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九阿哥從衙門回來,舒舒就提了金家送禮之事:“到底為什么呢?要是為了內務府的缺,也太兒戲了些?”
就算是求人,也沒有這樣求的。
總要打發能說得上話的兄弟子侄進京,親自給九阿哥請安,而不是“三節兩壽”里添個三瓜兩棗,那才符合常理。
九阿哥挑眉道:“不是為了缺,這是盯上小十七了……”
舒舒反應過來,道:“皇子伴讀名額?”
九阿哥點頭道:“曹家、李家各有一子弟入宮,金家自然也不甘于人后。”
金家本就是內務府的官員,因為得了皇上信重,才父子兩人任杭州織造三十余年。
如今到了小一輩,生在杭州、長在杭州,早與宮里關系疏遠了。
舒舒道:“那想得還挺遠,十七阿哥入上書房總要好幾年。”
九阿哥道:“算是提前報備吧,到時候選哈哈珠子的時候,讓人能想起他們來。”
曉得了緣故,舒舒就放下此事。
真到皇子選伴讀的時候,就不是他們能插手的。
宜妃身為養母,是可以從郭絡羅家或姻親人家遴選伴讀,倒是有資格選兩人,可是舒舒跟九阿哥壓根沒見過金家的孩子,自然不可能將一個不知秉性的人放在十七阿哥身邊。
小孩子心性不足,容易被身邊人性情影響。
就比如阿克墩,早年有些傲氣,可是在人前看著也是規規矩矩的,選了伴讀,入上書房讀書后,受了身邊人蠱惑,驕狂自大,反而進退失據。
次日,佟妃遷永壽宮。
依舊是齊嬤嬤帶了小椿隨十福晉過去送賀禮。
再次日,是九格格十七歲生辰。
圣旨下,皇九女指婚給一等承恩公鄂倫岱長子一等侍衛補熙,命禮部與內務府開始準備公主出降相關事宜。
九格格的婚事,至此塵埃落定。
至于公主的封號,會在大婚之前冊封。
舒舒得了消息,長吁了口氣。
她也有些搞不清楚,這算是改變了歷史,還是沒有改變歷史。
九格格的駙馬不再是舜安顏,可是依舊是佟家子弟。
她面上卻是歡喜,吩咐小椿道:“快代我跑一趟,去給格格道喜。”
至于其他的,就不好用丫頭傳話了。
道喜沒有空著手的,正好金如意也是預備好的。
舒舒就讓小椿找了出來,直接用那個做賀禮。
這雖是作為添妝禮預備的,可是之前也是打算私下給的,為的是兩人除了是姑嫂還是手帕交的情誼。
明面上的添妝禮,舒舒還是會從嫂子們的例,不會跟大家相差太多。
所以這涸時候送如意也合適。
小椿帶了人出發了。
舒舒就算著日子。
二十五良嬪遷宮,后宮大事畢。
九阿哥就可以去御前央求月底搬家之事。
他之前拿了舒舒跟自己的八字,又去了一趟欽天監,算了一下,還是合上二十九的日子,沒有沖撞。
這樣算下來,自己在宮里待的日子,就要不到一旬了……
寧壽宮,東次間。
最先得了指婚消息的是兩位太妃。
因為就在這邊住著,天使一來,就得了消息。
兩人都打發嬤嬤過去送賀禮,而后相伴著過來給太后道喜。
要知道,九格格不單是公主,還是太后撫養的公主,兩位太妃瞧她自然也親近。
這回留在眼跟前了,太后算是心愿得償。
太后確實歡喜,笑得合不攏嘴。
她自己就是遠嫁的,曉得女子遠嫁的苦楚。
這些年榮華富貴不缺,可是想起在娘家時的愜意,也讓人午夜夢回。
外加上親人的生離死別,早年的時候,也是流過半筐眼淚。
現下九格格指了婚,留京就成了定局。
“小九性子綿,又是內里剛性的人,就是指到科爾沁,我都不放心。”
太后跟兩位太妃絮叨著:“是個孝順孩子,到時候‘報喜不報憂’的,可不是要心疼死人了,現在這樣多好,就在眼皮子底下,平日里也能常見到……”
端順太妃道:“還以為皇上會改了主意,另外擇人家,沒想到還是他們家。”
鄂倫岱可是出了名的脾氣不好,是個混人,在御前都敢挺脖子。
雖說八旗不流行打媳婦,可是鄂倫岱這樣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架勢,也叫人擔心他會不會毆妻。
這龍生龍、鳳生鳳的·
淑惠太妃道:“皇上念舊·”
早年皇上剛親政的時候,佟國綱也給了不少助力。
太后笑著說道:“皇上打發補熙過來給我請安,是個靦腆孩子,跟他老子行事不一樣。”
說著這里,她看向端順太妃跟淑惠太妃道:“皇上難得冊封后宮,下一回估摸也要十年八年后。”
兩位太妃臉色都淡淡的。
這次冊禮,落下了咸福宮妃跟佟妃。
她們雖看得開,可還是覺得有些不舒坦。
