贖,永不敘用”。
想要借著賭博,壞人前程,十分簡單。
自己堂兄沒有什么可擔心的,已經成丁成親,又沒有什么其他交際。
自己幾個弟弟,則讓人不放心。
小二還好,長子長兄身份,打小穩重,左翼官學里的子弟又都是家族繼承人,各家相對優秀的子弟,教養的也嚴。
小三、小四這里,正紅旗官學,學生良莠不齊,就比較雜了。
回頭得讓阿瑪額涅多留意這個。
舒舒想著,一行人已經到了正紅旗行營附近。
十阿哥與十三阿哥兩人已經放飛,往遠處的山坡上攆兔子去了。
侍衛們一分為二,幾人策馬跟上。
剩下的幾個,跟著舒舒與九阿哥往正紅旗行營來。
這是舒舒的要求。
舒舒覺得“偶遇”太扯澹了,假的很。
還不如直接過來,就算有些出格,偶爾這一次,還是孝心所致,也沒有人會說什么。
齊錫昨晚得了九阿哥傳話,曉得寶貝閨女會過來,早早地在行營外候著,眺望臺吉府的方向。
見到一行人往行營來,他按耐不住,就策馬迎了出來。
等看清楚熟悉的身影,他的眼圈都紅了。
舒舒察覺出不對勁兒,連忙跳下馬,走了過去。
齊錫見了,也跟著跳下馬。
半月前見那次齊錫還好好的,眼下卻瘦了不少,眼圈也烏黑。
“阿瑪這是生病了?哪里不舒服?怎么沒有知會一聲?”
舒舒扶著齊錫的胳膊,上下打量的,面上帶了擔憂,口氣也帶了嗔怪。
齊錫笑道:“沒有,沒有生病,阿瑪好著呢……許是有些水土不服……”
舒舒惱了:“阿瑪瞞著女兒干什么,不看看這都瘦成什么樣了?”
至于水土不服?
成丁就上了兵冊的,沒有什么顯赫戰功,可也跟著八旗遠征過,又是年年隨扈出來,怎么會水土不服?
齊錫見女兒惱了,不敢再瞞著,道:“哈哈,阿瑪真沒事,是好事……這是高興的,這兩天沒歇好……”
說到這里,他笑容有些僵硬:“前幾天收到小二的信,你額涅懷孕了……”
舒舒也僵住了。
實在是歡喜不起來。
她額涅與阿瑪同齡,今年已經四十二歲,明年就是四十三歲。
高齡產婦!
放在后世算不得什么,可在這個年代就是掙命。
覺羅氏看著高大豐滿,十分健康的模樣,可是也是這幾年才好些。
她年輕的時候求醫問藥的,好多年才生下女兒,結果隨后就是頻繁生產,身子虧空太過,調理了多年才略好些。
舒舒抿著嘴,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
父母感情好,是好事。
這個時候說什么,也怕帶了晦氣。
怪不得齊錫熬得眼圈烏黑,這要是能安心才怪。
父女倆對視一眼,都帶了苦笑。
齊錫嘆氣道:“不用太過擔心,還有你伯母在……”
舒舒明白這都是安慰人的話,如果阿瑪真的不擔心,就不會如此。
舒舒連打兔子的心情都沒有。
九阿哥跟在舒舒身后,見父女兩個人這么無視自己,又好氣又好笑。
不過等聽清楚兩個人的對話內容,他也明白了他們魂不守舍的緣故。
他對著舒舒道:“還有七、八個月呢,不用擔心……等到明年三、四月份正是我們都在京里……要是順利的話……到時候你想要探望岳母什么的也方便……”
舒舒聽出九阿哥話中之意。
這是打算過完年,就找機會搬出來。
真要那樣的話,別說是回娘家探望,就是小住也不無可能。
舒舒點點頭,對齊錫道:“小六要做哥哥了,不知道是添一個弟弟還是妹妹,這回可要高興壞了……”
齊錫道:“還是小子吧,要是再添一個姑娘,回頭大了備嫁,阿瑪可受不了這第二遭……”
九阿哥在旁邊聽著不樂意,這話說的,不像嫁女兒,倒像是推女兒進火坑似的。
自己那么差?
還是宮里差了?