早年大清后宮,是蒙古女人的天下,可是隨著她們老去,怕是大清后宮中蒙妃都難進了。
太后看著兩人道:“皇上開始喜歡年輕庶妃,乾清宮的答應也好幾十了,回頭要是有人遇喜,身份太低,也沒有資格撫養,你們要是想撫養小格格、小阿哥,正是時候……”
端順太妃立時搖頭道:“我可不操那個心,回頭一閉眼,私房都給了小布音就是”。
淑惠太妃卻是猶豫。
早年的時候不是沒有過這個念頭,只是皇子皇女們都金貴。
要是以后的小阿哥、小格格都跟十五阿哥他們這樣的出身,教養一個也是兩全其美。
淑惠太妃道:“那就等個庶妃的小阿哥,不要小格格,養大了天南地北的隔著,怪不落忍的……”
幾個老人家都笑了,真要是能活到十幾年后,趕上太皇太后的壽數,那也是她們的福氣。
太后點頭道:“那回頭我求皇上。”
這養孩子有養孩子的樂趣。
小寶貝“哈哈”笑著,就會叫人跟著笑了;小寶貝“嗚嗚”哭了,那心肝都要揉碎了。
她們這輩子,沒有得過丈夫的恩寵,沒有生兒育女,老了老了,想要享幾日天倫之樂,也不是罪過……
格格所,九格格處。
九格格看著錦盒里金燦燦的如意,跟小椿道:“九嫂也太實誠了。”
這么大的金如意,即便是掐絲鏤空,樣子做的精巧,可是金子就是金子,這分量也不會輕。
小椿笑道:“本是預備著明年送的,福晉打發奴婢先送來。”
九格格臉色泛紅,道:“我也正有事要找九嫂,明兒九嫂什么時候得閑,我過去叨擾一二。”
小椿想了想自己福晉的坐臥起居,道:“辰正到午初閑著,下晌申初之前要小憩)申初到酉初也得閑。”
九格格聽著這個時辰,不由失笑,道:“九哥中午還要回阿哥所?”
小椿笑道:“九爺不放心福晉一個吃飯。”
九格格有些心塞,卻也知趣,道:“那我就明天上午過去跟嫂子說話。”
兩人說著話,外頭就有了動靜。
是各宮妃嬪得了消息,打發人送賀禮來了。
小椿就告辭出來,回了二所。
舒舒聽說九格格要來做客,只有歡喜的。
她一個人待著無聊,十福晉偶爾過來坐坐,可應該是得了十阿哥的吩咐,每次也就兩刻鐘,并不久坐。
舒舒覺得自己需要小伙伴了。
她想要準備茶點,可是九格格不怎么重口腹之欲,就吩咐小椿道:“那明日就將咱們的幾樣果子拿出來待客。”
這是九格格說有事找自己,那到底什么事呢?
四貝勒府,門口。
四阿哥勒馬而至,黑著臉將韁繩丟給門房,就大踏步的進府。
他直接去了書房,看到佛龕上佛祖的慈眉善目,煩躁的心才漸漸平復。
人都有遠近親疏。
對他來說,即便面上跟佟家人關系尋常,可心里還是念著額涅的情分。
只是佟國維對他態度平平,跟對其他皇子阿哥并無太多區別,他之前也就不上桿子去燒熱灶。
瞧著佟國維的樣子,似乎并不認為四阿哥被佟皇后撫養就是“皇后養子”。
四阿哥羞憤,也鮮少主動與他們聯系。
除了隆科多,
隆科多對他一直親近,舅甥早年也有不少走動。
正月里佟國維落罪,四阿哥并不覺得可惜,他想的是找個機會將隆科多調回京城。
額涅生前,最不放心的就是這個胞弟。
結果今日收到隆科多的信,居然是拿九格格說嘴,提及想要讓皇上息怒,唯有舜安顏尚主才能使得佟家脫困。
隆科多央求四阿哥促成此事,否則的話,這一支就要沉寂,往后也做不了四阿哥的助力。
簡直是莫名其妙!
四阿哥看了信,就要氣炸肺。
隆科多是舅舅不假,可是九格格也是他的同胞妹妹。
他怎么可能為了佟家的富貴,就要去插手妹妹的婚嫁?
哪有這樣的道理?
還有那個助力?
自己一個皇子,需要什么助力?
佟家用意不善,其心可誅!
四福晉得了消息,曉得自己爺挾怒而歸。
她并沒有急著到書房來,而是叫膳房預備了杏仁茶,還有現成的沙琪瑪跟芝麻糖各裝了一盤,才帶人到了前院。
聽說福晉來了,四阿哥將趕人的話咽下。
這是發妻,不是旁人,四阿哥也想要找人說說心中的憋悶。
四福晉進來,從身后丫頭手中接了食盒,擺擺發人出去。
四阿哥看了一眼,道:“爺不想吃。”
四福晉柔聲道:“不是旁的,就是一碗杏仁茶,潤肺的,現在干燥,早上爺咳了好幾聲。”
四阿哥不說話了,四福晉將杏仁茶跟兩盤茶點都拿了出來,擺好了,又去投了干凈毛巾遞給四阿哥。
四阿哥接了,神色緩和些,搽干凈手,端起杏仁茶吃了。
里面放了糖霜,吃著甘甜。
四阿哥吃了一碗,心緒也平靜下來。
等到撂下碗,漱了口,他才跟四福晉抱怨道:“你說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