“岳父您怎么重男輕女啊?這可要不得!我覺得還是格格好,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生個格格招個女婿,這多了半個孩子。生個兒子有什么好的,娶了媳婦忘了娘的少了,都給丈母娘家獻殷勤去了……”
九阿哥說完,場面就安靜下來。
齊錫看著九阿哥,摸著胡子,像是再打量一塊肥肉。
舒舒則忍不住笑道:“等咱們開府出來,我到是要看看爺怎么跟丈母娘獻殷勤……”
九阿哥輕哼道:“爺那是獻殷勤么?爺那是真孝順……誰讓岳母給爺生了一個好福晉……”
齊錫看著九阿哥,不順眼了。
油嘴滑舌的,會哄人了?!
他望向自家姑娘,看著她笑得溫柔,眼神卻清明,放下心來。
哄就哄吧……
這費盡心思花言巧語的,也是因為看重的緣故……
十阿哥與十三阿哥已經跑了好幾圈。
眼見著這邊大家下馬說話,他們也策馬過來,下來與齊錫打招呼。
齊錫見兩人待自己親近,還當是之前送馬的作用,看著兩人的獵物稱贊道:“十爺力氣不小,這兔子脖頸都射穿了……”
十阿哥垂下眼:“尋常而已……”
他手上拿的是常見的五力弓,沒有人曉得他也能拉得了十力弓。
齊錫眼神閃了閃,沒有再說什么,又去夸十三阿哥:“十三爺準頭不錯,射正眼睛,不傷皮毛,這可不容易……”
十三阿哥帶了笑,帶了活潑,道:“白兔子難得,這個給九嫂做手筒……”
舒舒在旁露出驚喜來:“啊?還有我的份,謝謝十三弟……”
原本只以為吃兔兔,居然還收獲了兔子皮。
舒舒面上,露出老母親的欣慰來。
齊錫看了眼叔嫂相處情形,見十阿哥與十三阿哥都對舒舒恭敬中不失親近,心也安了。
想想也是,自家姑娘樣樣出色,還收服不了兩個小叔子?
九阿哥在旁不樂意,也想要一展拳腳,對舒舒道:“兩個兔子怎么夠呀?你陪著岳父說說話,爺再去打幾只,一會兒咱們烤了吃……”
舒舒也想要與阿瑪單獨說說話,點點頭道:“嗯,爺快去快回,我同阿瑪就在這里等著……”
九阿哥帶著十阿哥、十三阿哥去了。
侍衛了大半跟著皇子們去了,只有兩人留著,也牽馬站得遠些。
舒舒這才低聲將剛剛見了臺吉夫人的事情說了。
齊錫神色鄭重起來道:“暫時不用告訴你額涅這些,省得她心里存了事,影響生產……”
舒舒也是這個意思。
不管昔日恩怨誰是誰非,都比不得家人重要。
“到此為止,咱們爺倆曉得就行了……你額涅這里,生產完我會慢慢與她說……你不用跟九爺提這個,也別告訴福松,省得埋下禍患……”
舒舒點點頭。
要是告訴九阿哥,九阿哥在他好八哥面前說漏嘴就不好了。
至于福松這里,少年心性,要是因此生了怨憤,想著報仇奪產之類的,不是好事。
舒舒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自己疑惑:“阿瑪,與其說是郭絡羅家奪產,實際上堂親那邊更可疑……”
祖上傳下來的家產,即便嫡支繼承著,沒有分到庶房,能舍得眼睜睜看著外人侵吞?
要說內鐸的靠山正藍旗旗主王爺強大,或許能嚇唬到一般宗室,當時的貝子府國公府未必會害怕。
畢竟鑲藍旗的旗主也不是吃素的,正是幾位貝子國公的親叔叔鄭親王濟爾哈朗。
安王爺當時只是郡王,濟爾哈朗可是輔政叔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里面不好細想,細想的話更像是家賊引來了外鬼。
合謀奪產。
齊錫冷笑道:“自古以來都是如此,族人奪產比外人更狠毒……他們顧著臉面,不好直接做惡人,又貪婪,私下里弄些手段也不意外……”
齊錫聽過岳父少年時賭博敗家這段,也曉得他變賣的產業半數都在堂親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